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約晨性子乖巧柔順,無論見誰都一副可愛的笑臉,在她身上完全看不到這個年齡段孩子該有的鬧騰。


    這次泳池落水後,時語為了方便照顧她,隻能讓她在莊園別墅裏養病,而這孩子又一直鬧著要找媽媽,無論誰勸都沒用。


    本就對她疼愛有加的時語,這下更加因為愧疚自責之情而整日憂容滿麵。


    這種情況在持續了一周後,實在看不下去的白靖遠對時語說:“這孩子其實是知道她媽媽已經不在了的這個事實,之所以這麽鬧著,大概也是真的…很想她媽媽了吧,畢竟即使再懂事,也不過是個孩子。”


    對於他的這番話,時語充耳不聞,就隻是坐在草坪上,靜靜的看著前麵正蹲在池塘邊的小小背影。


    自從那次被白懿扔進泳池後,這孩子就喜歡一個人呆在別墅莊園後院的池塘邊看魚,一看就是大半天。


    而不看魚的時間裏,要麽蹲在房間裏玩玩具,要麽就是吵著要見媽媽。總之就是沒了之前的活潑靈動。


    白靖遠繼續勸妻子:“我知道你一直不願意麵對沈知念的死亡,但人死不能複生。孩子也需要有個寄托思念的精神支撐,是時候帶她去陵園祭拜自己的母親了。”


    時語依舊不言語。


    見她這樣,白靖遠也不再說什麽,正準備起身離開,一直沉默的人終於出聲。


    “白靖遠,如果不是你,沈知念不僅還在,並且會過得很幸福。如果不是因為白懿,約晨也不會被欺負成這樣。所以你有什麽資格站在這裏勸我?又怎麽好意思再提沈知念這個名字?”


    像這樣的話題,他們已經談論過太多次。但唯有這次,時語是用這種異常平和的語氣說出來的。


    一陣無聲的靜默後,白靖遠沉聲說:“你說的沒錯,正是因為我當初的所作所為,才導致如今這樣的局麵。但既然事實已經無法改變,無論是你,還是我,都需要接受這樣的結局。”


    “時語,無論如何,我都希望我們這一代的恩怨不要再影響到孩子了。如果你繼續這麽沉浸在失去沈知念的痛苦和不甘中,那麽寧約晨又如何能在輕鬆和諧的環境下成長呢?她長大後又該如何麵對你這份沉重的撫養之情。這些,你有沒有想過?”


    白靖遠目光移至前麵背對著她們的身影上,那張曆經歲月洗禮卻依舊英姿勃發的麵容,在陽光的映射下透露出一種看不透的深沉。


    他當年強取豪奪娶時語為妻的時候,以為時間能改變一切,後來對方終於懷孕,自己又以為母性的光輝終究會淡去她心裏的那份深情。


    再後來,沈知念去世,時語直接悲痛到有殉情的趨勢,身體更是一夜垮掉。


    白靖遠收回視線,轉而看向自己的妻子,發現她目光依舊注視著寧約晨,眼裏是可以融化一切的柔情溫軟。


    他知道,對方是在透過這個孩子,看向她心裏念了多年的那個女人。


    白靖遠心情愈發沉重。


    原來愛一個人不僅可以跨越山海,更是可以在曆經歲月的滄桑磋磨後,仍舊癡情不悔。


    隻可惜,這個用情至深之人,卻是他怎麽也不願放手的一生摯愛。


    就是在這樣沉默的對峙中,時語起身走到寧約晨身邊,直到發呆的孩子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存在後,她才開口:“約晨,時姨明天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寧約晨搖了搖頭,又滿眼希冀的問:“時姨,你帶我去找媽媽,可以嗎?”


    時語眼睛有些濕潤,艱澀的開口:“你媽媽她…”


    後麵的話她終究是無法說出口。


    正如白靖遠所說,過了這麽長時間,自己依舊無法真正做到直麵沈知念已經去世的這個事實。


    或者說,她不想一次次的提醒自己,自己深愛的那個女人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在她的難言之隱中,寧約晨眼裏的光一點點的黯淡下去,轉而繼續看向池塘裏自由自在遊著的魚兒。


    就在時語想要開口再說些什麽的時候,她突然小聲的說道:“時姨,媽媽告訴過我,如果有一天她不再陪在我身邊了,就說明她去了很遠的地方,因為她要去完成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若你來找我了,就讓我乖乖聽你的話,總有一天她回來接我的。”


    寧約晨低垂著小腦袋,聲音裏帶了點哭腔:“我一直都聽媽媽的話,做個乖孩子,可她為什麽還不來接我,媽媽她是不是忘記我了?”


    她越說越傷心,最後眼淚簌簌的往下掉,看得時語愈發揪心。


    在將小女孩摟進懷裏輕聲安慰的時候,時語驀地想起白靖遠剛才對自己說得那番話。心情更加凝重。


    也許白靖遠說得是對的,斯人已逝,前塵往事也都隨著那人的離開而落幕。


    她縱使心裏有再多的遺憾和不甘,也終究是要放下了。


    雖然今日這一切的苦果都是由白靖遠導致的,但如果自己任由這種痛苦延續下去,那又將寧約晨置於何地?


    沈知念將女兒交給自己的初衷,一定是認為自己可以給孩子提供一個很好的成長環境。


    因為她們當初約定過,如果日後有了孩子,一定要讓她自由快樂的長大,盡情享受這個世界的美好,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


    她這一年來一心陷在昔日愛人離世的悲痛中,差一點就讓自己成了一名怨婦。


    這麽想著,時語不由得抱緊懷中已經哭累了的孩子,心裏默默的做出一個決定。


    第二天一早,時語就讓人收拾好行李,然後帶著還在睡夢中的寧約晨直奔機場。等小孩徹底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身在陌生的異國他鄉了。


    然後她就聽時姨問自己:“約晨,你媽媽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和她是在哪裏相遇的?”


    寧約晨先是認真的回憶了下,而後回答:“f國。”


    時語笑容和暖的看著她,眼裏迸發出耀眼的神采,臉上的表情是寧約晨從未見過的輕鬆和張楊,映得那張本就美麗的麵容更加光彩照人。


    就在她看得入神的時候,就聽時姨緩緩開口:“我們現在所站的地方,是f國的浪漫之都,也是你媽媽當初留學的國家。從今天起,我帶你一點點的追尋你媽媽曾經走過的痕跡,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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