“嗬,天天隻知鬥雞打鳥的金枝玉葉嗎?”沈子卿氣道:“若在玩樂中能得以智慧啟迪,為何不能寓學習於遊戲?我看你才是冥頑不化的老古板!孔聖人對子路和冉有尚且不同,你讀論語百遍,怎也沒學會因材施教,揚長避短的道理!”宋奉安知他有理,卻無法接受,冷哼一聲:“貪圖玩樂,胸無大誌!”“有大誌你也當不上侯爺!”沈子卿氣衝衝的走了。宋奉安眉頭緊鎖,還是朝他背影說了句:“德勝才謂之君子,才勝德謂之小人。子卿對小侯爺教習三年,光見才長,不見德生,難道不需自省一下。”沈是停下腳步問:“侯爺純真善良,赤子之心,何處不見德?”“那是在你麵前。”宋奉安上前接過了他的帖:“此事我可以幫你推,但是終究推不了一輩子。他如今目無尊長,頂撞先生,來日便可目無法紀,為非作歹。沈子卿,嚴師出高徒,你這樣縱容他,隻會毀了他。”沈子卿捏著宴帖的手,沒有放開,宋奉安接著說:“學生如幼鷹停崖,先生如崖邊長鬆,你一日不放手,他便一日生不出羽翼。子卿不覺得,侯爺過於依賴你了嗎?”旁人都看得出的事情,他又豈會不知。沈子卿抽過宴帖,收入袖中,低垂了眼:“宋奉安,你著實令人討厭。”既然要收徒,收誰又有什麽區別。宋奉安不以為然的離去。沈子卿赴了賞荷宴,他本意是想多點門生,分散一下對侯爺的關注,稍微疏遠一些,讓侯爺去看看身邊的景,身邊的人,不要孤僻的給自己畫地為牢。可沒想到出了大亂。沈子卿沿著蓮池閑散的走著,卻沒有多少雅致。周遭皆是讚美蓮池之聲,說著“鏡湖三百裏,菡萏發荷花”,唯有一位和侯爺差不多大的幼兒在對著蓮池搖頭,沈子卿頗為好奇,他問道:“小公子,在看蓮池?”“正是。”此人轉了過來,眉眼與侯爺有幾分相似,恭謹的說:“見過少傅。”“你認得我?”沈子卿問。“今日賞荷宴來的多數是柳家子弟,少傅如此氣度,我又不曾見過,想來也沒有別人了。”沈子卿笑了下,轉過去看了下蓮池:“池上碧苔三四點,葉底黃鸝一兩聲,日長飛絮輕。如此悠然美景,小公子方才為何搖頭?”小公子謙遜有度的說:“宮裏的蓮池太過講究,多少留白,多少枝蔓,連荷葉的大小都精心設計過。美的像一幅無懈可擊的山水畫構圖,反而失了靈氣。”寒冬臘月裏賞荷,本就是極為諷刺的事情。沈子卿看他見解不凡,容貌也喜人,欣賞的問道:“你是柳家哪位公子?可有師從何人?”第37章 我不是你門生小公子拱手,聲音帶著變聲期的一點嘶啞道:“戶部侍郎之子柳彌,師從宋中丞。”沈子卿扶起他的手,驚喜的說:“原是奉安門生……”“少傅。”小侯爺死死盯著他扶著柳彌手臂的地方。沈子卿話未完,偏頭向人聲處看去,他頓了一下,有幾分愧疚,而後泰然的說:“侯爺也來了。”“少傅要給柳府學堂傳道受業解惑嗎?”小侯爺眼帶恨意的逼問。沈子卿不悅的看著他,小侯爺手裏握著馬鞭,衣袍褶皺還未理順,頭上有細密的汗珠,狼狽而囂張,和禮數周到又文質彬彬的柳彌形成鮮明對比。沈子卿想起宋奉安的話,不免哀其不爭的替他壓了下衣袍道:“君子死而冠不免,你這般行事,那裏有個侯爺的樣子。”小侯爺拍開他的手,高聲道:“我沒有!他就有嗎!沈子卿,你是不是要收他做學生!”太難堪了。沈子卿半闔了眼,人群的目光已經被吸引了過來。他低聲道:“侯爺,此處人多口雜,有什麽話,不如回去再談。”小侯爺立馬吼道:“談什麽談,你誰都不許收!”這天底下除了太子,誰配做你門生!隻是,怕給沈子卿惹禍,他沒有說出來。柳彌躬身,體貼的說:“既然少傅與侯爺有事要言,我便先行告退,下次再登門拜訪。”沈子卿歉意回禮。小侯爺見他倆你拜一個,我拜一個的更加來氣,抓著柳彌不讓走:“你這個討厭鬼挑完事就想跑,沒那麽容易!”“放手!”沈子卿沉了臉:“柳長澤,我便是教你這般為人處世的嗎?!”“我不是你門生!”小侯爺脫口而出,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有些著急的去看他,卻不肯辯解,他私心裏覺得自己沒說錯。“你!”沈子卿睜大了眼,深吸一口氣,走上前掙開他抓著柳彌的手,冷聲道:“那便不是吧。”他拉著柳彌離去,不願再和小侯爺糾纏,宋奉安說的沒錯,他教不好,就該放手。三年的心血都喂了狗。小侯爺看著沈子卿冷漠的背影,冰冷的語氣,恐懼的發抖,他問到:“不是,是什麽意思……”沈子卿頭也沒回,不想再和他多言一句。小侯爺的世界瞬間坍塌成灰色的一片,他仿佛又被拉扯回了百日宴那天,鼎沸的宴席,空寂的小院,而這時抱他出來的那個人,手正牽著別人……他眼紅的要命,為什麽他想要的,總是會被別人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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