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沒關係。我到這裏來也有事。不過,打擾你的工作了吧?”


    他好象最近一直在山裏,臉曬得黝黑,因此臉上的麻子也不象以前那樣顯眼了。


    “馬上就到下班時間了。”


    “那正好,我在這兒等著你,同你一起回家吧。”


    三十分鍾後,兩人在國營電車上並肩而立,手抓著上麵的吊環。熊耳還提著一個鼓鼓囊囊的長皮包。


    “最近沒來,東京就變樣了,簡直象外國的街道一樣。不過,我還沒去過外國呢!”


    熊耳驚嘆地注視著掠過車窗的景致。因為還沒到真正的上下班乘車高峰,車內不很擁擠。


    “您上次是什麽時候來東京的?”


    “說來真不好意思,那已經是十年前嘍。整天淨鑽在大山裏。”


    熊耳露出結實的白牙齒,笑了。東京的變化就是住在這裏的人都目瞪口呆,要是相隔十年再到這兒來,肯定就象“浦島太郎重返人間”(原註:這個比喻出自日本童話故事《浦島太郎》。浦島太郎是個漁夫,因救了一隻海龜,被那海龜引到龍宮。他在龍宮享盡榮華富貴,回到人間時,發現已過了三百年,昔日景象麵目全非。)一樣。不過,熊耳對此是又驚,又喜。他看見高速公路和超高層大廈時,表現出孩子般的不加掩飾的驚訝和好奇。


    “親眼所見到底和看電視不同。這些高樓大廈能搞成這種規模,簡直不亞於大山了。”


    “您最近工作忙嗎?”


    “登山的人一多,遇難也增加了。這就和交通事故一樣,車多了,蹩腳的司機也多了。”


    熊耳說完,又連忙補充道:


    “啊,影山先生當然自當別論,那是由於不可抗拒的外界力量。”


    他們到貴久子的家花了約四十分鍾。這在東京還算較近的上班距離,但熊耳卻為每天跑這麽長的路而吃驚地睜圓了眼睛。


    熊耳還帶來了土產山崳菜,這種植物性喜涼爽的氣候及新鮮空氣,是信州地區的特產。


    貴久子剛一拿來頭盔,熊耳就象見到了久別的親人一樣,眼裏閃著興奮的光芒,仔細地端詳著頭盔。過了一會兒,他長舒了一口氣,把頭盔放在膝蓋上說:


    “把這個借我用一下吧。”


    “可以。但這個頭盔有什麽問題嗎?”


    貴久子終於說出了忍到現在的疑問。熊耳專程來到東京,以及他眼下的態度,都說明事情非同小可。


    “湯淺小姐,現在還無法清楚地告訴你,不過,或許我已經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錯誤?”


    “湯淺小姐。”


    熊耳溫和的眼睛裏閃著堅毅的目光。在這一瞬間,這個樸實的登山愛好者顯出了他警官的本色。


    “這個頭盔你注意到什麽了嗎?”


    “……沒有。”


    “我也是最近剛發現的。如果我的推測成立的話,我就犯了一個應該被撤職的錯誤。”


    熊耳用手在自己頸部比劃了一下。(原註:日文中“斬首”的轉意就是撤職或解僱。)


    “真的?!”


    貴久子大吃一驚。正在這時,她母親端來了茶點。


    “呀,讓您跑了這麽遠路,還帶來了土產,實在太感謝了。請多坐一會兒。飯已經準備好了,你們談完話就請隨便吃點。願意的話,住在這裏也行。”


    貴久子對母親說自己去旅行時受到熊耳很多照顧,實心眼的母親完全信以為真,因而十分過意不去。熊耳這下反而感到手足失措了。


    貴久子好不容易才趕走了好象還有很多話要講的母親。


    “對不起,因為平常很少見到客人,所以象小孩子一樣高興。”


    “不,是位很好的母親。”


    熊耳初次訪問貴久子家,就又請他吃飯,又讓他住下,真有點惶恐不安。


    “那個錯誤到底是什麽呢?”


    貴久子催促熊耳講下去。雖說頭盔好象有和熊耳的職業有關的重大疑點,但貴久子根本想像不出有什麽問題。在她看來,這個頭盔沒有任何與眾不同的地方。


    “實際情況是這樣的。前幾天在k嶽北坡又發生了滾石事故。當時的遇難者恰巧戴著同樣的頭盔。就是這個頭盔。”


    熊耳從長皮包裏取出一個塑料布包的頭盔。原來,他那長皮包顯得鼓鼓囊囊的,就是因為裝著這東西。


    “你看,製造廠商和產品式樣都是一樣的。頂部的裂痕也很相似。我們認為,砸死這個遇難者的滾石和影山先生碰到的大小基本相同。但是……”


    熊耳端起貴久子母親剛端來不久還很熱的茶,滿不在乎地一飲而盡。潤過嗓子後,他又接著說:


    “為了加強防護效果,頭盔內部都裝了隔網和襯墊。不過,我們先來比較一下這兩個頭盔。”熊耳把膝上並列的兩個頭盔翻了過來。


    “右邊是影山先生的頭盔,左邊是遇難者的。這麽一比馬上就可以看出,左邊的這個內部損壞嚴重,襯墊凹陷,隔網的邊緣有些地方斷了,而且係隔網的繩子也斷了兩處。但右邊的頭盔內部完全沒有損壞。”


    熊耳注視著貴久子的眼睛,好象在問她明白不明白這個意思。貴久子被他的話深深吸引住了。


    “盡管頭盔式樣和帽體受到的損傷程度相同,戴著這種頭盔的兩個人也都不幸死亡,但頭盔內部的損壞程度卻大不相同。這是什麽原因造成的呢?根據滾石的撞擊力以及戴頭盔者身體的位置和姿勢,即使是同一式樣的頭盔,也會出現千差萬別的損傷情況。但是,帽體的損傷大致相同,內部損壞程度卻大不相同,這就使人費解了。另外,戴頭盔者頭部受的傷也大致相同,這意味著他們受了同樣程度的打擊。如果不係勒帶,有時會出現僅僅帽體損壞的情況,而他們兩人都繫著勒帶。也就是說,從當時的環境或條件來看,影山先生的頭盔內部也當然應該損壞。否則的話,左邊這個遇難者的頭盔就應該是處於一種特殊的條件下。我們給製造廠商打了電話,回答說帽體受到使其破損程度的外力時,內部一般也會出現相應的損壞。如此說來,我們不能不認為,左邊這個頭盜是處於普通的條件,而影山先生的頭盔是處於一種特殊的條件下損壞的。”


    貴久子禁不住地上牙碰著下牙,發出咯咯的響聲。熊耳的話,使她緊張得好象唾液都停止分泌了。


    “什麽是那種特殊條件呢?隻有一種情況能解釋,那就是頭盔受到撞擊時,沒有戴在人的頭上。加於帽體的撞擊力不能為頭皮完全吸收的時候,頭盔的內部才會出現損傷。這是因為夾在頭部和帽體之簡的隔網、襯墊等,承受不了過於強大的外力。而如果頭盔下麵沒有人頭,外力就受不到頭部的抵抗,頭盔內部便不會損壞。在這種情況下,加於帽體的撞擊力會自然擴散,頂多使襯墊凹陷,絕對不會砸斷隔網和吊住隔網的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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