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怎麽做都可以,聽憑自己的心。”


    “你呢?可有想要改變的事?”


    “沒有,我從不後悔所做的任何決定。”


    “……”


    “但是我要跟你一起走。”夜九莞爾一笑,“這樣,我便算是腳踏華蓮穿越而來,同他們有了公平競爭的機會。”


    瑤音聞言沉默,思索了半晌,似乎有了決定。


    “你等等,我去去就來。”瑤音一閃身,憑空消失。待她再次出現時,懷中多了一個嬰孩,“我要帶帝瑤一起走。”


    “隨你,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要從何改變?”


    “秘密。”瑤音微笑,懷抱帝瑤,背起夜九,鑽進了水幕。


    三人穩穩落在天門下,隻見四周白雲朵朵,霧海迷蒙。


    “這是……”


    “還有三分鍾,瓊華就要出現了。”


    “……你想幹嘛?”


    “阻止瓊華救他。”


    “……”夜九倒吸一口涼氣,“慕君還是昊月,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瑤音神色淡然。她曾不止一次的問自己,戒指和眉心玉,究竟選哪個?當初她不知道手中的戒指其實並非自己親手所製的那枚,於是它們的背後代表了不同的人,而現在,它們都隻代表了昊月。選擇題沒有了其他選項,還需要做抉擇麽?


    花君宴的愛是因為自己為他流了一百年的淚,是索取。而昊月不同,他的愛是陪伴,是付出,他會為了她付出自己的全部。


    可是愛著瓊華的昊月,過得實在太辛苦了。


    就在這時,雲海中出現了一個小女孩,一襲青衣,正是孩童時期的瓊華。


    瑤音笑了笑,淡淡道:“我一個都不要。我要他們全都不知道瓊華這個人的存在,我要我,從不曾來過。”


    下一刻,在夜九的震驚中,瑤音祭起誅仙,親手殺死了兒時的瓊華。


    從此,天上人間,再無帝姬瓊華,有的隻是腳踏蓮花歸來的瑤音。


    《帝君》第二卷·終。


    ☆、番外 昊月(一)


    “宸宸,這是為娘年輕時的偶像。”


    “母親你騙人,這是父王。”


    紫宸看著眼前的男人溫柔含笑的眉眼,直覺得反胃,他不顧母親的阻撓奪門而出,離家出走。卻不想,這一走就成了永訣。


    他的母親曾是鳳族第一美人,青衫。她在如花的年紀與當時一文不名的風白容私奔去了凡間,從此和家裏斷絕了關係。後來風白容去參加虛妄山的涅盤祭,便再沒回來。他們都說他死在火海裏了,可青衫並不當真,一直跟紫宸說,“他一定會腳踏祥雲,來接我們母子。”旁人勸青衫改嫁,可她從來都是一笑置之,安心在家教子,獨自將紫宸帶大。


    這一等就是兩百年。又是一年涅盤祭。


    鳳族要經曆九天業火焚燒才可涅盤重生,成為真正的鳳凰,翱翔九天。紫宸偷溜上天,報名涅盤,並順利通過決選,可誰知主持祭奠的新任鳳族之王竟與畫中的父親長了同一張臉。


    風白容給每一個候選者敬酒,輪到紫宸時,他很激動,脫口而出喚他父親。


    風白容先是驚訝,然後是震怒。他身旁的女人挽著他的手,指著紫宸問,他是誰。風白容搖頭,說不認識。然後命人將紫宸扔出了虛妄山。


    紫宸被虛妄山的九天業火焚燒,險些丟了性命,母親耗費大半仙力才將他救回,可到底還是毀了容顏。


    一月後,紫宸在家門口又見到了風白容。母親含淚,卻笑得十分幸福。他對那場一家團聚的戲碼最大的印象便是母親的笑容,那般心花怒放,隻對父親一人。可隻要有風白容在,那個家他一刻也待不下去。不顧母親的阻撓,紫宸奪門而出。


    他不想打破母親的夢,所謂腳踏祥雲迎娶為後,那全是謊言。她心心念念的丈夫早已娶了鳳族的公主,成為了鳳族之王。


    紫宸離家出走,卻不想那是最後一次見到母親。


    彼時,恰逢帝宴羽化,金身化作了十方天界,與此同時,一場九天業火焚燒了七七四十九日,從三十三重天上燒下,一直燒到昆侖虛,與虛妄山的業火交相輝映,整個鳳族付之一炬。 青衫為了保護風白,將自己的守護石為風白做了庇佑,風白逃過一劫,青衫魂飛魄散。


    紫宸在灰燼裏刨了七日,隻找到母親的戒指,悲慟過度,昏死過去。


    “這是一團什麽鳥東西?烏漆墨黑的,死了?”


