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替我跟他聯絡,告訴他不用寄邀請函給我了。不光是今年,以後都不用寄了。”


    “早田……”


    “一切老早都已經過去了。總決賽結束至今都已經過了幾年?”他丟下這句話,重新邁開腳步。


    6


    哲朗抬頭仰望三層樓的公寓,嘆了一口氣。他不想他進這間公寓。他曾和美月約定過,但是他找不到其他方法,而且現在也不能袖手旁觀。雖然美月可能會恨自己,但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他做了一次深呼吸步上樓梯,二樓盡頭處就是他的目的地。他在門前調整呼吸,按響門鈴。時間是晚上七點多。他已經確認過立石卓在家。立石卓——本名是佐伯香裏。


    感覺有人站在門的另一側,對方可能正透過窺視孔在看哲朗。哲朗不知道對方是那名金髮的小情人,或是立石卓本人。


    對方不發一語,保持靜默,似乎打算假裝不在家。哲朗再度按響門鈴,但是對方還是一動也不動。哲朗想像對方塞住耳朵的身影。


    他蹲下來,用手指壓開信箱孔,將嘴巴湊上前去。


    “能不能幫我開門?”他說,“我知道你在裏麵。我也不想把事情鬧大。”


    對方還是默不作聲,他肯定是在猶豫,或許他正在考慮要和美月聯絡。無論如何,都得防止他那麽做。


    “我並不打算威脅你們的生活。我希望你知道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來這裏。有一個危險將逼近你們,如果置之不理的話,中尾會被警方逮捕的!”


    哲朗清楚感覺到有人在動。對方似乎因為聽見中尾的名字,產生了動搖。


    哲朗繼續要求對方開門。“已經沒有時間了,現在不是猶豫要不要開門的時候了。”


    沉默持續了好一陣子。哲朗以祈禱的心情等待。不久,門鎖打開,門緩緩開啟。


    站在眼前的是立石卓,他身穿運動褲搭配毛衣的外出服。


    “我有話要說,”哲朗說,“情況緊急。”


    “不是說你不會再來打擾我們了嗎……?”


    “是美月告訴你的吧?還是佐伯香裏呢?我原本是這麽打算的,但是情況有變。這件事和你們也有關,總之先讓我進去。如果我在這種地方大聲說話,你也會很傷腦筋吧?”


    立石卓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點頭答應了。


    那是一房一廳的房間。一進門是廚房,餐廳裏沒有放餐桌,而是放了一個暖爐蓋被。金髮女子在一旁手握電話子機,瞪著哲朗。


    “我可以叫你太太嗎?總之先把電話放下。我想你應該是要打給美月或香裏小姐,但是我希望你等一下。”


    哲朗一說,她像是在徵求意見般看了丈夫一眼。看到丈夫默默地點頭,她放下了電話。


    “你有什麽事嗎?”立石卓問哲朗。他大概是刻意要壓低聲音,但是聽在知道他真正身份的人耳裏,其中卻參雜著女人的音色。


    “我希望你告訴我中尾的住處,我來隻是為了這件事。”


    立石搖了搖頭。“我們不知道他的住處。”


    “不可能吧,你們不可能不知道。拜託,告訴我。我有事情非告訴他不可。”


    “什麽事呢?”


    “我剛才說了,再這樣下去的話,他會被警方逮捕。這樣一來,你們也會遭到波及。”


    “但是我聽說中尾先生總會有辦法脫身。”


    哲朗搖了搖頭。“你聽誰說的?佐伯香裏嗎?日浦美月嗎?還是中尾本人呢?不管你是聽誰說的,你都不明白事態的嚴重性。總之,讓我見中尾。”


    立石卓臉上浮現困惑的表情,看了金髮的妻子一眼,但她隻是不安地抬頭看著丈夫。


    立石卓籲了一口氣。“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們沒辦法直接聯絡中尾先生。”


    “那你們知道的是誰的聯絡方式?”


    “香裏小姐的。”立石卓說出自己的本名。


    “你的意思是,真正的立石卓的聯絡方式嗎?”


    “是的。”他低頭答道。


    “好吧,那就替我打電話給他。不過,不是你打。”哲朗看著金髮女子。“你打。從現在開始,照我的話做。佐伯香裏接電話之後,你就說他好像得了盲腸炎,所以馬上需要健保卡,如果隻是一點小傷或小感冒的話,使用那張卡也不會有問題。但若是和內髒相關的疾病,就行不通了。這時就要拿回自己的健保卡,用以就醫。隻要說明自己動過變性手術,醫師也不會起疑。不過,這時必須去不熟悉的醫院。


    金髮女子正要按下電話號碼時,立石卓吼道:“住手!”製止了她。


    “我們沒有必要聽命行事。”


    “我這麽做也是為了你們好。”


    “可是,我們不能背叛夥伴。”


    “現在不是滿嘴仁義道德的時候了。”哲朗再次看著她。“打呀!”


    但是她的手沒有動,似乎決定交由丈夫判斷。


    “不用打。”


    “如果你們不按我的話做,我馬上向公司告發你的事。”哲朗說,“這麽一來,就算你不願意也得和香裏聯絡了。”


    立石卓的表情扭曲變形,狠狠地瞪著哲朗。


    “我也不想這麽做,但是狀況緊急。”


    “你打算叫他帶健保卡出來,然後逮住他嗎?”


