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陽心中簡直有萬般不願, 可他不敢說,隻得含淚乖乖跟著封欒重回“靈堂”,在那萬分恐怖古詭的氣氛中隨封欒一同在主座上坐下,這陰間氣氛簡直令他覺得自己當場便要被送走了,而後驚懼看著封欒, 等著封欒接下來要說的話。封欒為他倒了一杯茶,想說一說微服私訪的事。“待動身回京後,朕便裝作身染重疾。”封欒道,“你與朕走得近,又向來體弱,不幸傳了病氣,也需同朕一道閉門謝客,暫且隔離。”葉陽不敢有半點異議,隻能點頭。“朕會令沈少珩隨行,以往他常替朕外出辦事,他消失一段時日,並不會引人生疑。”封欒輕聲道,“可康寧必須要留在京中,他要與雲丞相一同料理朝中之事,還需得替你我隱瞞行蹤。”葉陽誇得毫無感情:“妙啊,皇上真是妙計。”“你放心,朕會修書一封,告知你父親你的行蹤。”封欒想得周全,“不會令你家人平白擔心的。”葉陽麻木道:“好啊,皇上想得真好。”“至於其他事……說來太複雜。”封欒道,“朕會在路上慢慢告訴你。”葉陽:“是,皇上說什麽都是對的。”封欒:“……”封欒似是發覺了他說話敷衍,顯是在胡亂應對,他微微皺眉,想著故意逗一逗葉陽,便道:“既然如此,那便早些歇息吧。”葉陽:“對,皇上說得對。”葉陽:“……”等等,早些歇息?在這靈堂內?早些歇息?!葉陽渾身一僵,抬首看向封欒,驚恐萬分道:“皇……皇上,我可以換個地方睡嗎?”封欒蹙眉不解,左右一看,說:“此處花團錦簇,雲侍君不喜歡?”葉陽見他皺眉,以為他是不悅,腦子裏不由便想起了剛才的那個死亡威脅,他勉強扯著嘴角對封欒笑,艱難說道:“……喜歡,我老稀罕了。”封欒便溫柔與他笑,說:“朕今晚留下來。”葉陽:“……”封欒又說:“你放心,朕知道,你入宮倉促,有些事,你一時接受不了,朕不會勉強你。”葉陽足想了一會兒才明白封欒說的究竟是什麽事,能勉強他的還能是什麽事?他一時尷尬,心中隻覺自己處境不妙,且一時不好擺脫。封欒都已經想到這種情況上了,一個皇帝竟然在擔心這種事……葉陽覺得,封欒可能真的有些開始喜歡他了。對葉陽而言,他到這書中至多也隻有一個多月,時間倉促,他才適應書中生活沒多久,對封欒還難免帶著一些看書時的印象……他實在有些難以接受封欒對他的態度轉變。可他還能怪誰?封欒對他這麽高的好感度,還不是他自己作出來的。說白了也就是自己闖的禍自己兜著,那自己刷出來的好感度……葉陽深深吸氣,認真與封欒道:“隨便你。”生死由命,富貴在天。葉陽認真想。事到如今,他隻能努力降低封欒對自己的好感度,可如果實在降不下來……不,一定會降下來的!……葉陽躺在床上,在諸多菊花的簇擁之間,隻覺得氣氛詭異。眼下氣氛實在不像陽間,搞得像是遺容瞻仰大會,他覺得不吉利,可皇帝都不在意,他不敢在意,隻是稍有些風吹草動都令他說不出心驚。他膽小,活人他不怕,可老人家嘴裏說的那些鬼怪就有些令人發怵,就好像他克製不住在心裏嚇自己,覺得這種不吉利的布置搞不好會招來冤孽,可他又想,封欒是九五之尊,古時候不是說真龍天子就是神仙下凡嗎?三界妖邪必然對他避讓三舍,輕易不敢動他,那也就是說,若是真有鬼魂冤孽,封欒身邊也必定是安全的。他轉頭看向身邊平躺著的封欒,第一次覺得這狗皇帝如此可愛,仿佛周身閃耀著安全的聖光,葉陽實在不願意從他身邊離開。他方才如此想,封欒便已坐起了身,似是要下床去。葉陽一時緊張,匆匆抓住封欒的胳膊,問:“你……你要去幹啥?”封欒有些不解,道:“起夜。”葉陽脫口而出:“……我跟你一起去!”封欒:“……”葉陽:“……”葉陽簡直想狠狠甩自己一巴掌。封欒要去起夜,他跟著去算怎麽一回事?又不是小孩子了,上廁所都得要一起的嗎?他迎著封欒一言難盡的目光,硬生生擠出笑來,道:“我……我開開玩笑,這玩意憋著奪不好,你快去吧。”封欒:“……”可封欒真起身出去了,葉陽一人躺在這遺容瞻仰床上,心跳得砰砰砰的,一把將被子蒙到了頭頂,等了好一會兒卻也不見封欒回來,他熬不住了,裹著被子結界跳下床,連鞋都來不及穿,恨不得飛奔出門,口中還斷斷續續唱著歌:“好……好運來,祝你好運來……”他走到帳篷門邊,哆哆嗦嗦拉起門簾探頭往外一看外頭火把正明,封欒披衣在帳外,正聽沈少珩同他匯報什麽。深夜匯報,想來不會是什麽好事,葉陽不想卷入這等麻煩中,可他回頭一看身後的花圈與慘慘燭光,還是堅決站住了腳步,至少在此處感受一下來自陽間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