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卻是不低頭。他奮力掙紮,想要從秦淵的壓製下解脫,卻是難以如願。他大吼一聲道:“你這小輩好生無禮,到現在都還沒有報上姓名,莫要以為憑著你一身道行就可以欺我一頭!”


    秦淵見他心性頗高,想要讓他低頭怕是不易。他看向乾元,微微躬身道:“在下幻海秦淵!”


    乾元輕呔一聲,心中卻是忖道:“這小輩也是虞鏽的後人,怎會一身道行如此了得。便是我也奈何不了。虞鏽能有這樣的傳承,也是造化不淺。”他細細打量眼前的秦淵,但見他精神熠熠,不動如山,卻是一股精氣縈繞,說不上來的威猛之勢赫赫而來,直叫人難以仰視。他從未有過這般的遭遇,隻不失顏麵地吼道:“我知曉你法力蓋世,老夫能耐不了。想殺就殺,莫要磨嘰!”


    秦淵冷冷看去,他之前倒真有擊殺乾元的心思。隻那時乾元欲要斬落曲逸、綰玉二人,秦淵倘若趕來稍晚,便隻有給兩位師兄弟送終的份了。他輕舒一口氣,歎息一聲道:“可惜呀,可惜!”


    乾元不知他到底打著什麽如意算盤,隻應道:“弱肉強食,我栽在你手上,也算天意。虞鏽小兒與我鬥了一世,都未曾討得任何的便宜,現在竟然要落在他的後輩手上。可惜,也沒有什麽可惜。死便死了。”


    秦淵卻是不屑地一笑,隻側身看向茫茫噬靈族地界,“你死了有什麽可惜,我隻是可惜噬靈族蒼生而已。”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乾元微微一愣,不解地看向秦淵。他隻道秦淵故意戲謔他,才這般說來。


    秦淵歎了一聲,道:“你看這血樣的天空,難道還用我明說?”


    乾元亦是察覺到了那天空的詭異,隻是並未過於在意,隻聽秦淵這般提起,才驚愕道:“你是說,龍蜃複活!”


    他驚恐地看向秦淵,又連忙搖頭,連聲歎道:“不可能,不可能,那隻是傳說!”


    秦淵雙眼一眯,麵露冷色道:“你既是噬靈族前代掌門,這跡象究竟是何意不用我多說。至於是不是傳說,你且睜開你的雙眼看看噬靈族境內的狀況便知。”


    乾元一怔,他茫然地看向秦淵,道:“噬靈族出了什麽狀況?”


    秦淵不禁疑惑,他不解地看向乾元道:“莫非這千年以來,他隱遁不出,連周遭的變故也察覺不出來了?”


    曲逸這時卻是靠了上來,他看向乾元,低聲道:“我看他是用了什麽法術將自己寄宿在了他人的體內,以至於我連續兩次將那人擊殺,他才得以蘇醒過來。”


    “嗯?”秦淵略顯驚異,不可思議地歎道:“他連續兩次被擊殺,而後才蘇醒?”


    曲逸點了點頭,道:“確是如此。這般詭異的事,我也是頭一回遇見。以往便是聽聞都不曾有過。至於其中蹊蹺還是要問他了。”


    秦淵應了聲,看向乾元道:“你真的不知道生在噬靈族境內的變故?”


    乾元心中急切,這時候也顧不得自家掌門人的威嚴,隻應道:“這千年以來,我靠著奪舍定魂之術,雖是存活到了現在,但對於外界之事卻是一無所知。我唯一有印象的,就是與這位小兄弟廝殺了兩場。”


    秦淵不禁驚訝,他從未聽說過奪舍定魂之類的法術,隻歎道:“難怪你無動於衷,我也不瞞你,噬靈族現在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變故,倘若這一關挺不過去,不消說噬靈族會從此抹滅,便是不周山所有的生靈也難逃此劫。”


    乾元一悸,他驚恐地瞪大了雙眼,喝道:“龍蜃隻是我族人的先祖,便是果真複活,也不會傷及噬靈族族人才是,怎會如你所說的那般,你還是莫要誆我了。”


    “誆你!”秦淵輕呔道:“我可沒有那麽多的閑情與你戲耍。你不相信,自家可去四處看看,噬靈族此刻血流成河,已經不知有多少的族人失去了性命。”


    他說著,隻將自家法力一收,也不擔心乾元就此遁走。一來,乾元這般固執之人,靠著蠻力是難以讓其屈服;二來,便是他果真逃遁,這萬裏方圓之內,又哪裏能容得下他。


    乾元突覺自家周身那禁錮之力陡然消失,他連忙抽身後退,顯是對秦淵還有著些許的忌憚。秦淵也不阻他,隻指著前方道:“你若不信,大可前去看上一看。”