    待紫宸再次蘇醒,他睜開眼便見一青衣女神拿著樹枝在戳自己,這是他見過的除了母親外最漂亮的女孩。


    “少年,本宮乃是神族長公主瓊華,特下凡間來體察民情,看你我有緣,今日便滿足你一個願望,你可有想要實現的心願?”


    “……我想見母親。”紫宸看著她,一臉怯怯。


    “哦?你母親是何人?”


    “她曾是鳳族的青衫郡主。”


    “鳳族?”瓊華皺了皺眉,轉而一笑,指著虛妄山口,道:“那你隻能去那裏見她了。”


    紫宸雙手抱拳,向瓊華道謝,然後縱身而下,跳進了虛妄山。隻見傾天的火焰竄上天際,將玉一般的人兒吞噬,轉瞬即逝。


    “哎,看來世人真如慕君師傅所言,長相同智商成正比。我不過是同他開個玩笑,怎知這般聽話,攔都攔不住,嘖嘖~真真可惜了這副好皮囊。”瓊華收起折扇,搖頭歎息,“父神羽化,死前曾頒下詔令,鳳族舉族殉葬,這才有了後來的九天業火焚燒不絕,你想要見母親,那就隻能在死後相見了。”


    一千年後,天邊燒起漫天紅蓮,虛妄山火光衝天。彼時,瓊華恰巧在昆侖墟一帶巡視,見到了涅盤而出的紫宸,頓時驚為天人,兩眼放光,直道:“這鳥兒帶回去給師傅下酒,定然大補。”


    “你叫什麽名字?”


    紫宸搖頭,“記不得了。”


    “看你五官精致麵如潤玉,堪比空中明月,我便賜你名諱昊月罷。”


    “謝姑姑賜名。”


    瓊華滿意一笑,遂將昊月綁上了離恨天。誰知慕君見了他便十分歡喜,非但沒有吃他的肉,還將他收作了二弟子,為的是讓他好好修習,將他那不成器的師姐瓊華比到天旮旯灣裏去。


    慕君十分寵愛昊月,將畢生心血傾囊相授,昊月不負師命,術法日漸精進。


    瓊華眼見慕君不盯著自己的功課了,也樂得輕鬆,成日裏做些小女孩的把戲討慕君歡欣,慕君感念其不成器,痛心疾首將她罰下了六欲天,命其靜思己過。


    六欲天的主神司祭並不知大神女駕臨,成日裏依舊狐假虎威做盡了傷天害理的事情。


    司祭本是無名小卒,多虧娶了善見城城主的女兒元珠才得了上麵人的賞識,誰知他的官越做越大,身邊的姬妾也愈來愈多。元珠隻育有一女,司祭的第二十九個姨太太喜得一子,司祭為了表示對她的寵愛便將常年在鄉下吃齋念佛的原配請上六欲天。元珠本以為他迷途知返,自己的好日子來了,卻不想迎接她的竟是一紙休書。元珠心如死灰,從城樓上跳下,被瓊華接個正著。


    瓊華怒從中來,手起刀落割掉了姨太太的頭顱,趾高氣昂的表情凝固在她的臉上,卻永遠和身體分了家,再不會有旁的表情了。司祭驚怒,直道自己是天君眼前的紅人,要上離恨天去告禦狀,讓瓊華舉家陪葬。瓊華哪裏受得了旁人的威脅?這等人渣活在世上簡直就是汙染空氣,於是一劍下去,讓二人做了對鬼夫妻。


    這一切都被聞訊而來的昊月看在眼裏,瓊華天不怕地不怕誓要斬盡天下負心漢的英勇形象在他心中根深蒂固,自此,情根深種無法自拔,瓊華到哪裏他就到哪裏,瓊華讓他做什麽他就做什麽。


