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朗覺得情節挺有趣的。小冊子沒有寫出結局,他非常好奇最後會怎麽發展。


    “你讀得很專心嘛。”


    聽到嵯峨對自己說話,哲朗抬起頭來。嵯峨不知何時將椅子轉過來麵向他。


    “啊,不好意思。”他合上小冊子。


    “你剛才在讀什麽?”


    “聖誕……”


    “是哦。”嵯峨咯吱咯吱地搔了搔後頸。“這不是什麽成熟的作品,但是內容淺顯易懂,所以最受好評。”


    “結局怎麽樣?”


    “你如果想知道的話,就來看表演吧。”


    “我一定去,下次什麽時候公演?”哲朗從外套口袋拿出紙筆。


    “這還不曉得。畢竟,我們是個沒錢的窮劇團。”


    哲朗拿出來的記事本沒有打開,又放回了口袋中。


    “你要問我什麽?你剛才好像拿著照片。”嵯峨問哲朗。


    “我想請教聖誕樹的事。”哲朗拿出那張照片,再度遞給嵯峨。“你們劇團是用的聖誕樹,是照片中的這一棵嗎?”


    嵯峨盯著照片看了好一陣子之後,答道:“的確很像。”


    “你看過照片中的女人嗎?”


    “不,沒看過。”嵯峨將照片放在會議桌上。“我不認識她。”


    “請你看仔細一點。她現在應該不是照片上的模樣,聽說她動了手術,變成了男人。”


    “那,請你讓我看她變成男人之後的照片。”


    “我手上沒有,但是相川小姐說,她現在應該很像偶像明星堂本剛。”


    嵯峨別過臉去笑了。“在她口中,隻要是臉稍微圓一點的類型就全都成了堂本剛。那傢夥一定是他的粉絲。”


    “總之,能不能請你再仔細看一下照片呢?”


    “我已經看夠了。”嵯峨恢復嚴肅的表情,將照片塞給哲朗。“這人我沒看過,至少我不認識她。”


    “那麽,能不能請你問問其他人呢?”


    “為什麽我要那麽做?我什麽時候變成了你的屬下了?”他瞪著哲朗。他的性別應該是女性,但是絲毫沒有女人味。


    “我知道了。我自己調查,能不能請你介紹其他劇團人員給我?”


    “我拒絕。”嵯峨立刻搖頭。“我們的大原則是絕不公布團員的事。你剛看的小冊子,一個字也沒提到演員和工作人員。我說過,除了那上頭的內容之外,我不會多說一句。”


    “為何要保密?”


    “這又是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但是我可以這麽說:因為目前的情勢所逼,所以不得不這麽做。”嵯峨將兩條粗臂膀環在胸前。


    哲朗盯著對方的眼睛,但是嵯峨的目光筆直地看回來。結果,別開視線的人是哲朗。


    “你是在哪裏弄到這棵聖誕樹的?”


    “不曉得,是在哪呢?”嵯峨左右搖頭,關節嗶剝作響。“就像我剛才說的,我們是一個窮劇團,不論大小道具都是大家從各處搜集而來。大概是誰拿來的吧,至於細節我也不清楚。”


    “虧你還是劇團代表。”


    “我隻是負責協調大小事罷了。”


    “那麽,這棵聖誕樹目前在哪裏?至少請你告訴我這一點。”


    嵯峨依舊搖搖頭。“拿來的人大概把它歸回原位了吧,我不知道。”


    哲朗感覺他在說謊,於是低頭懇求道:“拜託你,請你告訴我。我非得找出這張照片中的女人不可,這攸關某個人的一生。”


    嵯峨在他頭上發出咂嘴的聲音。“身材那麽魁梧的大男人,怎麽可以輕易向人低頭。頭抬起來吧,太丟人現眼了。”


    哲朗咬住嘴唇,抬起頭來。嵯峨皺起眉頭,將嘴唇抿成一條線。


    “我不知道你身邊發生了什麽事,但是我有義務保護夥伴。我不能告訴你工作人員的名字。”


    “無論我怎麽求你都不行吧?”


    “隻能請你放棄。”說完,嵯峨望向一旁的鍾擺。“不好意思,我等會兒有工作。”


    “劇團的?”


    “不是,是這個。”嵯峨擺出握住方向盤的動作。“年底最後的一件工作。我等一下得將貨物運到名古屋。”


    嵯峨的正職似乎是長程卡車司機。


    看來再死纏懶打下去也是白費功夫。哲朗心想今天隻好到此為止,站起身來。


    當他在玄關穿鞋時,嵯峨站在他身後。


    “這麽說或許有點雞婆,但是這世上有不少人不願被人找到。像我就是。”


    哲朗回頭和嵯峨麵對麵。“你的家人呢?”


    “不曉得,不知道他們怎麽樣了。”嵯峨將雙手插進運動服口袋,聳肩笑了。


    哲朗呼了一口氣,說:“抱歉打擾了。”然後打開門。但是當他踏出一步時,又再度回頭。“聖誕阿姨又將禮物送到孩子們手上嗎?”


    聽到他這麽一問,嵯峨臉上閃過一個迷惘的表情後,搖了搖頭。“沒有。”


    “為什麽?”


