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成一場空,”狄雷尼再說一次。“那一切美好、柔和、華麗的珍奇古玩,和你即將前往的地方可是有天壤之別啊,傑特曼先生。十五年,你會待在一間十呎見方的水泥隔間裏,還有兩個牢友及一個尿壺。而那些牢友!禽獸,傑特曼先生。粗暴的種馬,他們會要你對他們百依百順。真的是百依百順,如果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意思。無法充飢的食物、單調無趣的生活,令你的想像力枯萎,你的期望也隨之枯萎。因為每一天都和其他日子一模一樣。‘一模一樣’,傑特曼先生——而那十五年或許會像五十年或一百年或一千年,在你看來遙遙無期。不過那還不是監獄內最悲慘的一麵,傑特曼先生。對你這種才智過人而且感觸敏銳、品味高尚的人而言,那不是最悲慘的。記不記得我們在你的畫廊內談論麥蘭的作品時,你說他的畫作是淫蕩的意念或概念?監獄就是醜陋的概念。那是全然的灰色,牆壁、衣服、甚至連食物都是灰色的。最後連老囚犯的皮膚都會變成灰色,靈魂也成為灰色。淒涼、黯淡。沒有明亮的顏色,沒有音樂,沒有歡笑聲或歌聲。放眼望去沒有任何美感。隻有硬梆梆、灰沉沉的醜陋。瀰漫在各個角落。對向你這樣的人而言,那意味著——”


    事情發生得那麽快速,那麽突然,因此一個調查委員會在事後看錄像帶時都同意,那無法避免。


    索爾·傑特曼猛然站起來,彷佛是被上帝一手揪起來似的。


    他的身體往前傾,踉跟蹌蹌往敞開的窗戶跑了三步。


    他跳出窗外,有如跳水選手由跳板上一躍而下,雙臂展開,頭往下栽。他的腳趾甚至沒有踢到窗台。


    他跳了出去,展翅翱翔。他們聽到他落地時的響聲。


    布恩震縮了,傑森不寒而慄。狄雷尼以前曾聽過那種聲音,他緩緩閉上眼睛。


    “噢,天啊!”布恩呻吟著。他跳了起來,沖向窗戶。他雙手撐著窗戶兩邊,小心翼翼的朝窗外傾身俯瞰。他轉身回屋內,臉色慘白。


    “他們需要吸墨紙,”布恩說。


    狄雷尼組長張開眼睛,瞪著天花板。


    “唔,”他自言自語:“他終究還是沒能逍遙法外,是吧?”


    待一切該處理的都已辦妥後,已是午後時分。伊伐·索森副局長負責偵辦,將所有涉案者簽署的筆錄收齊,扣押那些搜證錄像帶,也發了一份新聞稿給各報社,還同意接受電視台簡短的專訪。


    那三張麥蘭的素描在傑特曼的住處找到了。蘿莎·裴領到了一百元的賞金,狄雷尼也沒有忘記送她半加侖的酒,裴媽媽選擇了蘭姆酒。搜證錄像器材全部拆除,裴媽媽家與黎姿家已盡可能恢復舊!


    索爾·傑特曼的屍體裝在藍色的塑料屍袋內運送到停屍間,水泥地上血跡斑斑的凹陷處灑上了木屑。


    布恩表示要開車送狄雷尼回家,狄雷尼欣然同意。他們花了好一段時間才駛出車水馬龍的市中心,不過他們一進入第三大道,車流就開始順暢,布恩高速行駛,趕上一路綠燈。


    “對了,”狄雷尼說:“七月四日那個周末,蒙妮卡和我要租部車子,開車前往新罕布夏州探視兩個女兒。不曉得你和蕾貝嘉是否想要同行?”


    “樂意之至,”布恩立即答應。“謝謝你,長官。我會問蕾貝嘉;我相信她會贊成的。不過為什麽要租車?可以開我的車。”


    “讓我告訴你,”狄雷尼發出囈語般的聲音說:“我這輩子一直想開一部勞斯萊斯,卻始終未曾如願。我想我會給蒙妮卡一個驚喜,租一部豪華,大型的黑色勞斯萊斯。她會心花怒放,孩子們也會樂不可支,而我則是藉此慰勞自己。大約要開上八個小時吧,我想,所以我想我們可以帶一籃食物,在路上吃午餐。你知道,冷盤的炸雞與馬鈴薯色拉。類似那樣的菜色。”


    “聽起來很正點,”小隊長笑著說。“把我們算在內吧。一部勞斯萊斯,嗯?你可相信我還沒坐過那種車子呢!”


    “我也沒有,”狄雷尼麵帶微笑。“現在我們有機會了。”。


    然後他們一路無言,途經三十四街,車流量趨緩,布恩在駕駛座鬆了口氣。


    “組長……”他欲言又止。


    “怎麽樣?”


    “你在傑特曼跳樓之前和他談話時……我是說,談起他美輪美奐的豪宅,以及牢獄生活將如何悲慘……”


    “怎麽樣?”


    “我以為你是……”


    “你以為我是什麽……”


    “哎,算了,”布恩說,凝視著前方。“我猜是我想太多了。”


    “你當然是,”艾德華·x·狄雷尼和藹可親的說著,隨手點了根雪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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