    慕君扼腕長歎,直道瓊華不僅殺了他一員愛將,還將愛徒帶成了同她一樣的學渣,於是索性眼不見為淨,一狠心將二人發配去了南青天的陀螺國。


    陀螺國裏地勢凶險,四處都是亂竄的火苗,比火更可怕的是陀螺國的族人。他們長相凶殘,做事更凶殘,以食人為生,但他們的手藝很好,離恨天上的神女們所用的上等服侍大多出自他們之手,陀螺人對鍛造神兵更是一絕。


    瓊華與昊月被罰下界之時,正是神兵誅仙臨世之日。瓊華看見那朵被綰成了一朵花一般的神劍誅仙,頓時心花怒放,隻覺將此物獻給慕君他便會原諒自己,於是帶著師弟蒙上麵去搶那朵花。


    二人雙拳難敵四手,瓊華奪了劍便揚長而去,留下昊月一人,受了百般欺淩。


    昊月在陀螺國被關了七日,七日裏受盡了折磨,在瀕死之際,瓊華穿了一身華服,腳踏七彩祥雲降臨,陀螺國人上下皆受了帝宴莫大的恩澤,一見瓊華便俯首叩拜。


    瓊華巡視陀螺國,發現了地牢中奄奄一息的昊月,直道此人深的她心,於是假意要了昊月去,說要立他為儲妃。陀螺國主自然不會拒絕,連夜便將昊月打包送到了她的房內。


    “你怎麽不告訴他們我是瓊華?”


    “我不想他們覺得師姐是小偷,我知道師姐一定會回來救我的,我需要做的隻是等待。”


    “傻瓜。”瓊華心一暖,不再言語,她其實很想告訴他,她隻是因為不會用那朵花才回來,昊月的死活,其實早已拋到了九霄雲外。


    瓊華看見昊月胸口的傷,於是揭開他的衣衫將他剝了個精光,發現他全身上下隻有雙腿間還剩一塊整肉,於是戳了戳,發現此物居然立時昂揚挺立。瓊華驚訝,玩心大起,戳了又戳,戳了又戳,全然忘了他身上的傷勢。


    昊月麵紅耳赤,嬌喘不跌。


    “師、師姐……不要……”


    “嗯?這是何物?”瓊華繼續戳。


    “這、這是……”


    “快說,從哪弄來的寶貝?愈來愈硬了,好大呀……”瓊華蹲下身,湊近了它捏了捏,想要細細探查究竟,不料一股火熱的白濁噴湧而出,弄得她一臉都是。瓊華十分生氣,將他暴打了一頓,於是昊月身上僅剩的一處好皮肉也變得不太好了……


    ☆、番外 十宴


    (一)周莊往事。


    又是一年春來晚。已過三月,仍舊是滿庭飄舞著雪花。院子裏的臘梅早已凋謝,隻剩下突兀的枝幹在風雪裏搖曳,好似在嘲笑,嘲笑我這個愚蠢的女人。我發了瘋似的怒吼著:“來人——把皇宮裏所有的梅樹全部砍掉,我不想看見關於梅的一切!”太監宮女戰戰兢兢的在我身邊穿行,看著那些梅樹一顆一顆的倒下,我的心裏不自覺的舒暢。“哈哈哈哈哈——梅玉蕊,我看你怎麽和我鬥!”我笑著,看著鏡中的自己,披頭散發,就像冷宮裏的怨婦。我,梅玉蕊,是這個宮殿的女主人,是母儀天下的皇後。天底下最可笑的女人。


    紅磚黃瓦的皇宮像個巨大的牢籠,黑夜日夜籠罩著我,讓我辨認不清真實的自己,失去了當年所有的風姿。如今的我,隻是一個失去靈魂的軀殼。背棄了當初的始終,忘記了國仇,忘記了家恨。隻記得當年紅纓白馬上風姿綽綽的他。