    秦淵早就洞悉到那一處此刻是屍骸遍地,慘絕人寰,顯是經曆了一番的抗爭,數以萬計的族人被屠戮一盡。他歎息一聲,雙眼之中泛著平靜而又深邃的神色,隻讓乾元渾身顫。


    乾元也不多想,一個遁身就飛馳出數十裏。他心中打鼓,卻是隱隱相信了秦淵的話語。隻不過,倘若不能親眼所見,他怎會死心。他眉頭緊蹙,隻將自家真元催到了極致,幻化出一隻飛鳥的模樣。隻是這飛鳥周身紅豔,仿佛熾熱的火焰包裹。那飛鳥疾馳而去,直眨眼就消失在了天際。


    曲逸見乾元遁走,看向秦淵道:“秦師弟,你放走了他,想必他就不會回來了。”


    秦淵緩緩搖頭,淡淡笑道:“乾元定會回來。”


    “哦?”曲逸見秦淵如此自信滿滿,亦不多疑,隻歎道:“還未謝過師弟救命之恩,倘若不是師弟出手相救,我早該在黃泉路上孤寂獨行了。”


    秦淵忙應道:“曲師兄這是什麽話,想我們師兄弟七人,何時分過彼此。雖然我與你們相處時日不多,但也算生死與共。當初你們舍生救我,我卻是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們……”


    他話語頓住,雙眼迷離,突然目光一聚,像是意識到什麽,忙道:“曲師兄,當初我見你被巨日擊飛,還以為你去了,難道……”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曲逸,粗重的呼吸,將他那急切的情緒顯露無餘。曲逸點了點頭,歎道:“巨日並沒有出重手,否則我也不可能幸免。而你二師兄亦是無礙!”


    “那冷師兄呢?還有焦師兄、伏師兄、王師兄?他們都怎麽樣了?”秦淵眼中激起無盡的期盼,隻望著曲逸心中生寒。


    曲逸歎息一聲,隻見他緩緩搖頭,道:“隻剩下你冷八郎師兄還活著,但他筋骨盡斷,已經與修道無緣了。而你其餘幾位師兄,卻是沒有能夠挺過來。”


    “轟隆”一聲,秦淵隻覺自家原本升起的希望,頃刻間又再次栽落下來。像是天穹破裂,塌陷殆盡。他無助地看向曲逸,久久不能平息自家心中的情愫。他茫然、失落,隻輕聲道:“諸位師兄都是為了我,倘若不是我,他們此刻應該還在師父的身邊。”


    曲逸神情黯然,他也不知該如何寬慰秦淵,隻輕拍他的肩頭,擠出一絲笑意道:“但大家總算沒有看錯你。你有如今的成就,便是幾位師弟在地府之中,也都已瞑目了。”


    秦淵知曉這些隻不過是安慰之言,曲逸雖是口上如此的輕鬆,但朝夕相處幾十年的親友,就這般離去了,又怎會這樣釋然地放下。但此刻,絕不是他沉淪消極的時候,他定了定神,看向遠處道:“乾元回來了。”


    曲逸一愣,忙向著天邊看去,隻待片刻之後,才有一個亮點浮現,直撲而來,正是乾元。


    且說乾元順著那方向遁飛了幾百裏,所到之處無不滿目瘡痍。隻見那血流成河,映紅了每一寸土地。而屍骨則如棄柴般四處散落,堆積成山。沒有任何的生機,隻剩下血淋淋地慘狀與無盡的風的低吼。他雙眼滿是驚愕,身形把持不住,竟是險些就栽落雲頭。噬靈族,在他心中,就好似自家繈褓之中的孩童,而眼前這一幕,卻是令得撕心裂肺的痛楚遍布他的全身。他連忙遁回,隻望從秦淵口中多打探些訊息來。


    乾元落定,那冷峻的臉龐,像是被風霜侵蝕一般,竟然陡然間蒼老了些許。他茫然地看向秦淵,狠聲道:“噬靈族究竟出了何等狀況,竟會變成這般模樣?這一代掌門是誰,人在哪裏?”


    秦淵見他折返,已是起了招攬之意。他略做盤算,道:“我喚一人來,讓他與你說罷。”


    他也不等乾元反應,隻將法力運轉,便將百裏之外的虢竹、一劍孤客二人挪移了過來。這二人本在替秦淵**,卻是秦淵陡然挪移,不見了蹤跡。二人不知何故,已不知該如何是好,正在靜心等候。


    秦淵也不是故意將他二人撇開,隻是他察覺到曲逸有了性命之危,自家身軀又恰巧恢複到了可以駕馭法力的地步,故而也來不及交代,隻孤身遁來了。


    虢竹、一劍孤客微微一愣,見自家所處空間挪移,便知是秦淵所為。待得落定身形,見眼前還有另外三人,他二人細細打量,迎向秦淵道:“秦兄弟,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突然遁去,好叫我們擔心!”


    秦淵也不多做解釋,隻將虢竹一拉,對著乾元道:“這也是你族中後人,他的話語你該不會不信。就讓他來告訴你到底是怎麽回事!”


    乾元見虢竹出現,早就注意到他那一頭紅色的須,又見虢竹一身氣息乃是的的確確的噬靈族真傳,便也信了秦淵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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