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晚上的時候,船在“男人島”的最南端繞過這個島的岬角。夜幕降臨之後,海麵上波濤洶湧;“前進”號安然無恙,將西北方向的艾爾角拋在後麵,向北運河駛去。


    詹森說得有道理;在海麵上,水手們的海洋本性占了上風。他們一看到船上條件這麽好,就忘記了情況的不同尋常之處,船上的生活變得井然有序。


    醫生如癡如醉地吮吸著海風;他在狂風中強勁有力地行走,他作為一個學者,在搖晃的船上行走如常,實屬不易。


    “海洋真是一樣好東西,”他在午飯後登上甲板的時候對詹森先生說。“我認識它晚了點,但是我會趕上去的。”


    “您說得有道理,克勞伯尼先生;我情願拿世界上的所有陸地去換這一片海洋。有人說水手們很快就會厭倦他們的職業;我在海上航行已經40年了,我還像第一天一樣感到快活。”


    “腳下有一條好船真是一種享受,要是我沒說錯的話,‘前進’號在快活地前進。”


    “您說得沒錯,醫生,”山敦回答道,他也加入了這兩個人的對話中,“這是一條好船,我承認沒有一條在極地航行的船比它的裝備和船員更好。這讓我想起了30年前詹姆斯·羅斯船長尋找西北部航線……”


    “他乘的是‘勝利’號,”醫生激動地說,“這條船同我們船的噸位差不多,也裝有一台蒸汽機。”


    “怎麽!您知道這個?”


    “想想看,”醫生接下去說,“蒸汽機的技術還處在初期的時候,‘勝利’號上的蒸汽機使他的船運行緩慢,造成了不良的後果;詹姆斯·羅斯船長把零件一個個地修理了,但是沒用,最後隻好把蒸汽機拆了下來,在第一個冬季停航期就把它丟掉了。”


    “見鬼!”山敦說道,“您一清兩楚,我看得出!”


    “您以為呢?”醫生接著說,“我通過讀書,讀到了巴利·羅斯、富蘭克林的著作,馬克·克盧爾、甘迺迪·凱恩、馬克·克林多克的報告,還留了點印象。我還知道這個馬克·克林多克乘那條同我們的船類似的螺旋槳船‘狐狸’號比所有的先驅者更容易更直接地到達了目的地。”


    “這一點千真萬確,”山敦回答道,“這個馬克·克林多克是個勇敢的水手;我從書上看來的;您也該知道,我們也同他一樣在四月份穿過了戴維斯海峽,要是我們能夠得以越過冰洋,我們的航程就會更遠。”


    “至少,”醫生說,“我們不會像‘狐狸’號一樣,1857年的時候,從第一年開始就被巴芬海北部的浮冰封鎖而在浮冰群中越冬。”


    “我們希望運氣會更好,山敦先生,”詹森回答道:“要是有了像‘前進’號這樣的船還不能想到哪兒去就到哪兒去,幹脆就別用這條船了。”


    “更何況,”醫生接下去說,“要是船長在船上,他比我們更清楚該幹什麽,正是因為我們對此一無所知;因為他的信出奇地簡單,我們無法猜出旅行的目的。”


    “這已經相當豐富了,”山敦非常激動地說,“能知道該走哪條路,現在,隻要再有一個月,我想,我們就不必理會這個陌生人的超自然幹涉和他的指示了。何況,你們也知道我對他的看法。”


    “咳!咳!”醫生說,“我像您一樣相信這個人會讓您統帥這條船,而且永遠不會到船上來,但是……”


    “但是?”山敦帶著某種不快反駁道。


    “但自從來了他的第二封信,我對此的看法就變了。”


    “為什麽這樣,醫生?”


    “因為,既然這封信告訴您該走哪條路,它就沒有告訴您‘前進’號要到哪裏去;但是,一定要明確地知道要到哪去。我要問您的是,這第三封信怎樣才能到您手中,我們可是在一望無際的海上!在格陵蘭島上,郵電業務可是有待改進。您想想看,山敦,我覺得這傢夥在霍斯泰因伯格或尼珀納威克的某條船上等著我們呢;他肯定會在那裏弄完了他的海豹皮,買了雪橇和狗,一句話,將一切在極地海洋航行所需的物品準備齊全。如果我在一個晴朗的早晨看到他走出船艙,以世界上最不超自然的方式統率這條船,我可沒什麽大驚小怪的。”


    “有可能,”山敦用一種幹巴巴的聲音回答道,“但是,在此期間,風大了起來,在這樣的天氣拿頂桅冒險可不是謹慎的做法。”


    山敦離開了醫生,下命令將高層帆收起來。


    “他堅持這樣。”


    “是的,”後者回答道,“這可真讓人討厭,因為您說得很有道理,克勞伯尼先生。”


    星期六臨近夜晚的時候,“前進”號繞過加洛維海角,燈塔在東北方向高聳著,夜裏,將康泰爾角拋在北邊,將愛爾蘭海岸的費爾角拋在東邊,早晨三點鍾的時候,船側後半部右舷沿拉思林島航行,駛出海洋的北部運河。


    這一天是4月8日星期天;英國人,特別是水手們,是嚴格遵守這個日子的;還有醫生自願承擔的閱讀《聖經》占去了上午的一部分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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