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就知道了。”一個經驗豐富的黑衣女郎說道,“清瀨先生關照祐理是事實,但我覺得他並沒有別的心思,看起來隻想在這裏跟她說說話。該怎麽說,簡直就像父親來看女兒一樣。”


    其他人的回答也大都如此。


    上杉心想,可能猜錯了。可能僅僅是因為相熟的女招待要辭職,清瀨才決定把她招進公司的。要是這樣,清瀨沒理由被三井峰子責難,當然也沒有殺她的動機。


    當他喝完已經變溫的咖啡時,旁邊有人說道:“您果然在這裏。”


    原來是加賀走了過來。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上杉問道。


    “我聽同事說的。您要是去銀座取證,回來時有可能順便來這裏。”


    上杉捏癟了空罐。


    “有些人真無聊。”


    既然加賀知道這裏,說不定也聽說了那件事。上杉開始無法直視加賀的臉了。


    “你找我有什麽事?”上杉沒看加賀。


    “我有件事想跟您商量。能跟我一起去岸田稅務師的兒子家嗎?”


    “又是岸田。你真夠煩的。”


    “我覺得應該不是確定申報的事。”


    “什麽?”


    “三井女士給岸田稅務師事務所打電話的原因。岸田說是三井女士想找他商量確定申報一事,但我想應該不是。”


    “那是什麽?”


    “三井女士應該是想打聽,如果清瀨直弘和宮本是情人關係,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所以才給岸田打了個電話。”


    上杉沉默不語。他覺得加賀說的有道理。想知道前夫有沒有婚外情,最快的方式就是向朋友打聽,如果是說話連敬語都不用的親密朋友就更快了。


    “你之前為什麽沒說?”


    “我之前覺得岸田稅務師可能明知道清瀨直弘和宮本是情人關係而故意隱瞞,但現已查明事情並非如此。清瀨先生和宮本小姐沒有任何關係,至少沒有男女之情,這件事想必到銀座取證的您也應該知道。”


    上杉咬牙瞪著加賀說道:“你從哪裏弄來的證據?”


    “我會慢慢說的。如果清瀨先生和宮本小姐什麽關係也沒有,岸田稅務師就不必隱瞞什麽。那麽三井女士真的什麽都沒問嗎?這怎麽想都不自然。怎麽樣?您不認為需要調查岸田要作嗎?”加賀轉向上杉。


    上杉哼了一聲。“這你得跟我們組長說。還有比我更適合的人選,你們一起去立功吧。”


    “負責岸田的是您吧?從這裏打車到他兒子的公寓隻需要十五分鍾。”


    “可是我——”


    上杉還沒說完,加賀便招手攔下一輛計程車。他一手扶住打開的車門,一手做出“請”的手勢,催促上杉上車。


    上杉皺著眉頭走了過去。


    在車上,上杉聽加賀說明岸田的兒子與兒媳的情況。他兒子叫岸田克哉,在一家建築顧問公司工作,和妻子都是二十九歲,有一個五歲的兒子。


    “你既然都調查到這個地步了,接下來一個人也能做啊。我不會不高興的。”


    加賀不答,指著前方說道:“啊,看見了,那棟公寓。”車速也已減慢。


    岸田克哉還沒回家。妻子玲子說,克哉要陪客戶,每天都很晚才回來。


    上杉沒提案件,隻向玲子確認六月十日晚上岸田要作是否來過,得到了八點左右來過的肯定答案。玲子說,岸田白天打來電話,說要跟她商量婆婆三周年忌日的事,晚上回來。上杉又問了岸田當時的情況,玲子回答和平時沒什麽不一樣。她看起了並非經過深思熟慮才這麽說的。


    上杉再也想不出別的問題,便環視室內,一台大屏幕液晶電視映入眼簾。餐櫃裏擺著高檔酒,沙發上隨意地放著幾個印有名牌商標的紙袋,連上杉都知道那些牌子。


    一個五歲的男孩正在地上玩陀螺。加賀對陀螺表現出興趣,問玲子是在哪裏買的。玲子說是公公十二日晚上帶來的。


    “真的是十二號嗎?”


    “是的,怎麽了?”


    加賀說了句“沒什麽”,眼神中露出此前未有的銳利光芒。


    “沒什麽收穫啊。”走出公寓,上杉立刻說道,“他是八點來的,這應該沒錯。但也不能因此認為他沒有不在場證明。我們特意到這裏來究竟有沒有意義呢……”


    “還不清楚。對了,看了那對夫妻的生活狀況之後,您沒注意到什麽嗎?”


    “也算不上注意,隻覺得他們很奢侈。現在這個時代,有錢人還真有錢。”


    “就是這一點。她說她丈夫每晚都要接待客戶,很晚才回來。但據我調查,岸田克哉在會計部,和接待客戶扯不上關係。”


    “你想說什麽?”


    “不,我也不確定。”加賀說著舉起手,一輛空駛的計程車在兩人麵前停下。


    第二天傍晚,上杉結束對另一起案件的取證,回到調查總部時,被組長叫了過去。上杉走近後,組長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從桌子下麵取出一個東西。上杉頓時驚訝得倒吸一口涼氣。


    “看來你果然有印象。”組長抬眼看著他。


    .