    “沒錯。”


    “既然這樣,我讓她打電話,請你直接接電話。然後請你和他交涉,請他見你。”


    “我就是認為他不會答應這種交涉,才會採取這種手段。不,他氣質不會答應,說不定一聽到我的聲音就掛電話。”


    立石卓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線,他知道哲朗的說法沒錯。


    “快打!”哲朗對著金髮女子說。


    她向丈夫求救,但是他卻垂下目光。


    “你們交健保卡時,都在什麽地方?”哲朗問他。


    “新宿車站的剪票口,東門的……”


    “那麽,這次也約在那裏吧。”哲朗對她點頭。“打呀!”


    她開始按下子機的號碼鍵,看來她打的是對方的行動電話。


    隔一會兒,她吸了一口氣,說:“喂,呃,是我,我是麗美。……嗯,那個,他好像得了盲腸炎……,不,我們還沒有去醫院。我想等一下帶他去……,嗯,是啊。我想沒有健保卡可能不太好……嗯,噢……嗯。那,就在老地方……,好,三十分鍾後見。”


    原來她名叫麗美。她掛上電話後,重重籲了一口氣。


    “我和她約八點在剪票口碰麵。”


    “幹得好。”


    “你居然用這種方法,真下流。”立石卓低喃道。


    “如果有空選擇手段,我會那麽做。但是我希望你知道,我已經說過好幾次了,我這麽做也是為了你們好。”


    聽到他這麽一說,立石卓焦躁地搔了搔頭,盤腿坐下。


    “難道我要這樣過一輩子嗎?我原本以為這次真的能以不折不扣的男人身份活下去,究竟要到什麽時候我才能安心過日子呢?!”


    “這是你選的路吧?”


    哲朗一說,他像是被人說到痛處似地頓時啞口無言。接著,他輕輕拍了大腿一下。


    “性別根本不重要。隻要本人說自己是男人,他就是男人。為什麽非得要有正式文件證明不可呢?文件上寫的內容,全部都是事實嗎?不見得吧?”


    哲朗看見立石卓的肩膀微微晃動,想起了去靜岡時的事。他的母親拜託過自己一件事。


    “你的母親希望我告訴她,你過得好不好,在做什麽工作。我可以告訴她嗎?”


    他低頭想了許久之後,抬起頭來。


    “請你別告訴她立石卓這個名字,還有我住的地方。這樣會給大家添麻煩。”


    “那,這就瞞著她吧。但是,我可以告訴她你過得很好吧?”


    他再次沉吟,然後撥起劉海,輕輕地搖了搖頭。


    “我拚命地活下去……,請你這樣告訴她。”


    “我知道了。你打算回家嗎?”


    他看了麗美一眼,她也擔心地看著他。


    “我是立石卓,”他繼續說道:“怎麽能回佐伯香裏的家。”


    第九章


    1


    時間是晚上八點十幾分了,佐伯香裏還是沒出現。哲朗站在能夠看見剪票口的柱子後麵,不斷微微抖動右腳。香裏或許是對麗美在電話中的語氣,感到一絲不自然。或者是哲朗離開後,立石卓又打了一通電話給他。無論如何,如果香裏再不出現,哲朗隻好再去威脅立石卓一次了。一想到這件事,哲朗的心情就沉重起來。


    他看了手錶一眼,八點十三分。


    哲朗心想,非得設法和中尾見上一麵不可。既然早田不幫忙,警方追緝中尾是遲早的問題了。然而,他應該還沒有察覺到這件事。自己必須和他見麵,警告他,並問他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陸續有人進入檢票口。哲朗思考他們為何將這裏當作麵交健保卡的地方。佐伯香裏能夠在三十分鍾內到達這裏,意味著她住在距離這裏不太遠的地方。美月應該也和她住在一起吧?中尾呢?


    還沒有看見佐伯香裏的身影。當哲朗想要再看一次手錶時,感覺到背後有人。他回頭一看,眼前站著一名戴著帽子,將帽簷壓低的女子。她身穿褲裝,套了一件大衣。


    她撥起帽簷。哲朗看見從帽子底下露出來的臉,驚訝得瞠目結舌。


    “別那麽驚訝嘛,qb。”


    “日浦,你為什麽……?”


    “需要我解釋嗎?叫我出來的人是你吧?枉費我想讓在摩天輪的對話成為我們最後一次交談。”


    “為什麽是你來?香裏呢?”哲朗環顧四周。


    “他沒來,還是我不該來呢?”


    “不,我沒有那個意思。”


    “走吧,站在這種地方說話會引人側目。”美月迅速地邁開腳步。哲朗趕緊跟上前去。


    “後來,立石卓跟你聯絡了嗎?”哲朗邊走邊問。


    “他沒那麽做。但是香裏小姐跟我聯絡了,我心想卓說他得了盲腸炎,這件事一定有問題。而且香裏小姐說麗美的語氣也不太對勁。於是我就想到這是qb的戰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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