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影山的頭也受傷了呀。”


    貴久子為了打消自己心中開始萌生的可怕念頭,拚命反駁。影山就是因為那傷而送命的。


    “難道不可以設想影山先生是在沒戴頭盔時受傷的嗎?”


    “可是他戴著頭盔呢。”


    “如果有人先打擊了影山先生,又砸壞了頭盔,然後再把二者合為一體呢?”


    熊耳把久子盡力迴避的疑點,毫不留情地一語道破了。


    這種推理太可怕了。如果除了影山,果真還有一個人在山頂上,並且分別打擊了影山和頭盔,那麽他毫無疑問是想殺死或傷害影山。而且,那人已經達到了他的目的。


    要用人力隔著頭盔在影山的頭部打出致命傷,是大力士也很難做到的。那人一定是趁影山摘下頭盔時下手的,然後為了偽裝成滾石事故,又砸壞頭盔戴到了死者頭上,並把勒帶係好。


    “另外,還有材料證明影山先生的頭盔不是自己戴上去的。”


    熊耳凝視著貴久子,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照片。


    “這是什麽?”


    “這是發現影山先生遺體時拍的照片,隻把頭盔的勒帶部分放大了。”


    因為是部分放大,所以看不出屍體的慘狀。熊耳接著對困惑不解的貴久子說:


    “據影山先生的父母說,他係扣的方法是順著係。人們係扣有各自的習慣。這張照片中的係法是係兩根繩時最基本的方法,叫‘正扣’或‘真扣’。係這種扣時,把右手的繩放在左手的下麵開始係,就是‘順係’,否則就是‘反係’。影山先生是‘順係’,當然右手的繩應該在下邊。但是隻要仔細觀察這張照片中的係法就可以發現,開始係扣時左手的繩是在下邊的。”


    貴久子終於開始明白了熊耳所要表明的意思。


    “那麽說……!”貴久子吃驚地抬起臉來。


    熊耳又接著對她說:


    “是的,照片上繫繩的順序是很不正常的。如果是影山先生自己係的勒帶,不會成為這種‘反扣’。一定是有人給影山先生戴上了頭盔,然後麵對麵地給他繫上了勒帶,所以成了‘反扣’。”


    貴久子深為佩服熊耳敏銳的觀察。不過,勒帶的長度、位置、材料、形狀,以及當時的心情和係扣時的姿勢,是否也會改變平常的係法呢?盡管有這種可能性,但設想有人為了有效地進行攻擊,就選擇了影山摘下頭盔時下手,因而頭盔和頭部的損傷,是由兩次不同的打擊造成的,這種推論還是十分合理的。


    “可是……”貴久子剛說出口,忽然想起自己剛才已經說了不少“可是”了。


    “救援隊到達之前,k嶽山頂上除了影山的足跡以外,不是沒有任何人的足跡嗎?”貴久子記起了救援隊收屍回來時熊耳的說明。


    “這我也琢磨不透呢。我想再問你一下,那天夜裏,你差不多通宵一直看著山頂那邊,但除了九點的sos信號外,根本沒看見一點燈火。這沒錯嗎?”


    “沒錯。”


    “你沒有離開陽台去解手或吃飯嗎?”熊耳單刀直入地問。


    “沒吃飯。那時根本沒有食慾。上廁所……是離開了一會,但頂多空了五分鍾。以後真柄先生在十點稍過趕到時,又離開了五分鍾左右。”


    貴久子對此很自信。她當時隻要離開了能看見山上的地方一小會兒,就生怕影山會在這時候發來信號,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她就象被強迫命令一樣,“離席”最多不敢超過五分鍾。


    那時,貴久子好象非把手電的電池用光一樣,不斷向山頂發送著信號。然而,對她祈禱般的呼喚,山頂那邊卻始終保持著沉寂的黑暗。


    “象k嶽北峰那樣的地方,夜間沒有燈火是絕對無法下山的。我也想過是否有人在你離開的幾分鍾內點燈下山了,但靠燈光通過危險地帶,就是出類拔萃的登山老手,最少也要花一小時,而且還必須使用探照燈那樣的強光。燈一亮,肯定就會被人看見。另外,我們上山走的普通登山路是覆蓋著積雪的山脊,上麵並沒有任何人的足跡。也就是說,如果山頂上有人,他也無法從這條路逃走。我們還搜索了一遍北峰山頂,但沒有隱藏著任何人。那地方很小,也沒有藏身之處。盡管如此,頭盔卻表明的確有人存在。實際上,頭盔還留有另一個決定性的證據,說明肯定有某個人存在,否則就無法解釋。


    “還有一個證據?”


    “請把這兩個頭盔仔細比較一下。右邊這個頭盔有個地方變了點樣吧。”


    熊耳把兩個翻過來的頭盔擺到貴久子麵前。


    貴久子凝視觀察了一會兒,發現了一個事實,吃驚地抬起了眼睛。


    “注意到了吧。”


    “影山的頭盔下沿壞了。”


    “對。戴在人頭上的頭盔頂部受到打擊時,下沿是不會壞的。這顯然是放在岩石或其它堅硬物質上,從上麵加以打擊,引起了下麵堅硬物質的反作用而弄壞的。大概是把頭盔放在地上,從上麵用石頭砸的。他恰巧放到了堅硬的岩石上,所以頭盔的下沿壞成了這個樣子。湯淺小姐,的確有一個人,那傢夥想殺影山先生。不,就是他殺了影山先生。因為罪犯不會自己殺了人後發出信號,所以你看見的sos信號,估計是影山先生發的。他很可能是感覺到危險,發出sos信號後不久被殺的。但是,罪犯到底是怎樣逃走的,對此我們一無所知。即使假定作案是在九點以前,罪犯趁天還沒黑逃走,目前也無法證明。這種假設成立的話,影山先生就是在九點鍾甦醒過來並發出了信號,那他同時也應留下指明兇手的線索。現場沒有這種線索,他沒有寫下任何記錄或字跡。現場同推理小說中經常出現的殺人密室的情況完全相同,高山成了殺人密室。由於以為在神聖的山頂不會發生類似人世間的兇殺案的偏見,以及現場的隱秘狀況,我們就當作普通的遇難事故處理了。警官也犯了決不該犯的錯誤。如果在火葬前解剖屍體,就會發現頭盔的破損和頭部傷口不一致,也可以更正確地推算出死亡的時間,但現在這已經無法補救了。”


    熊耳深深地低下了頭。貴久子無言以對。


    影山是被害死的。但是,是誰殺了他?對他有什麽怨仇?把青春之夢和功名心寄託於刺破青天的尖峰的登山家,竟被人殺了!


    貴久子不得不承認,熊耳從頭盔推出的結論,具有充分的理論根據和說服力。


    頭盔果然沒有罪,是有人——熊耳已經把那人稱作罪犯——嫁禍於它。然而,罪犯蹤跡全無。隻是根據頭盔推出了存在著罪犯,但他沒有留下一點蛛絲馬跡。他好象從刺破青天的尖峰頂上,消失在無際的太空之中。不,還不能說消失,從一開始就沒有看見罪犯的身影。隻是他(或她)給影山和頭盔的打擊,留下了無法消除的罪證。


    從高中時代就很愛讀真正的推理小說的貴久子,雖然說不上是“推理迷”,但也能充分理解現場無法解釋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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