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西府當家太太“急病暴斃”的消息被安西府這邊的錦衣衛及東廠分別動用各自的渠道給快速傳送了回去,因此李攸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看到了這份報告。


    “倒是果斷。”李攸平靜地說道。


    一旁伺候的李忠沒有說什麽,但是內心卻在不斷思考著。


    李攸現在對林府之所以如此關注,因為林雅菡通過安西府進獻的三種糧食作物及種植方式已經被成功應驗了,這對以農業為主的大聖朝來說無疑是“祥瑞級”的好消息。


    對於這樣潑天的功勞,李攸自然是要賞賜的。何況林雅菡還是女子,李攸就更加沒有什麽好忌憚的了。李忠可是很清楚,內閣那邊擬好的郡主冊封旨意已經早早就遞上來了,就差李攸蓋上玉璽便可明發全國了。


    不過李忠不理解的是,李攸似乎忘記了這件事,反倒是將林雅菡進京的事情提上了日程。隻是林雅菡尚未除服,李攸這邊也不好下旨召她進京。


    “那林王氏乃是林家丫頭的嬸母,豈不是她還要守孝?”李攸忽然問道。


    “未出閣的侄女按禮服‘小功’,故靜安縣主要守孝五個月。”李忠回答道,“隻是這小功不比斬衰,禮法上的忌諱沒有那麽嚴苛。”


    “不妨事的。”李攸擺擺手道,“若是等她除服便立即召她進京,那這一路就是天寒地凍的。倒不如等她替她嬸母守完孝後再出發,那時已經是春末夏初時節,路途上也會舒坦許多。”


    “陛下真的是慈父心腸。”李忠恭維道。


    “慈父?”李攸冷哼了一聲,“可惜不肖子太多了!”


    李忠不敢接這話,而是轉移話題問道:“陛下,現在靜安縣主的府邸是按照郡君規製修建的,可還要調整一二?”


    李攸沒有直接回答。他思索了好一會,歎息道:“以她的功勞,朕就算冊封她一個公主又算什麽?橫豎公主的俸祿才多少!隻是她和賢妃的關係……”


    李忠明白了李攸的擔心之處。雖然林雅菡現在算是皇家收養的女兒,可她在血緣上的確和賢妃鄭氏的關係更親密一些。


    大聖朝明麵上的奪嫡之爭是在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間,可李忠作為皇帝的近侍,雖然不掌管東廠也不直接與錦衣衛聯絡,可這些機構傳來的消息都或多或少會被他知曉。李忠清楚在大皇子和二皇子的紛爭之下,三皇子與四皇子也是躍躍欲試中。


    大皇子有勳貴和將門的支持,二皇子則有清流和世家的襄助,剩下的三皇子和四皇子也並不是完全沒有一戰之力。


    三皇子的母親賢妃鄭氏可是大聖朝的頭號世家,雖說不能振臂一呼就將世家力量全部拉走支持三皇子,但絕對能影響世家內部;四皇子的母親貴妃王氏就越發不簡單了,大聖朝剛剛立國的時候可是有“王半朝”的說法。


    不過雖然各個皇子背後有自己的勢力,可真正能對皇帝構成威脅的卻隻有大皇子李璋。李璋的母親,也就是皇帝元後出身北軍將門,同時也是勳貴出身。


    當年李攸能夠登基繼位,元後和她的家人可謂出力甚多。但也是因為如此,李攸在稱帝後就對元後疏遠。尤其是在元後過世後,李攸更是不遺餘力地打壓元後的娘家。


    李攸的“過河拆橋”導致元後娘家雖然蟄伏但卻將全部賭注押在了李璋身上。一方麵李璋是自己的親外孫,有著天然的血緣親近感;另一方麵則是期待著李璋哪日學前朝的皇子兵變,直接殺了皇帝老爹坐龍椅。


    正因為李攸也知道這件事,所以李攸才抬舉李瑱並縱容李瑱將手伸向軍隊。隻不過禦林軍和禁軍這兩支拱衛京城和皇城的軍隊是不可能讓皇子沾手的,所以李瑱才在李攸的暗示下對南軍及西北軍滲透。


    可惜南軍那邊“天高皇帝遠”,手握水師及市舶司的他們壓根不想摻和到奪嫡裏,所以李瑱才隻好布局西北軍。


    但讓李攸覺得不滿的是,這都好幾年了,李瑱居然還沒有在西北軍中扶持出一個像樣的人來!原本還以為李瑱通過王家是打算聯合林家,這還讓李攸高看了李瑱一眼。結果沒想到李瑱居然最後勾搭一個林府的庶子就沒有再行動,而且他的目的居然還是為了享受西域的美色!


