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到這來的,竟能在我眼皮底下跟這兒睡了一宿我都不知道。」嵐方一貫不喜歡這些流浪漢到廟裏來。


    那流浪者低聲喃喃:「我記得我醉了,醉了之後呢…」


    時光回溯,流浪的人想起,他為何出現於此。


    顏孟賢是鴻儒之後,雖為書香門第,然滿門忠義,為君為民,肝腦塗地在所不惜。闔家上下一百餘口,國難當頭,於戰亂之時,投筆從戎者,死節殉國者,亦過半數。


    百餘年間,顏氏一族多出文傑,當朝為官者皆清正廉明,家訓昭昭,凡族中有為官不廉者、為臣不正者,一律正以家法,絕不姑息養奸。


    安明珺之父安明善乃烈節悍將,承平年間,先皇駕崩,新帝登基改元安平,忌畏安明善功高蓋主,恐其於邊郡擁兵自重,欲召其回淮安,釋之兵權。


    時邊關流寇四起,百姓難安,安明善拒不受旨,帝於朝堂之上,怒斥安明善:「虎狼之心,敢不受旨。」


    這話傳到安明善耳中已是十五日之後,安明善修書使人代傳入京,使者無畏,當朝怒罵天子:「先帝英武,戎馬一生,餘留遺孤,不通政事,不明用武,小子稱帝,不足為謀!」


    帝懼安明善起兵生事,一聽人通傳安明善來使,臨時稱病不朝。


    月餘,安明善剿滅流寇,封首千級,親自押送淮安,呈啟禦前,帝見之惶恐,跌落禦座,問及:「愛卿何故如此?朕知了,知了!速速撤去!」


    安平三年,新主昏聵,沉溺酒色,任由朝中閹黨坐大。


    晉王以閹黨作亂,國家有難,起兵勤王,同時號召諸王,北上直攻淮安,朝廷急召安明善率兵回京護駕。


    安平三年三月十五日,安明善於回京途中病死,其子安明珺於三章台之地將安明善草草入葬,率大軍歸京,悲憤之餘,連戰告捷,全軍上下士氣大振。


    朝廷賜安明珺為一等侯,半數軍隊皆留京駐守,安明珺僅率五萬人馬出鎮青州。


    安平四年,晉王再興兵事,引契兵入境,陷青州於兩難,安明珺奏報朝廷請兵援護,陛下聽信閹臣讒言,見死不見。


    安明珺苦戰數月,遲遲不見援軍,城中彈盡糧絕,為保百姓平安,安明珺大舉白旗,洞開城門,投誠晉王,朝中上下惶然。


    安平四年七月,晉王兵臨城下,要求朝廷處死閹黨黨首宋望,帝於朝中早失權勢,為宋望所挾登臨城樓,命晉王退兵三十裏。


    雙方一時僵持不下,宋望無計可施,照禮部之意,令顏孟賢出城降軍。


    晉王敬重顏氏滿門忠義賢儒,退兵十裏,著安明珺相迎。


    顏孟賢單車而往,安明珺率一千騎前迎,遲遲未肯現身。


    千人列隊,為首的將士紛紛笑侃顏孟賢:「朝中竟是無人了,事到如今,派這樣一個毛頭小子前來勸降。」


    安明珺而後姍姍來遲,狀似嗬止,卻無半分威嚇之意:「不得對忠臣大儒之後無禮。」


    顏孟賢籠袖傲立:「所謂上行下效,無非如此,將軍請吧。」


    安明珺一笑置之,親自領著顏孟賢去驛館歇下,話是說給顏孟賢聽的,囑咐的卻是左右之人:「為保平安,還請大使於此地稍侯,不必往他處去。」


    入夜晉王設宴款待顏孟賢,可並不與之商談國事,顏孟賢無功而返,如此再三,顏孟賢退無可退,鬥膽進言:「恕臣無狀,敢問王爺陳兵淮安城下,意欲何為。」


    晉王執酒相對:「貴使沒聽說嗎,本王是來清君側的。」


    「而今聖上危在旦夕,晉王竟半分不肯退讓,是要逼殺聖上嗎!」


    「貴使言重了,本王此行不光要清君側,還要誅昏君。」


    顏孟賢與晉王不過一步之距,聞晉王此言,劈手奪劍直指晉王,堂上一時劍拔弩張:「晉王若決意如此,休怪我今日叫你血濺三尺!」


    晉王稍抬下頷,與顏孟賢四目相對,著實沒料到顏孟賢一副文弱書生的模樣,有如此膽量,不敢擅動:「貴使何故如此…」


    顏孟賢將劍往前一送,眉目深鎖:「廢話少說。」劍鋒割破皮膚,刺入頸項厘末。


    安明珺伺機而動,拔劍直將顏孟賢連劍帶臂一同削去,血濺當場,收劍一禮:「得罪貴使。」


    顏孟賢忍痛低喝:「卑鄙小人!」


    安明珺蹙眉凝視,麵有慍色:「彼此彼此。」


    有軍士來報:「稟大將軍,後方有敵軍突襲,威遠將軍率兵迎敵。」


    安明珺不為所動:「知道了,退下吧。王爺,前方吃緊,此時無力回援,料想是北府軍,其勢不過兩萬,當前應以攻下淮安為重。」


    晉王首肯:「嗯,那便依將軍所言。」


    「報!涇陽失守,威遠將軍戰死。」


    「報!淮安城破。」


    安明珺勉力撐住身子:「知道了,退下吧…」心中暗惱,如果我知道來的是十萬,而不是兩萬,明晟就不會死,是我誤了他的性命。


    有衛兵來報:「大將軍,特使不吃不喝已有一整日了。」


    安明珺勃然大怒:「絕食是嗎,尋死是嗎,來人,給我用稻草將驛館圍上,潑上火油,我看他降是不降。」


    安明珺手中高舉火把,沖屋中高聲呼喝:「顏孟賢,你降是不降。」


    顏孟賢自屋中踱步廊下,高舉手中的瓷瓶狠狠朝他砸去,鏗鏘有聲:「亂臣賊子,休要猖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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