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一走,陳嬤嬤卻又轉過頭,她看了一眼桌上的飯菜,嘴唇動了動,很快卻又轉了過去。


    她如何不知道王爺的性子,可是現在她又能有什麽辦法。


    ……


    寶盈說到做到,到了傍晚時分果然又來了瑞福院,手裏拿著籃子,打開一看卻正是她下午時候親手包的餃子。


    不過一共卻是兩盤。


    “我怕看著看著又要餓了,所以幹脆多帶了點。嬤嬤,今天包的餃子可好吃啦,有玉米豬肉餡的,還有蝦仁餡的,您真的不嚐嚐嗎?聽說您愛吃酸的,我還特意帶了醋呢!”


    陳嬤嬤聞著那滿屋子的香醋味,恨不能死過去。


    寶盈卻當真又嚐了起來,咬一口,贊不已,“嬤嬤!真的很好吃的!我還從來沒吃過這個餡的呢!之前在莊子上的時候哪有蝦啊,就是豬肉都很少。嗯,太好吃了!蘸點醋!簡直人間第一美味!”


    “嬤嬤啊,您是不是餓的太久都沒胃口啦,就跟我上次一樣?那您告訴我,您想吃什麽啊?我會的就給您做,不會的就讓後院的廚子做。要是府裏沒有的,我再讓王爺差人去買。您放心吧,王爺一定回答的!他雖然不說,也不來看您,可是他真的不會眼睜睜的看著您餓死的啊?當然了,我倒是想帶您出去逛夜市,不過您肯定不答應。”


    寶盈吃完一個又一個,香的停不下來。


    吃著吃著卻又想起了什麽,“說起來好奇怪啊,我以前可怕您啦,看到你呢都能繞道走的那種,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現在又不那麽怕您了。我以前都不敢跟您說話,現在卻嘚吧嘚吧一個人說了那麽多。對了嬤嬤,您嫌煩嗎?”


    “……”陳嬤嬤扭過頭,以沉默表示自己的態度。


    寶盈卻又笑了起來,“覺得我煩您就趕緊起來吃飯呀!您要是乖乖吃飯了,我保證再不來煩您!您要是不吃麽,我就隻能一直來一直來了!”


    為什麽不來?“我也不喜歡您啊”——陳嬤嬤氣噎。


    “哎。”寶盈又嘆起氣來,“我就不知道您為什麽非要跟我過不去,就因為王爺對我好,就因為迎春迎夏是我的丫鬟嗎?可是您應該也看得出來啊,我不是那種聰明的,管不來整個王府的事也根本不會想著去管,就算迎春迎夏是聰明的,可是您覺得她們會借著我來針對您嗎?您或許不了解她們,可是我了解啊,她們看著兇悍,可是骨子裏都是很和善的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那種,她們之前不是一直老老實實服著您管治不是嗎?所以您又擔心什麽呢?”


    “其實您看著凶,其實也有柔和的一麵吧,您對王爺就很好,對雪心雪竹也很好,唉,要是您也能對我柔和一點就好了,大家和睦相處多好。”


    “總之呢,您還是要吃飯呀,您再不吃飯真的就吃不下了。您吃飽了,打起精神,才能繼續管著王府後院啊。說真的,您一撒手,誰還能這麽利索的接管起來。就算學,也要好一番功夫呢。我雖然沒管過家,可也知道這裏麵學問到底有多大事情有多多。所以啊,您還不能這麽倒下呢!”


    “好了,一盤子餃子又被我吃光了。唉,我現在怎麽就這麽能吃呢。您別這麽看我,我知道您又要說我不該吃這麽多了,可是我真的餓呀!別的咱們好商量,就這麽,您可別再說我了!”


    “那我就先走咯,明早再來看您。”


    寶盈絮絮叨叨了好一陣,終於又走了。


    陳嬤嬤鬆了一口氣,可是眼神卻靜了下來。


    屋子裏還飄著醋香味,那一盤子白白鼓鼓的餃子也被整整齊齊的擺在長型盤子裏。


    很怪異,卻又莫名的讓人流連。


    不過片刻後,她卻又扭過了頭。


    一臉堅定。


    隻是——


    唉!


