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後悔了。他手上逐漸幹涸的血液,讓他後悔莫及,利用別人的真心為自己謀取利益,他和奸詐小人有何區別?因為他一己私欲,差點讓身後緊靠的這幅胸膛,不再有餘溫。沈是打了個寒戰,他從袖中取出令牌,放到柳長澤繞過他腰肢緊握韁繩的手裏,他顫聲說:“侯爺說的對,我……我偷奸取巧,德行有愧,不配……為侯爺效。”“你放肆!”柳長澤本來就是憋著一把火無處撒,一聽這話都快氣炸了,抓著那塊令牌就往他胸口塞:“我侯府的門是你想進就進,想走就走的!我告訴你沈是,你死也隻能死我手上!”沈是閉上了眼。冰涼的令牌,如一塊寒鐵墜在他心上,壓著他一路沉到了底。他再度開口:“徽州沈是,愧對天地君心,引咎相辭,此後……”“閉嘴!”柳長澤目光如炬的盯著他,手指著他頭上竹簪:“你也配戴竹於頂,你何嚐有咬定青山的執著頑強,千錘萬磨的堅韌敢當。區區一點取舍都擔負不起,還妄談天地君心,休要辱沒這幾個字了!孔孟之道,聖人之言,就教會了你畏首畏尾,優柔寡斷嗎!”句句字字鼓動著沈是耳膜,振聾發聵,他怯弱自責,被這樣坦然於天地,反而久違的輕鬆。像河水底下的石頭,用一層又一層的清水遮掩,害怕人窺見他被腥臭腐爛的淤泥包裹住的模樣,可等到有朝一日重見天日時,才明白洗去汙垢,方能新生。他是太傅時,不能錯。他是沈是時,可以改。懷中的令牌逐漸溫熱,沈是手貼了上去問:“侯爺,不怪我嗎?”“自己闖下的爛攤子,自己收拾。”沈是鼻子微酸,眼角有淚泛起,他說:“好。”第35章 喜歡“好什麽好,讓你說話了嗎!”柳長澤聽見他那抑揚頓挫的尾音就添堵。他背上的傷口隱隱作痛,不悅的看了下沈是一絲不苟的頭發,似乎要將沈是後腦勺燒出兩個洞來。“嘶——”沈是的手覆上了頭。柳長澤磨了下後牙,不輕不重的拍了下去。沈是往前一傾,疼的悶哼。柳長澤狐疑的看著他:“剛耍完以退為進,又開始演苦肉計,本候要看的是溫酒斬華雄,不是沈大人的三十六計。”沈是不出聲,怕他再借題發揮,挺直了身子。束好的發髻離柳長澤很近。柳長澤唇抿成一條堅硬的線,抬眼往前駕馬,不去理他。他行事乖張慣了,甩起馬鞭又狠又辣,像在抽什麽仇人一樣。馬受疼跑得飛快,苦了馬背上的沈是,頭一突一突的疼,兀的撞到柳長澤下頜,疼出淚來。這樣的疼痛讓他醍醐灌頂。他突然想起一個事情。能夠解釋柳長澤對他異樣的關照和縱容。他的臉都綠了。這次是真的慌了。馬蹄聲如戰場上的金鼓,踏的是熱血激昂。沈是也激昂的猛烈顫抖。柳長澤察覺到不對勁,收了鞭子,烈馬的步伐緩慢起來。他不耐煩的問:“怎麽了?”沈是抓緊了他的手,仍在顫抖,柳長澤眉頭皺的更加厲害。柳長澤不熟練的伸手去碰他的頭,看看情況,指尖方至發絲。沈是頭皮發麻,忽然出聲問:“侯爺……是不是……”柳長澤呼吸淺了些,安靜的聽他說。沈是咽了下口水:“喜……歡我……”柳長澤的手倏地攥成了拳,冷笑兩聲。拎著他直接丟下了馬,一騎絕塵。滿目空寂,沈是在惶恐之餘,生出一絲落寞,似乎在惋惜後背殘留的溫度。但太淺了,淺的他發現不了,他滿腦子被大逆不道,天誅地滅的字眼填滿了,沈是緊張的手心都是汗,他佇立在原地聽著遠去的聲音,緩緩地拍了拍胸口。長歎出一口氣。“這麽凶……應該不是……肯定不是……絕對不是……”柳長澤隻是喜歡男人。也不是什麽男人都喜歡。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