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桂枝捧著那紅蓋頭走了,尤晚秋依舊覺得鬱忿不平。


    自打回了家中,許是聽了王聞序說的那些話,她隻覺得心焦的很,又見了尤氏,更是生出憂慮來。


    她是打定主意要跑了的,但她跑了之後,姑母要怎麽辦?


    如今聖旨已下,她若是逃婚,那就是抗旨不遵,要將姑母陷入萬劫不複之地,若她一死了之,姑母必然會為她傷心難過,說不定還要受她的牽連。


    當初在晏景身邊,尤晚秋一心隻想著要離開他,哪裏能想到這麽多,如今回過味來,才知道他為何能那麽爽快的放人。


    原來是因著她根本跑不掉,回來見一見親眷,反而連求死的心都熄了。


    她又中了他的算計!


    尤晚秋憤憤不已,又覺得這些事攪得她腦子生亂,方和衣躺下一會,又覺得心口處沉甸甸的,伸手一觸,便籠到了那枚墜在脖頸下的金荷包。


    荷包裏的玉兔溫涼瑩潤,金荷包金荷包浮光閃閃,很金貴的物件,但戴著卻沉重,像一顆無時無刻不在敲打著她心的石子。


    也像極了晏景這個人,這是他留在她身邊的又一個烙印。


    =


    這樁婚事,不止將王府一家子鬧得各自不安。


    就連廣陽侯府也難得熱鬧起來,成婚備禮,張燈結彩倒還在其次,最熱鬧的,不過是那些族老族親,德高望重的那一批,竟是聚齊了。


    晏景一下朝回府,聽書墨耳語一番,也不換下官服,直接入了正堂。


    他鳳眸微抬,便瞧見二叔公晏仲安站於堂前,身邊還跟著四叔公晏季安,以及旁支的幾個叔伯,若不是三叔公晏叔安早年間故去了,其他幾個堂叔又都是怕事之人,不然今日又得多加幾位勸說者。


    若論起長幼次序,晏景倒是輩分最小的那位,隨便見著哪一個,都要恭恭敬敬的叫一聲叔伯,叔公。


    隻是晏景身上官袍未褪,朱紅寬袍深衣,上紋走獸禽鳥,配上他倨傲莊嚴的神情,自帶一番威勢,方一亮相,便瞧見幾個叔伯生出退縮之意。


    “幾位叔公、叔伯今日怎麽突然來了。”


    晏景待晏氏族親倒算客氣,一向講究先禮後兵,隻淡然開口道:“我方才不在,府上也沒個操持事的人,若是下人們有哪裏疏忽,還望叔公叔伯們莫要見怪。”


    不遞拜帖前來,想來是知道了賜婚一事,打算來打他個措手不及。


    晏仲安看了一眼身旁怯懦的子侄,暗自搖頭,但對著晏景卻頗嚴肅道:“景和,若你還認我是個長輩,我自有一番話要同你說,隻望你莫要怪我說話太直。”


    晏仲安武將出身,後來離了疆場,被封了個驃騎將軍頤養天年,隻是子孫後代文不成武不就,到了晏景這一代,子嗣雖多,但不過是混日子的居多,有才幹的寥寥。


    二房三房四房皆是如此。


    也正因此,晏氏各房雖各分了家,但到底還姓著一個姓氏,眼看著後輩後起無望,自然更加看重晏景這等青年才俊。


    晏家的少族長,又是公侯之身,婚事自然要慎之又慎。


    即便不娶那些高門大戶的小姐聯姻,為族人擴大朝中的關係網,撈些好處,那也得找個跟他們幾方沾親帶故的女子,不然等晏仲安,晏季安故去,二房四房便算是徹底跟晏景這大房一脈生疏了。


    正是因著如此,一堆人商議之後,才不請自來。


    晏景聽他開口,隻笑道:“二叔公這是說得哪裏話,您是長輩,您要開口,我自然是要聽得,豈會見怪。”


    晏仲安點了點頭,“你既這般說了,那我也就直言不諱。”


    “景和,你這樁婚事,實在是不大好,那王聞序雖說如今也是個五品舍人,但其在京中人脈不廣,家中更是資曆淺薄,又有個被查出謀逆的嶽丈……”


    晏仲安思索著那要跟晏景結親的王家,不由搖頭:


    “雖說那周鴻熙一家子行事不端在先,但到底與他沾親帶故,對待親故,尚且趕盡殺絕,足以見其人本性冷酷詭譎,與這等人家的女眷結親,難保不被其所累。”


    周鴻熙是周國公的名諱,隻是周國公府如今已倒,又背著謀逆的大罪,國公的名頭早被擼了,不稱一聲賊人,直呼其名都算是體麵。


    王聞序對周鴻熙一脈的人下手極狠,四處搜尋,變著法的想要將他們斬草除根。


    不過這也正常,畢竟周國公府倒台,他居功至偉,若不是借著孫女婿這個名頭,哪裏能騙得周鴻熙對他那般信任,連私兵死士都被他策反,引得周鴻熙去東宮赴宴,被來了場甕中捉鱉。


    周國公一脈的餘黨如今恨毒了他,一旦找到機會反撲,第一個要殺的人,必定是王聞序,而王聞序也不是個任人宰割的性子,自然要先下手為強。


    晏景思索著,窮途末路之人最好利用,倒是些不錯的棋子。


    晏季安看他神色不改,一時間也不知他有沒有將晏伯安的話聽進去,隻幹咳了一聲,附和道:“你二叔公說得也並無道理,那王家的小姐,掄起身份,跟你實在是不相配。”


    晏景正色道:“如今陛下聖旨都下了,難道我還要對上進言,讓陛下朝令夕改不成?”


    討要賜婚的好處就在這,一來,王聞序那一家子接了聖旨,尤晚秋直接就被他給定下了,除了他,誰也動不得。


    二來,尤晚秋是個顧忌家人的性子,總不可能讓她姑母因她獲罪,回家中待上幾日,見了親人,逃婚的心思估計也熄滅了七八分。


    三來也能堵住晏氏那些族親的嘴,廣陽侯門第再高,但跟皇權相比,到底還是低了一等,聖旨一下,晏氏那些族老便是再反對,這樁婚事也得操辦下去,畢竟誰也擔不起抗旨不遵這個罪名。


    隻是道理歸道理,各人的小心思卻是斷絕不了。


    晏仲安身後的一位叔伯看場麵僵持,默然開口道:“聖旨下了,婚事自然要照辦,不過待那王家的女眷嫁進來,也不是沒法子除了她去,待她故去,侯夫人的位置,自然也就空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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