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顧不得查看自己是否受傷,拉著托姆跳進海水,沒命地向前連跑帶遊。水不深,隻到腰部,但敵炮猛烈,每當敵人鋼鐵的狂瓢掠過到處是人頭和人手的海麵,就有許多人中彈,海上泛起一片血水。


    在水中,隨時都會喪命,除了上岸,沒有活路。霍金斯帶領他的人馬,跟在兩棲裝甲車的後麵,冒著敵人的炮火,忘了恐懼,拚命向前。


    9時20分,他們終於靠近了岸邊。水淺了,隻及膝蓋,又淺了,隻到腳踝。橫在他們麵前的是一道粗糙的防波海堤,大約有1米高,是用椰子樹幹沿著整個海岸牢固地填料築成。島上是一片被炸毀的椰子樹和沙地焦上。在這片海岸上,迎接美國海軍陸戰隊士兵的隻是一些麵目全非的死屍,而在東方藍色海麵和深藍色、的天空之間,卻是萬道霞光。防波堤到沙灘隻有7米長,是一塊寂靜的開闊地,它默默地躺在那裏,等待著美國人踏在它的身上。它靜得可怕,似乎在嘲弄新來的主人:你們是否敢從我身上越過,向我背後掩飾得極好的地獄走去?


    開闊地背後的那道海堤修築有許多個火力點,日本人的機槍和大炮就架在上麵,那是美國人應當進攻和摧毀的堡壘,可是他們的飛機和大炮用了3000噸鋼鐵炸藥也沒有把這些堡壘摧毀。任務,隻得留給海軍陸戰隊的士兵完成了。不遠處的棧橋橋頭濃煙四起,那是艾倫·李在用火焰噴射器抵禦日本人的反擊。“上岸!”霍金斯心一沉,發出號令。第1戰鬥小組一下從兩棲裝甲車背後躍出,卻遭到海堤上的敵機槍火力狙擊,全被打倒在水裏。霍金斯見勢高叫:“注意隱蔽,繼續衝擊!”說罷,貓腰快步向沙灘奔去。就在接近沙灘的剎那,一排子彈又掃射而來,他左腿一麻,撲通摔倒在水裏。他知道自己中彈了。傷日在哪裏?他睜開眼睛,用手擦擦被海水漬得生疼的眼睛,向四周望望。水剛剛沒過他的身體,身邊不遠處,躺著幾具屍體,幾分鍾前,他們還生龍活虎,現在卻漸漸僵硬,長眠在奼紫嫣紅的珊瑚間。“我不能躺在這裏,多停留一分鍾一秒鍾都會被打死。”他抬頭向海堤望去,竟看見托姆第一個衝上了沙灘。隻見他一下子撲到一道低矮的沙壩後麵,飛快地用軍鍬挖了一個單人掩體。一個日軍機槍火力點就在托姆前麵5 碼的地方吼叫著。


    “托姆,真有你的。”霍金斯見他躲進了死角。戰勝了死亡,不禁高興地叫起來。“來吧,中尉!”托姆聽到中尉的表揚,興奮至極,自打開戰以來,他還從沒像今天這樣露臉過。


    霍金斯在水中匍匐前進,終於爬到了岸上,臥倒在一個沙丘下邊,殷紅的血從傷口流出,灑了一地。他來不及包紮傷口。海灘上橫七豎八躺滿了美軍士兵的屍體,他這點傷真不算什麽!


    不遠處的一個日軍暗堡仍在不停地吐著火舌。為避免誤傷己方,艦炮支援火力早已停止,隻有靠這些海軍陸戰隊員逐個清掃這些火力點了。


    霍金斯抬手示意托姆,讓他用手榴彈炸掉那個暗堡,也許他剛才腿上中的那顆子彈就是從那裏射出的。


    托姆從腰間解下一顆手榴彈;忽然又停了下來。他又解下一顆,兩顆綁在一塊,用時扒著沙攤,慢慢向暗堡爬去。


    敵人似乎發現了托姆,子彈向他射來,“撲、撲..”落在他的周圍,鑽進沙裏。托姆渾然不知,似乎這些子彈與他無關。他吐掉被子彈濺到嘴裏的珊瑚沙,繼續向前爬。身後,霍金斯指揮著機槍射手在掩護他。


    托姆爬到暗堡下,聽到了堡內有人說話,他不懂日語,但從聲音力度斷定說話的是個官,大概在吩咐著什麽。


    “婊子養的,去和魔鬼說話吧!”托姆拔掉手榴彈保險銷,壓住發火栓,手榴彈噝噝冒起一縷青煙,他把它們丟進堡內,自己朝側方打了幾個滾,翻到一個沙坎後隱蔽。


    “轟隆——”暗堡被炸掉了。霍金斯興奮地朝托姆豎起大拇指,稱讚他是好樣的。


    可是,海堤上又露出幾個暗堡,瘋狂的機槍火力仍然把美軍壓製在開闊地上,綿密的火力網密得連隻老鼠都鑽不過去。陸戰隊官兵傷亡慘重,他們被打亂了建製,驚慌地躲在一切可能利用的隱蔽物後,一動也不能動。海堤與海灘之間完全成了日本人的天下,他們狂妄地嚎叫著,根本不把美國人放在眼裏。


    望著海堤上敵軍噴火的機槍射口,霍金斯兩眼血紅,心也在噴火。他了解美國的歷史。建國不到200 年,美國人打敗過傲慢的英國紳士、打敗過自負的西班牙騎士、打敗過蠻悍的印第安“野人”、打敗過頑強的墨西哥近鄰,即使是強大的德國人,也在20 多年前敗在他們的手下。他不明白,為什麽個子矮小、黃皮膚的東方日本人竟如此難打?


    眼前這屍橫盈野的景象說明了什麽?霍金斯懂得,這種不計較損失的殺戮,蘊含著極大的仇恨。上溯100 多年間的戰爭史,除獨立戰爭外,美國人參加的戰爭主要是爭奪霸權,這種戰爭與官兵的切身利益關係不大,官兵們對敵人僅是執行直接指揮官的命令——如同劊子手對死決犯行刑,隻是執行


    監斬官的意誌——而沒有刻骨的仇恨。而這場戰爭則不同。珍珠港事件把美國人打得目瞪口呆,震驚到了極點。這種震驚極為強烈地撼動著他們的感情,從東海岸到西海岸,從南方到北方,歷史上還從未有過任何一個事件能使美國人如此震顫、驚訝、恐懼、迷惑和悲哀。受辱以及潮水般的憤怒交織在一起,深入他們的骨髓。在戰爭中,日本人虐殺戰俘的暴行更使美國人憤慨。他們要報復,要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幾千年前被《漢漠拉比法典》固定的奴隸製社會的“同態復仇法”,在文明的工業社會又重新出現!這就是這場戰爭野蠻與殘酷的原因。仇恨,使雙方忘記了一切法則,即使想起,也不會遵循。霍金斯想起羅斯福總統不久前說過的一句話:“抵抗赤裸裸的武力,隻能依靠赤裸裸的武力。”他意識到,從總統到平民都在不借一切代價打贏這場戰爭。而要戰勝眼前這個美國人從來都沒有遇到過的殘暴對手,意味著要付出更大的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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