    “因為聖誕夜時,她的月經來了。”


    哲朗“啊”的失聲低呼。嵯峨推了他的背一把,說:“再見啦。”


    “我會再來。”


    “你饒了我吧。”


    大門關上,傳來鎖門的聲音。


    哲朗一回到家,看見理沙子在客廳裏抽菸。


    “看你的表情,今年最後的調查似乎也沒有收穫啊?”


    哲朗也坐在沙發上,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好久沒和她說話了。他向理沙子報告在“bloo”談話的內容和去金童劇團的事。關於找到了鐵絲做的聖誕樹,她似乎也很感興趣。


    “非得設法從那個叫嵯峨的人身上,問出聖誕樹打哪兒來的不可。”


    “我也那麽想,但是似乎很困難。而且他的立場不能說出詳情。”而且哲朗認為不能採取太過引人注目的行動。如果自己被警方盯上的話,就沒戲唱了。


    兩人沉默下來之後,不知哪裏傳來衝天炮的聲音。大概是有人在提早慶祝新年吧。


    理沙子拿起金童劇團的小冊子,打開第一頁。


    “為何許多人會受到性染色體的形態束縛呢?他們為何不能認為,無論是xx或xy,乃至於其他的形態,大家同樣是人呢?……”讀到這裏,她抬起頭來。“我也有同感。你呢?”


    “我也覺得大家都有這種想法比較理想。”


    聽到他這麽一說,理沙子眨了眨眼,唇邊泛起一抹莫名的笑。“你大概沒辦法吧。”


    “為什麽?”哲朗板起臉問道。


    “因為你認為男人和女人不一樣,或許該說男人的世界比較恰當吧。”


    “沒那回事,我才沒有因男女而對人有差別待遇。”


    “你問為不能因男女而有差別待遇對吧?可是啊,說穿了那就是認為男人和女人不一樣的證據。如果你認為男女是一樣的,根本連差別待遇這個字眼都不會想到。”


    “不管怎麽說,現實中還是存在差異,依照差異行動,是那麽罪大惡極的事嗎?”


    “我沒說是罪大惡極。我隻是說,你無法這麽想。”理沙子合上小冊子起身。“唉,算了,別為那種事情爭辯了。我差不多該走了。”


    “這麽晚了,你要去哪?”


    “我有一個工作要去拍攝新年日出。拍完之後,還得去很多地方……”她撥起劉海。“大概初三晚上才會回來吧。”


    哲朗第一次聽她提起過年要工作以及暫時不在家的事,但是他決定不多說一句。如果這種時候抱怨一句的話,他總覺得理沙子會說他:“你果然還是不能理解女人的工作。


    新年前兩小時,理沙子提著大包包出門。她今年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如果有美月的消息,希望你跟我聯絡。”


    哲朗走進工作室,想要寫稿,但是太在意美月的事和理沙子的話,完全沒有進展。因為肚子餓,隻好去廚房加熱冷凍披薩,從冰箱拿出灌裝啤酒。


    披薩吃到一半時,電視熒幕中的時鍾指著午夜十二點。


    3


    哲朗初一和初二都在採訪足球和英式橄欖球中度過。除了在球場上看見身穿和服的年輕女孩之外,他完全忘了過年這一回事。


    初三有一場社會人士和大學生的美式橄欖球冠軍爭奪戰,所以哲朗前往東京巨蛋。不過,這不是採訪工作。


    離開水道橋車站時,行動電話響起,哲朗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電話是須貝打來的。兩人形式化地互道新年快樂,但是哲朗卻從他的聲音中感覺出一絲不安。


    “你怎麽了嗎?”哲朗問道。


    “哎呀,其實我打電話來是為了中尾的事。”


    “中尾?”哲朗腦中浮現一張臉色蒼白、消瘦的臉。“他發生什麽事了嗎?”


    “這我不太清楚。我問你,那傢夥的電話號碼改了嗎?”


    “咦?什麽意思?”


    “我剛才試著打電話給他,結果打不通,耳邊傳來奇怪的語音訊息,說什麽您撥的電話目前暫停使用……”


    “不會吧?會不會是你打錯電話了?”


    “怎麽可能。他的電話登錄在我家電話的快速撥號中,我之前都是打那個號碼和他聯絡的。於是我試著打他的手機,結果手機也打不通。真是令人擔心,不知道他怎麽了。”


    如果這是事實的話,須貝會擔心是理所當然的。哲朗也漸漸感到忐忑不安。


    “我知道了,我打聽看看。”掛上電話後,哲朗馬上直接打電話到中尾家。果然像須貝說的一樣,耳邊隻傳來語音訊息,也沒有報上新的號碼。


    哲朗接著試著打中尾的行動電話,手機也切換至語音信箱。不過,哲朗還是留了眼,請中尾和自己聯絡。


    真是奇怪……


    哲朗想起了前一陣子去中尾家時的事,空曠的房子裏冷冷清清的。他說他打算要離婚。也說自己遲早會搬出去。難道他的計劃提早了嗎?即使如此,他為何都不和大家說一聲呢?


    米飯杯的比賽即將展開。哲朗在人潮推擠之下朝巨蛋走去。一路上有許多情侶和成群結隊的年輕人,大家看起來都沉浸在過年的歡樂氣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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