    李攸知道這個結果後差點想拔劍殺了這個兒子。他不介意自己兒子喜好美色,但能不能等登上帝位之後再這樣?


    如果現在李攸給林雅菡太高地位的話,那無疑就是破壞了二皇子與大皇子之間的鬥爭基礎。盡管林雅菡已經主動疏遠了西北軍,但她身上的西北軍將門烙印是無法消除的。


    要是讓外人誤會自己抬舉林雅菡是為了加強李瑾勢力,誰知道西北軍中會不會有人幹脆就投了李瑾呢?到時候二皇子這邊竹籃打水一場空就算了,破壞了他與大皇子的平衡才是問題。


    “河東王家可有什麽動作?”李攸問道,“想來林王氏的報喪消息也該傳到了。”


    王清芸出身的王家和貴妃王氏的王家並不是一個家族。王清芸的王家為“河東王家”,乃是商戶出身,隻因為在本朝建國之初對太祖有援助糧食之功而賞了一個出身。


    貴妃王氏的王家則是“河間王家”,這可是當年跟著太祖皇帝南征北戰的骨幹之一,更是成為本朝建立唯一的丞相。後來大聖朝之所以廢除了丞相而改設內閣,其實就是這位王丞相給太祖及太宗兩代皇帝造成的陰影太大了。


    “聽說他們已經派人前去安西府了,領頭的乃是林王氏的長兄與長嫂。”李忠回答道,“隻不過這林王氏的長兄和林王氏並非同母所出,而且他自己也是庶出。”


    “哦?”李攸臉上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這倒是有趣了。”


    “奴婢覺得這王家怕是有所圖。”李忠說道,“就不曉得縣主會如何應對了。”


    “她?她連殺人都敢,還怕一個庶子前來鬧事?”李攸不在意地說道。


    通常來說,世家給後輩奔喪通常是安排這個後輩的平輩或晚輩。若是他兄弟還在,那自然是他兄弟出麵。但是安排什麽兄弟出麵就有說法了。


    要是對這個後輩不甚重視,那過來奔喪大概率就是他的同母兄弟,尤其是庶出子弟。可若是比較重視的話,那少不得便是嫡出的兄弟出麵,甚至有可能是嫡長子出身的兄弟前來奔喪。


    可現在王家既不安排王清芸的親兄弟也不安排王家的嫡子,反倒是安排一個和王清芸同父異母的庶出兄弟前去安西府奔喪,那肯定是這個人有什麽特別的才能是王家所需要的。而且王家的這次奔喪也肯定目的不純,想來是有一番折騰了。


    至於林雅菡殺人這件事,李攸倒是沒有放在心上。大聖朝對女子的約束並沒有那麽嚴苛,對天家女子更是縱容。


    雖然不到前朝那邊讓公主、郡主們飛揚跋扈到敢包養麵首乃至造反,但若是被欺負上門了還不敢反擊的話,那可是皇帝們所厭惡的。在李攸看來,王清芸起了毒害林雅菡心思的那刻起就該死了。


    李攸批閱了一會奏章之後擱下筆說道:“你讓李直和李篤那邊都盯住林丫頭一些。若是她招架不住了,那就替她將那些人都料理掉。”


    李忠躬身領了口諭,然後出門去找了李直。


    李攸身邊有所謂的四大太監。


    李誠乃是司禮監掌印太監,算是第一人,但他有寵卻無實權。


    李直和李篤分別是禦馬監的掌印太監和提督太監,禦馬監掌印太監李誠為禦馬監老大,同時也是內宮與錦衣衛的主要溝通渠道;李篤則是禦馬監提督太監,名義上受李直管轄,但他卻同時還提督東廠。


    剩下的便是都知監的掌印太監李實,他則和另外三大太監極少來往。實在是李實所掌握的都知監太過敏感,不僅管理著整個後宮的勘合、關知等事,同時還是唯一能具體掌握皇帝行蹤的人。若是他和其他人關係密切了,隻怕是李攸就要不放心了。