    ……


    第二天一早,寶盈依然來到。


    熟門熟路坐下,拿起了碟子盤子筷子。


    “嬤嬤啊,今天第三天啦,您還不要吃飯嗎?我現在不敢給您帶什麽了,這裏有一碗粥,還有一點白麵饅頭,跟一些小菜。哦,這是我吃的,我今天怕吃多,沒吃早飯就過來了。您知道這是什麽嗎?這是我們自己做的雞蛋餅,這是酸辣土豆絲跟酸辣綠豆芽,是卷在餅裏吃的,可好吃啦!哦,這是黃瓜,生黃瓜,您一定沒吃過吧?我跟您說啊,生黃瓜可好吃啦,脆生生的,帶著點甜味,蘸點海鮮醬更是美味!我現在每天早上都要吃!嬤嬤,我先吃啦!”


    哢擦,哢擦。蘸點醬。哢擦,哢擦。


    “咕嚕嚕——”


    “咦?”寶盈聽到聲音,抬起了頭。


    “咕嚕嚕——”陳嬤嬤卻要羞憤欲死。


    寶盈查出這是什麽聲音時,卻一下歡喜起來,她跑到床邊就道:“嬤嬤,您餓了嗎?太好了,我都怕您這麽久不吃飯就吃不下東西了。您要吃什麽?生黃瓜嗎?哎呀,我隻拿了一條,我掰半個給您啊。”


    “我不吃!”陳嬤嬤見她就要湊上來,起身就躲開。


    寶盈怔住,隨即又問道:“那您是要吃雞蛋卷餅嗎?我卷給您啊!”說著,已經又蹦到了桌邊。


    一張卷好,又扶著送到床前,“嬤嬤,您握好下麵啊,容易淌汁。算了,我餵您啊!啊——”


    “不用!”陳嬤嬤擋開她又下了床站起身,“我自己來!”


    寶盈先是一嚇,很快卻又高興起來。


    “好呀好呀,這裏有很多呢!夠我們兩個人吃的了!喏,給您筷子!”


    陳嬤嬤捲起餅,默默地吃著。


    寶盈一邊看著她,一邊又歡喜的哢擦哢擦起來。


    陳嬤嬤扭頭,寶盈便又將那半截的黃瓜遞上,“嬤嬤,真的很好吃的啊!”


    “……”冷了半天,還是接過。


    兩個人都開始哢擦哢擦起來。一開始陳嬤嬤還有些不自在,可聽著寶盈哢擦聲越來越大,她便也用力的咬了起來。


    一頓早飯吃完,她卻又道:“等把管家的事託付完畢,老奴就回老家去。老奴還有個遠房侄兒在那邊,總歸是有個依靠的。”


    “啊?”


    “你不用說了!”陳嬤嬤卻又一把打斷了她的話。


    “哦……”寶盈隻好又閉上了嘴。


    她發現陳嬤嬤又開始凶了。


    陳嬤嬤垂下頭,眼中卻隻浮現出了一絲哀傷。


    也好,至少這樣離開,也能風光一點。


    ……


    數個月後,陳嬤嬤果然離開了京城,任憑誰挽留都無用。


    臨行前,寶盈隻好說道:“那我以後給您寫信啊,您也記得給我回信啊!”


    陳嬤嬤看著她,卻隻是又冷冷的哼了一聲。


    之後寶盈當真寫了幾封信過去,她沒回,可是卻托人捎來了一些嬰兒的衣服,並一個重重的長命鎖。


    ……


    陳嬤嬤終於肯吃飯了,瑞福院裏鬆了一口氣,寶盈也很好的向祁明秀交了差。


    知非堂內,葉平終於將巫西婆子一眾悉數抓獲,並將供詞呈了上來。祁明秀看著,目光卻凝重起來。


    口供上,這兩年來一共二十七人被迫害,無一倖免。


    手段相同,皆是做法,神龕,小人,巫血,姓名,八字。


    有一句話:巫西一黨坦言,隻要姓名和八字正確,就絕不會有差錯。


    可是為什麽寶盈沒事?迎春也沒事?


