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慶油田麵臨最危難時刻,鐵人隻身跑到北京。將軍穿針引線,鐵人見到了總理。總理說我現在忙得連身子都抽不開,你先向餘秋裏同誌匯報,一星期後我再見你。將軍那時一邊要被造反派揪出去接受批鬥,一邊要抓各地的生產,但還是專門抽出時間在京西賓館坐下來聽王鐵人的匯報。看著滿臉疲倦的老部長,王鐵人心如刀割,可又不得不把要說的事倒出來。


    停產?大慶也要停產鬧革命?將軍默默地重複著王鐵人反映造反派們的話,緊鎖眉睫。


    有個跟王進喜一起來的群眾代表情緒很激動地說:“現在全國都在鬧革命,我們大慶也應該跟上去!否則大慶就不是毛主席樹的紅旗了,工業怎麽學大慶呀?”


    將軍一聽這,“噌”地從沙發上站起。他強壓心頭之怒,來了段難得的“黑色幽默”:是啊,停也不是不可以。咱們一起商量看看怎麽個停法?停止採油行不行?採油停了全國工農生產、部隊戰備沒油用,不得了!看來採油不能停!停注水?注水停了地下壓力補不上來,以後採油沒法了,看來這也不能停。供應部門停了行不行?可油田生產沒有物資怎麽辦?看來這也不能停。地下觀察停了?但這樣一來油田生產就不能及時掌握地下動態,這怕也不行。運輸停了?那我們靠什麽走路?這也絕對不能停……將軍以行家的口吻,一下說了十來個“不能停”,而且越來越激動,最後一個驚天動地的“不能停!”結束了此次談話。王鐵人從老部長那兒精神為之一振。幾日後,總理接見,更使他有了“尚方寶劍”。


    回到大慶後的王鐵人帶著總理的指示,想把打倒和受迫害最重的“宋陳季王”(宋,宋振明,時任大慶工委副書記、會戰指揮部指揮;陳,陳烈民,工委委員,政治部主任;季,季鐵中,工委委員,武裝部政委;王,王新坡,工委委員,大慶指揮部副指揮)解放出來。於是他借傳達總理指示,動員軍管會召集了一個群眾大會,想藉此順便讓受壓多年的“宋陳季王”幾名領導有個體麵的解放。哪知,會議一開始,造反派早已有所準備,他們不知從哪兒來的消息,說王進喜是謊傳周總理指示,結果給王進喜的“大工賊、大扒手、大流氓”前麵又多扣了一頂“大騙子”的高帽。會場上王進喜原本宰好的幾頭準備犒勞解放“宋陳季王”的大豬,現在造反派用來讓“宋陳季王”每人扛著遊街……看著幾位大慶領導汗流浹背、氣息喘喘地抬著豬崽低頭遊街的情景,王進喜想哭都找不到地方。


    王鐵人做不到的事,將軍以其智謀做到了。在向石油部傳達以中央名義要求開發喇嘛甸子油田同時,將軍要求“宋陳季王”還有徐今強等幹部在“喇嘛甸子油田會戰中立功改造”——這是當時可能做得到的一種“解放幹部”的辦法。將軍自己不也是被總理這樣保護下來的嘛!


    後來大慶油田又因為“文革”的幹擾破壞,出現“兩降一升”(即地層壓力下降、原油產量下降,含水量上升)的緊急關頭。懂行的將軍極其憂慮,他想到了張文彬——此刻的張文彬正在四川“靠邊站”。將軍通過老戰友、成都軍區司令員張國華,以工作需要之名,直接將張文彬調往大慶,讓其帶領一個工作組幫助扭轉油田生產的混亂局麵。後張文彬又奉命組織“東八三”管道工程會戰,將軍又將另一位石油大員秦文彩“解放”到大慶。正是這些將軍熟悉和信任的“老會戰”們重新拯救了危難的大慶油田。而像焦力人、孫曉風、李敬等石油戰線的中流砥柱,又何嚐不是將軍親自點名或者藉助各種“需要”給調回領導崗位的?


    將軍最想“解放”的一位老石油人當然是他的“老搭檔”康世恩。自勝利油田開發後,中央一直關注的江漢油田戰鬥序幕已經拉開。這是第一個規模相當的對“三線”距離最近的油田。


    周恩來問派誰去最合適?


    康世恩!將軍脫口而出。


    又一個重量級石油人物解放了。新中國的石油事業盡管因“文革”遭受重創,但相比其他行業,是最幸運的一塊——它迅速得到恢復和重新起色。勝利油田的全麵開發、大港油田曙光初現、海洋石油戰鼓聲聲、四川汽油田成績不俗……石油工業重振雄風,支撐國家大工業一片天地。這是在民族危急時刻,石油人的這份貢獻更令人起敬。共和國永遠不能忘記這一頁歷史。


    江漢石油會戰是一次參加人數達12萬餘人的和平建設大戰役,比大慶會戰還多出一倍人數。有人曾經批評說江漢油田是一次“人海戰術”。將軍嚴正地回答:不錯。我們搞的江漢油田會戰是人海戰術,但在那個全國各行各業幾乎癱瘓的年代,隻有石油人聽從中央命令沒有癱瘓,他們依靠自己的信仰和對祖國石油事業的一片真情,頂著政治風險在拚命工作。將軍沒有說出“人海戰術”的另一半意義:是他和周恩來、康世恩等人的智謀,借大會戰保下了石油戰線一大批優秀領導幹部和技術人員。石油部門因此在解放“走資派”、解放“反動學術權威”等方麵比其他部門早了七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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