    禦馬監位於大聖朝後宮的西南角,距離皇帝平時批閱奏章的地方還是有段距離的。隻是禁宮之內除了皇帝、太後與皇後三人可以乘轎外,其餘哪怕是妃嬪都要皇帝恩旨才能坐步輦。


    而所謂的步輦不過就是稍微豪華點的滑杆,真要論舒適度那比起轎子可是差太多了。盡管四妃六嬪也有翟輿、儀輿,但那隻是她們出宮的時候才能使用。


    連主子們都是如此,李忠這個太監就更加沒有可能了。


    “這不是忠老哥麽?”就在李忠趕路的時候,忽然有人在身後呼喚道。


    李忠一回頭,他眉頭就皺了起來,因為喚他的人正是直殿監掌印太監李誠。


    和四大太監都出自李攸潛邸不同,李誠卻是李攸登基之後提拔上來的。這直殿監名義上是管後宮諸殿及廊廡灑掃之事,但正因為他們可以自由進出各宮,所以實際上權力大得很。


    他們不僅是後宮與負責守衛禁宮的侍衛處之間的直接溝通方,同時李忠還清楚李誠手裏還有一支名為鑾儀衛的軍隊,這算是皇帝手上最後的王牌。


    “原來是你啊。”李忠露出溫厚的笑容,“不知道誠老弟找我可有什麽事情?”


    “無事就不能找忠老哥說幾句話麽?”李誠笑著問道,“忠老哥這是身負皇命?”


    李忠點點頭,“陛下命我去傳口諭。”


    “那我就不打擾了。”李誠忙說道,然後拱拱手就道別了。


    李忠有些不解。要知道李誠和自己的關係並不密切,而且這種疏遠並不是李實那種與自己有默契的疏遠。


    李忠其實很明白,這個李誠野心非常大,一心想成為以前後宮的那些“老祖宗”。可惜現在這位皇帝最忌諱就是“一人獨大”,所以李忠等四人才會故意爭權奪勢,這樣才會讓李攸足夠放心。反倒是李誠,李忠冷笑一聲就不說什麽了。


    李忠去禦馬監給李直傳完口諭便回到了李攸身邊,而李攸此時已經在和幾位大學士談論國事。


    而正在這個時候,一支車隊正飛速朝安西府進發。此時已經快要初秋,西北的氣候已經變得寒冷起來。


    “大爺也是的,這樣的天氣非要如此趕路做什麽?”在一輛顛簸的馬車裏,一個貴婦人有些不滿地抱怨道。


    身邊的婆子拍了拍她的手,安撫道:“奶奶切莫和大爺生氣,若不是老爺嚴令,大爺也不會如此。”


    “他倒是實心眼!”貴婦人道,“這府裏以後都歸他那寶貝二弟所有,也不知道他這般表現給誰看?”


    牽扯到家族裏繼承權問題,婆子也不敢接話,隻能尷尬地笑笑。


    仿佛是聽到自己妻子的抱怨,王龍飛湊到馬車床邊說道:“奶奶莫生氣,我們在前麵休整一日,明日就可到安西府了。那安西府有塞北明珠的美譽,據說繁華程度不輸餘杭。”


    “那又如何?說是不輸,天知道差到哪裏去了。”貴婦人還是有些怨氣。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真要和姑蘇、餘杭相比的話,怕是連神京、金陵都不行,也就是淮揚大概能略勝一籌吧?”


    王龍飛說道。


    “對了,待明日我們在安西府休息一日後,我便帶奶奶去那金玉堂逛逛。金玉堂可是被譽為本朝金店雙壁,首飾頭麵比起那興寶隆可謂不分上下。尤其是這西北盛產寶石及玉石,故而這金玉堂的寶石首飾和玉石首飾堪稱一絕。”


    “你倒是打聽得清楚。”貴婦人打趣道,“這下不急了?聽到你家那姑奶奶過世的消息,愣是半個月就從餘杭府趕到這裏,我這身子骨都快要顛散架了。”


    “父親吩咐,我自然隻能抓緊趕路。”王龍飛說道,“但父親隻說抓緊趕路,可沒說抓緊做事。所以等到了安西府,我們待到明年開春再回吧。”


    “那好。”貴婦人語氣變得輕鬆起來,“我也躲躲懶,不用每日晨昏定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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