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掙紮,晏景替她擦幹唇上血跡,又仔細看她方才有沒有咬出傷口,又或者他隻是在看著她,專注又細致,不放過一絲一毫的神情變化。


    好像她是什麽世間難得的珍寶,要他妥帖守候珍藏,又像是一個舉世無雙的難題,他究極一生,竭盡全力的要去解開,所以即便是笑著,也帶著習以為常的糾結痛苦。


    他絕對不止一次想殺了她,就像她也無數次想過要索他的命。


    他看她的時候在想些什麽?


    她自己又在想些什麽?


    或許這世上就是有人命中注定要纏著她,不然她為什麽沒有重生到她沒遇見他的時候?


    若是重生在遇到他之前,她必定要歡欣雀躍,一輩子再也不踏足京城,她要跑得遠遠地,一輩子也不要見到他!


    尤晚秋輕聲呢喃。


    晏景卻有些不滿,她在看他,他應該是要高興的,但他卻覺得她目光悠遠,像是在透過他,去想別的人或事。


    他比以前誠實太多。


    若是放在以前,晏景心底吃醋,是絕對不會說與她聽,隻會千方百計的掩飾,又做出許多惡事來,讓她注意到他,為此警覺,花費心機說些騙人的鬼話來安撫他。


    但現在他不掩飾了,很不滿的看她,鳳眸肆意飛揚,薄唇緊抿,酸溜溜的問她:“阿奴你在想什麽?”


    你為什麽不理我,為什麽不看著我?


    隻要她在,他的注意力就總在她身上,但她卻總是不理他。


    這根本就不公平!


    如果他不在,尤晚秋根本就不會想起他,如今他在她眼前,她這樣生氣,這樣恨他,但還是不看著他,憑什麽她就能完全不受影響,憑什麽她……


    “我在想……”


    尤晚秋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般,帶著疑惑跟不解,或許還有點自暴自棄:“你是不是我的報應。”


    不然她怎麽就這麽倒黴,被這樣的人纏上?


    晏景這樣的身份、容貌,按理來說,不會養成對女子死纏爛打的性子才對。


    他這樣的大家公子,難道不應該曆盡千帆,對她這等人間尋常女子不假辭色,感興趣來逗弄一番,吃膩了,就隨手拋棄,或待她要走了,也可好聚好散,毫不留戀?


    又或者他本性狠毒陰鷙,自認被她辜負,直接將她殺了圖個痛快幹淨。


    這樣跟她鎖在一起互相折磨,這到底算什麽……


    尤晚秋是尋常人,以她的思維,永遠解不開晏景究竟是怎麽想的。


    她第一次見他時,又是恐懼又是疑惑,被他送回家中,極為感激,也有一分好感,事實上在那時候願意解救她的任何一個男人,她都會抱有同樣的感情。


    晏景隻是湊巧就是那個人而已,若是換了旁人,她未必不會記住對方。


    晏景在她這裏並不特殊,所以她也自顧自的以為,她在晏景眼中也是一樣的,尋常話本子裏被寫爛了的英雄救美,又因互相都年輕漂亮,生出情好之意。


    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


    她怎麽可能想得到,這般舉動,竟然引來了一個非比尋常的瘋子。


    但尤晚秋也更想不到,即便她沒有去主動招惹晏景,遲早也會落入他的手中。


    誰能讓一個即將溺斃水中的亡命之徒放下手中最後一根稻草?更遑論她就是稻草本身。


    他隻會拖著尤晚秋一起毀滅,就像一看到她就自動被吸引到飛蛾撲火的他本身。


    晏景絕對不會放任她就這樣無知無覺的闖進來,像暴風雨一般席卷過他的人生,他的靈魂,而後又輕而易舉的離開。


    但他如今卻是很歡喜的,他以前總是有點恨她,即便是在兩人關係最好的時候,他也對她帶著一絲惡意,想把她關起來,鎖起來,折斷翅膀,變得隻有巴掌大小被他握在掌中,要全副身心的依靠他,離了他就活不下去。


    因他全副身家上了賭桌,而她什麽都不用,隻人群中遙遙看他一眼,就讓他輸的傾家蕩產,本性裏的偏執狹窄、睚眥必報,使他對此總是要耿耿於懷。


    晏景一點也不大方,康平長公主罵他自私冷漠,陰毒狠辣甚至非人,屬實是罵對了。


    尤晚秋以為她這樣指責他,晏景或許又要生氣,她也習慣了惹怒他,甚至看不得他心情好,沒事也要找點事情故意刺他。


    但晏景沒有,他強壓著笑意,但一貫陰惻惻的鳳眸卻閃著光,甚至還有些得意:“原來阿奴也覺得我是你的報應。”


    原來不是隻有他這樣覺得,不是隻有他一個人沉淪,她沒有站在幹岸上取笑他的掙紮,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水也沒過了她。


    在尤晚秋看來,晏景前所未有的歡愉喜悅,連眼神也柔軟下來,如融化了的水,脈脈的流向她。


    她喜愛他時,他是偏執暴虐的暴君,是擺脫不了的枷鎖,但她的恨反而讓他融化了,變成一團帶著喜悅的雲彩,融融得包圍住她。


    他在得意什麽?


    折磨自己就這樣讓他高興?


    尤晚秋固執的以最大的惡意揣測他,連帶著更加怨恨,甚至要加以詛咒:“你遲早也會遭報應!”


    晏景鳳眸倒映著她,笑得極生動,即便尤晚秋恨他要命,也不能否認他在這一刻確實昳麗貌美得活色生香,是要勾人魂的豔鬼。


    “阿奴。”


    他輕聲叫她。


    晏景叫她的小名時語調婉轉,總是帶著濃重的欲望,像是要將她這個人連帶著這個名字嚼碎了咽下去。


    “我已經在遭受報應了。”


    他早已身在地獄,在奈河之中苦痛掙紮。


    尤晚秋是奈何橋上偶然路過的女子,目下無塵,看也不看他,卻被他這不得輪回的惡人抓住了裙角,被他水鬼般的拖下水去……


    晏景不知為何,莫名想起她曾經討好他,主動去親吻他時帶著愛意一如虔誠膜拜神明的眼神。


    或許那並不是她的情緒,而是他的。


    尤晚秋是他的劫難、報應,是不請自來的風流冤孽,也是晏景慘淡無趣人生中最耀眼的光彩,一切在他眼中灰白的畫麵都因她的出現而變得生動。


    如果尤晚秋是神明,那晏景就是最癲狂癡迷的信徒,瘋癲到要將神明據為己有。


    他又帶著渴望跟貪婪的去看她了,唇邊噙著笑意,傷心極了去吻她。


    尤晚秋掙紮著打了他好幾下,卻被他按住,從方才他幫她擦拭唇瓣時他就想吻她,徹徹底底的吃了她。


    不知過了多久,在窒息之前,尤晚秋總算被晏景放開,喘息急促,晏景也在她耳邊輕喘,語帶笑意,是真真切切的懇求。


    “阿奴,你渡一渡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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