    那是一個木質陀螺,上麵繪有綠色和黃色的同心圓,和岸田克哉兒子玩的一樣。


    “為什麽這個會……”上杉小聲問道。


    “好像是加賀君在人形町的玩具店發現的。這個陀螺上有陀螺線,加賀君希望拿到鑑定科,和勒痕進行比對。”


    勒痕是指留在死者脖子上的繩印。


    這起案件的兇器還沒確定,隻知道是一條直徑在三毫米到四毫米之間的撚繩,但至今沒能從日常用品中找到相符的東西。


    “加賀讓我把陀螺和這個給你。”組長遞過一張便條。


    看到便條後,上杉更吃驚了。上麵用潦糙的字體寫道:


    六月十日傍晚,在人形町玩具店遭竊。加賀。


    “關於這個陀螺的情況,他說讓我問你。究竟是怎麽回事?”組長顯得非常著急。


    上杉沒有理會他的問題,反問道:“鑑定結果怎麽樣?”


    組長似乎從上杉的緊張表情中看出了什麽,拿起旁邊的文件。


    “繩子的粗細和撚幅都和勒痕完全一致。”


    “喂,上杉,這到底是——”


    組長正要問,上杉伸手製止了他。


    “加賀在哪裏?”


    “不知道。他說想再調查一下,出去了。”


    “那我跟他談一下再向您報告。請稍等。”


    “什麽啊。”組長一臉不悅。


    上杉鞠了一躬,轉身離開了。他看了看表,剛過七點。


    加賀回來時已近八點。上杉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到走廊。


    “到底怎麽回事?你譁眾取寵沒關係,別把我也卷進來。”


    加賀輕輕擺脫了上杉的手。“我一個基層刑警再怎麽有幹勁,也解決不了什麽問題。對了,您聽說陀螺線的事了嗎?”


    “聽說了。你為什麽會注意那個陀螺?”


    “也沒什麽,隻是覺得很奇怪,又不是逢年過節,卻收到這樣的玩具。而且即便要買,也很難找到賣的地方。什麽商店會賣這東西呢?我隻想到一家。”


    “人形町的玩具店?這種事你居然能記得。”


    加賀點點頭。


    “自從調到這裏,我就每天在街上轉悠。哪裏有什麽樣的商店賣什麽樣的東西,我都了如指掌。”


    “警察頻繁到商店裏去,人家也會感到麻煩吧?”


    “所以我才穿便裝。”加賀說著輕輕扯了扯身上的t恤。


    原來如此。上杉這才明白,加賀看起了這麽邋遢,是有他自己的考慮。


    “聽說被偷了。”


    “是在十號傍晚,就在兇殺案發生前。”


    “在殺人現場附近的商店街弄到兇器?你覺得可能嗎?”


    “說不好。每個人想法都不一樣嘛。”


    “即便那根繩子跟勒痕一致,也不能斷定那就是兇器。”


    “我明白。岸田要作的確將那根陀螺線處理掉了。”


    上杉不明白加賀的意思,眉頭緊蹙。


    “岸田雖然送出了陀螺和陀螺線,但陀螺線卻並非原裝,不是撚繩,而是沒有撚過的組繩。他肯定在哪裏單獨買了繩子,然後配上原來的陀螺。”


    “你是說他在行兇後將撚繩處理掉了?”


    “應該是那樣。”


    “也就是說……”上杉略加思考,“如果弄清岸田買組繩的商店,事情就有意思了?”


    “對,所以我才去找那家店。”加賀說道。


    “找到了嗎?”


    “或許。”加賀連連點頭,“我想再過兩三天就能真相大白。”


    時針指向了六點。這個季節的六點天還沒黑,但靖國路上的汽車都已打開車燈。


    上杉和其他偵查員一起坐在路邊的車上,盯著旁邊大樓的入口。岸田的事務所就在那棟樓裏。他們已經確定岸田就在裏麵。大樓還有一個後門,那裏也處於監視之下。


    他們還沒拿到逮捕令,今天隻是非強製性地要求他接受偵訊。但上杉知道,逮捕令的下達隻是時間問題。


    加賀在人形町新發現了大中小三種陀螺,買了一整箱回來。據說這些陀螺不是來自遭竊的玩具店,而是就擺在民間藝術品門口。陀螺線都是組繩。


    “光買陀螺線很難,所以他肯定也買了陀螺,但又不方便去他偷過的商店買,便另找了一家賣木質陀螺的店。”


    陀螺分三種,陀螺線的型號也各不相同。加賀認為,岸田為了確認哪根繩子更合適,肯定碰過多個陀螺。


    他的見解是正確的。對這些陀螺上的指紋進行鑑定後,警方發現其中幾枚同取自岸田名片的指紋一致。


    下一步,隻要弄明白岸田為何一定要把那個可疑的陀螺送給孫子就可以了。加賀對此也進行了推測。


    “岸田要作十號去兒子家時,大概發生了和陀螺有關的事吧。不然,他不會非那麽做不可。”


    到底發生了什麽呢?為查清此事,加賀此刻正在岸田克哉家中。他認為應該能從克哉的妻子玲子那裏打聽到什麽。


    六點半時,上杉的手機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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