    十年前,九州戰亂,烽火連天。秦國大將奉執纓奉皇命統領十萬鐵騎,揮師南下。兩年間發展成百萬雄師,一統中原,為秦打下萬世基業。


    江南,周莊小鎮。


    “小姐——”隨著一聲驚呼,央兒捂住雙眼。白馬嘶鳴,身披堅甲的男子急轉馬頭,馬蹄急停,男子下馬,站在地上驚得瑟瑟發抖的人兒麵前。丫鬟央兒立刻上前扶起小姐。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楚一,紅纓白馬,風流橫溢。銳利的雙眼,挺拔的身姿,猶如蒼穹中桀驁的雄鷹,天大地大,任其翱翔。隻是那一瞬,已決定了滄海桑田。就算命運的轉輪不停的轉動,唯一不變的,是他冰冷的雙眼裏,那不曾熄滅的火焰。他對我說:“我叫楚一。”略帶命令的的語氣,在那一刻,我倆的紅線已被他強行係上。不允許我有掙脫的餘地,他就這樣硬闖進我的心底。


    地上的人兒顫抖著單薄的身子,瞪大了雙眼驚懼的看著我,姣好的麵龐,眉上畫了一枝青綠的藤蔓,頭上碧玉的簪子前後搖晃,宛若她嬌小的顫抖的身體。然而隻是一瞬,她便移開了眼眸。地上散落了一地的書,當我停下馬,她居然衝到我的腳下,將一本集子從我腳下抽離。莫名的生氣,我不允許她為了別的事物忽略我,我想她的眼裏隻有我,哪怕我們是第一次見麵。我拉起她的手腕,道:“我叫楚一。”


    “你叫什麽名字?”


    她奮力掙脫著手腕,但這對我來說隻是徒勞。隻要是我想要的,沒有人能逃離我的手掌心。我放開她的手腕,她頹然的摔倒在地上,看著她緊皺的雙眉和泛紅的手腕,心裏隱然抽痛。那時我還不明白這是怎樣的情愫,女人對我來說,隻是泄欲的工具。直到很多年後,當我再次擁有她,我才知道我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保護她,保護我心愛的女人不受到任何傷害,我要將全世界所有的幸福贈予她。


    “說,你叫什麽名字。”


    “蘇……蘇雪見。”她小聲道。將她的名印入心底,揚鞭而去。


    世上兩大才女。北有秦國八王爺獨女梅玉蕊,南有楚國宰相千金蘇蔓菁。嗬,蘇蔓菁,字雪見,如果早知蘇蔓菁有雪見之名,就不會有之後發生的事情了。或者在那日我便強擄了她去,也不會再有日後的追悔莫及。可惜,世界上沒有假如,也沒有如果。


    我的軍隊封鎖了周莊,楚國已經名存實亡。楚國一幹大小官員皆已逃難,連那個小娃娃皇帝也已死在我的刀下,唯一剩下的便是由宰相蘇丞和楚將軍劉茗死守的周莊。當我將蘇丞和劉茗的首級裝入匣子裏時,我好似瞟到一抹翠綠從牆角掠過,隻是一瞬。


    我沒有屠城的習慣,屠城是對自己的權勢本領沒有把握的人才做的事,我相信在我的攻打下,沒有哪一個國家的叛軍敢卷土重來。可是,我卻再也沒有找到那個叫蔓菁的女子。


    (二)南國舊夢


    國破家亡,雖然知是早晚的事,可是沒想到來的這麽破然這麽殘酷。爹爹的最後一眼我沒有見到,娘親拚死才將我送出周莊。她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切相忘,勿惦念,雖國仇猶在。奉執纓,秦大將,勿記家恨未消,望兒珍重。國仇家恨怎可忘,奉執纓,我雖為一介女流,但我可比那些望風而逃的叛國匹夫。


    變賣了及笄時母親送我的發簪,湊夠了盤纏,來到京都。這裏確實比周莊繁華百倍,可再是車水馬龍,任它喧鬧,我也隻覺,路上隻有我一人,我融不進這個城市,融不進這個國家。


    偌大京城,我一介女流,如何可以見到權傾朝野的兵馬大元帥?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遊蕩,滿麵憔悴,灰色的衣衫,隨意紮起的發髻,當時的我,就算是我娘,也不會認出來,那是蘇蔓菁。此時,天空飄起雪花,本是一天正午,路上卻行人稀少,更多的是孩子在外玩耍,為了雪花而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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