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到底能不能把勝利油田建成“第二個大慶”和“建設十來個大慶”的宏願可否實現,歷史自然會作出結論。其實石油開採本身是件非常複雜的事,它既需要工作熱情,更需要科學技術,同時還要一點“運氣”,所以誰也說不準我們中國的地底下到底有幾個“大慶油田”。貫徹科學發展觀的理念才是正確道路。但有一點我深切地感到:餘秋裏和康世恩包括李曄等在內的一大批親歷大慶油田、勝利油田和華北油田等開發全過程的老一代石油人眼裏,他們堅信這樣的目標是能夠實現的,或者換一種說法:作為一種奮鬥目標,我們的石油工業事業無論在任何時候,特別是國家急需能源的時代,力爭多建設幾個大慶油田從絕對意義上也是值得和必須的。毫無疑問,如果按照餘秋裏、康世恩等老一代生前曾經暢想的石油戰略思路實施,今天國家的石油工業很可能是另一種興旺的景象,我國的經濟建設也可能不會像現在不時受到能源緊張的局限和製約。


    像我這樣的一個外行,對此無法作出正確的判別。但我知道:我的主人公在晚年時有一件事始終有些不甘:這就是中國的石油工業如果戰略上考慮得更成熟些,措施更加得力些,就不會出現像現在每年進口的比例那麽大!


    餘秋裏一生輝煌,一生豪氣。然而他也有不暢的時候,這就是他的“石油情結”。1982年,將軍離開經濟戰線回到軍隊,幾年後又在非常特殊的情形下向中央提交了一紙辭呈,徹底退出了工作崗位。而晚年在他尚有時間安靜下來重新認真篩理前些年自己勾畫的中國石油構想時,蒼天則以殘酷的方式剝奪了他作為人應有的基本生物能力。五個年頭、近2000個漫長的日日夜夜,將軍一直在病榻上無知覺的空穀,墜向生命的盡頭……


    他的石油老戰友康世恩的晚年也不暢。自“渤海二號事件”復出後,康世恩拖著病魔纏身的軀體,艱難地執掌著石油工業的巨輪航向。1994年5月被確診為肺癌。一年後的4月21日,康世恩在彌留之際,歪歪扭扭地寫下一個“油”字後,便與世長辭,終年80歲……


    老戰友是在301醫院去世的,那時餘秋裏也住在那兒,但他什麽都不知道——這是植物人的最悲哀之處。據工作人員講,1994年10月,當得知餘秋裏將軍一跤跌下後再沒從病榻上起來的消息後,已是重病在身的康世恩立即退掉已安排好的到上海進行治療的公務車,抱病來到病室探望。麵對躺在病榻上全無知覺的老戰友,康世恩一遍又一遍地喊著:“餘部長,你醒醒,我是老康呀!”“你不是說好我們還要一起上大慶去看一看嗎?”


    將軍什麽也聽不到,什麽也不說,隻睜著一對無光的眼睛朝天望著……康世恩為此老淚縱橫。


    1999年2月3日晚11時24分,拖了近四年半的餘秋裏將軍的心髒停止跳動,終年85歲。


    哀樂響起的第一時間裏,朱鎔基總理來到將軍的遺體前,深深地鞠下三躬。當總理再抬頭時已是淚流滿麵。他喃喃地說著:“我一定要來看看老領導,可我來晚了,來晚了……”


    見此景,將軍的五個兒女:圓圓、方方、曉霞、曉紅、曉陽等,再也忍不住悲痛,欲絕的慟哭震得天墜地裂。301醫院的醫生、護士們和將軍身邊的工作人員,跟著發出撕心裂肺的哭聲,與四年多來朝夕相伴卻無法用語言交流的老首長告別……那一幕讓人心碎。


    老夫人劉素閣輕輕地俯下身子,將自己的臉貼在丈夫的那張永遠消失溫度的冰冷的臉上,久久不起,在那兒纏綿地泣訴著:“你一句話沒留就這樣走了,你總得有句話呀!你說呀!……”


    將軍無語,隻有蓋在他遺體上的那麵鐮刀與錘子組成的鮮艷紅旗,在淚河與萬朵鮮花簇擁下躍躍而起、如火如荼……


    江河嗚咽。蒼天肅穆。


    將軍秋裏來,將軍春裏去。


    將軍給中華大地上留下一個永不散去的國魂、軍魂、石油魂……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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