    迎春是孤兒,生辰八字當年是桂嬤嬤隨便寫上去的,不對倒是情有可原,寶盈的又是為什麽?


    難道是生辰八字錯了?


    驀地,祁明秀想起了之前的一樁事。


    那一次,他打開了她的小寶箱,後來她來到這裏請罪,一一解釋其中東西的來歷。關於那本小冊子,她卻說是她父親李裕所給,想讓她更好的伺候他。他當時隻是奇怪,這些事情不是應該由母親所為,可是卻沒有深究。現在想來,倒真是一個疑點。


    而且……


    祁明秀又想起了昨日皇兄見到他時問的一句話——“七弟,你有沒有覺得你家那小王妃有點麵熟,朕總覺得在哪裏見過她。”


    寶盈不肖父,皇兄又是在哪見過她?


    難道,寶盈的身份另有隱情?


    祁明秀眸色一沉,很快卻又拄起拐杖出了門。


    第67章 皇叔不介意


    永和苑內,寶盈正在睡午覺,迷迷糊糊間感覺到床前有人,便睜開了眼,一看,祁明秀不知什麽時候來了。


    “雍王爺?”她有些驚喜,坐起身,“您怎麽來了?”這個點他通常在忙。


    “忙完了,就過來看看你。”祁明秀看著她,目光含柔,說著又道,“巫西一族已經被悉數抓獲了,我再順便過來告訴你一聲。”


    寶盈聽著,高興起來了,“這可實在是太好了!”她一直在關注著這件事,那巫西婆子太可怕了,一天不被抓起來,她就一天不安心,誰知道她以後還會害死多少人。


    “寶盈”祁明秀坐下,又問道,“你是丙生年三月二十七日生的是不是?”


    “嗯?”寶盈不知道他怎麽會突然問這個,但還是乖乖回答,“是啊。”


    “具體什麽時辰你知道嗎?”祁明秀抬起頭又問。


    “知道啊,夜間亥時一刻生的。”寶盈回道。


    祁明秀目光一動,“沒有記錯?”


    “沒有啊。”寶盈茫然。


    “不是戌時三刻?”祁明秀又問。


    “不是的,”寶盈回道,“我記得很清楚的,就是亥時一刻,因為我跟唐悅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她在早上辰時一刻,我在晚上亥時一刻,我們一直說的,不會有錯的。”


    祁明秀的眼神就深邃起來,“可是寫你名字那小人身上的八字卻是戌時三刻……”


    “啊?”寶盈睜大了眼睛。


    “巫西一族禍害了二十七人,皆是同樣的手段,無一避免,唯有你跟迎春安然無恙。迎春是孤兒,生辰八字並不準確,所以我才過來問你一問,看看是不是哪裏弄錯了。”


    祁明秀平靜的解釋著,寶盈的心卻跳漏了一拍。這話什麽意思她聽明白了,小人身上的生辰八字並不準確,所以她逃過了一劫。一開始她跟迎春也詫異過的,後來一想可能是這種巫術並不是對每個人都靈,所以她們也就不放在心上。


    而那天她又驚又嚇,也根本沒有看清小人身上到底寫著什麽。


    可是現在……


    想到什麽,她突然有了些心慌。


    她是抱來的,真的生辰八字當然不是這個,可是對外,她卻一直是丙申年三月二十七日亥時一刻。


    而雍王府為什麽會有她的生辰八字,那是因為成親前給了庚帖,雪心雪竹寫在小人身上的八字,就是因為偷看了上麵。可是現在她們寫的卻是不對的,那就是說,當初一開始庚帖上的八字就出了問題。


    母親不喜歡她,便一直稱病,當初她的婚事也就交由父親和府中嬤嬤辦理,而她記得,她的庚帖是由父親寫了交給了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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