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麽回事兒,直貴想。這男人不是單純出於好心隱瞞了剛誌的事兒。


    “今天不巧,身上沒帶著錢,改日讓我表示酬謝。”


    直貴一說,立野皺起眉頭揮了揮手:


    “我可沒打算敲詐窮學生啊!不過,那樣的傢夥在你身邊轉來轉去,直貴,你是不是有啥事呀?而且,我看那事可能不是什麽壞事,而且是相當好的事情吧。我猜對了吧?”立野用爬行類動物一般的眼睛盯著直貴。


    直貴感到驚嘆,好像隻要是在這坎坷人生的小道上走過來的人,就具有常人所不具備的敏銳嗅覺。


    “是不是好事,我也說不好。”


    “好啦!好啦!今天我也不想再問了。不管怎樣,我覺得現在對你是非常重要的時刻。如果過了這個坎兒,我想直貴不會一輩子都是窮學生,到那時候再謝我吧,我可等著那一天啊!”


    直貴微微露出笑容,感到今後立野肯定還會露麵,如果真的和朝美結婚,估計他馬上就會招來討好處。


    “對不起!我該去打工了。”直貴站了起來。


    這次立野沒有挽留,“噢,好好幹!我們都會幫你的。”


    直貴拿起帳單向收款台走去,估計立野不會再說各付各的那樣的話了。


    必須趕快行動!直貴想到。去找立野的估計就是孝文。也許是他自己的主意,也沒準是中條夫婦的主意。不管怎樣,他們開始調查直貴的品行和經歷了,早晚會查出剛誌的事。


    在那之前必須採取什麽辦法。要讓朝美懷上自己的孩子。


    周末,直貴叫朝美來自己的住處。她本來是想去打保齡球,可他說想在家裏一起做日式鍋貼。


    “別人教了我廣島風味的正宗做法,專用的加熱鐵板也買了,想趁我沒忘記之前再做一次。”


    這些話某種程度上是真話。確實是來店裏的客人教的,這點沒錯,可那是兩個多月前的事了,而且沒怎麽想過自己做。


    朝美並沒有懷疑,“哎,好啊!那我多買點兒啤酒過去。”她高興地說道。


    下午三點左右她來了。直貴已經做好了準備。鍋貼什麽的怎麽都行,最好能盡快結束,留下充分時間兩人做點別的。床邊的櫃子上隱藏好了安全套。安全套已經用針紮了一個小孔。自己也覺得做法有些骯髒,可確實沒有說服朝美的信心。


    “啊,這麽多捲心菜呀!要用這麽多嗎?”


    “這才是廣島風味的美味所在。”


    什麽也不知道的朝美,看著他的動作一會兒激動,一會兒又像孩子似的撒歡。說是第一次在家裏做這樣的事情。想起她母親一副高貴的容貌,直貴覺得也是那麽回事兒。


    兩人各自吃了兩塊鍋貼,喝幹了六罐啤酒。從她的樣子看,直貴打消了一個懸念,原先擔心是不是她的日子不對。原先他就留意到,朝美在那幾天是不喝酒的。


    “啊!我已經吃飽了,挺好吃的,謝謝!”


    “你喜歡就好!”他趕緊開始收拾。


    “稍微歇會兒再收拾吧!”


    “不,這個樣子還是不太好。”


    朝美也幫他收拾起來。直貴看看窗外,太陽還是高高的。心想,要是她提出到外麵什麽地方去可不大好。


    這個時候,門鈴響了。他擦擦手,打開大門。看到站在外麵的人,他倒吸一口涼氣,是嘉島孝文。


    直貴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孝文趁機閃進了門。他的目光立即就盯住了站在水池邊的朝美。她也瞪大了眼睛。


    “你怎麽跑到這兒來了?”


    孝文環視了一下室內,鼻子抽動著,像是在聞屋裏的氣味。


    “像是烤了餡餅什麽的了吧?朝美還是喜歡庶民的東西啊!”


    “我在問你幹什麽來了?”


    “舅媽叫我來的。說托我讓朝美趕快醒過來。所以才來這兒接你。”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嗯,”孝文聳了聳肩膀,“舅媽跟我說的。說今天好像要去那男人家去。”


    朝美的臉沉了下來,像是察覺出了什麽事。大概他們偷聽了電話,直貴想。


    “情況就是這樣的,我必須履行我的義務,作為你母親的外甥的義務,作為你的訂婚著的義務。就這樣,回家吧!”


    孝文正像往屋裏走,直貴用手擋住他。孝文瞪著他。


    “我對你提出過忠告,你怎麽還沒意識到啊!還是早點結束這種沒有結果的交往為好,要不隻是浪費時間。”


    “你走吧!”


    “是要走,帶上她。”


    “我不回去,”朝美又轉身衝著孝文說道,“我就在這裏!”


    “你要一直在這裏嗎?那可不行!”


    “一直在這兒,再也不回那個家了。回去跟我父母說吧!”


    直貴吃驚地看著她:“朝美……”


    “你想這樣做能行嗎,你可是中條家的獨生女啊!”


    “那又怎麽樣,也不是我願意生在那樣的家裏的。”


    孝文好像無話反駁,用力仰著頭看著朝美。


    這時,從半開的門口閃現出人影。


    “武島先生,信。”郵遞員遞過來郵件。


    直貴伸出手去接,可孝文先接了過去。是信和明信片。他兩手分別拿著這兩封信件,來回地看著。


    “別不懂禮貌,那是給直貴的郵件。”朝美指責道。


    “我知道,也沒看裏麵的內容。給你,像是大學來的通知。”說著他先把那封信遞了過來。然後他看明信片的正麵,說:“噢,武島剛誌&是親戚吧?”正說著,孝文的臉色變了。


    “哎,怎麽有這個印章?”


    “你別看了,”直貴把那張明信片奪了過來,“趕快走吧!”


    可是孝文根本沒有出去的意思,嘴角露出奇怪的笑,眼睛盯著直貴看來看去。


    “你幹嗎呢,趕快回去呀!把剛才我說的完完全全地告訴我父母。”朝美的口氣還是很硬。


    可是,像是要躲開她氣勢洶洶的樣子,孝文獨自笑著。


    “喂,朝美。越來越有意思了。”


    “什麽?”


    “直貴君的親戚裏像是有很不得了的人物啊,”孝文轉身看著直貴,“怎麽樣,是吧?”


    “你說什麽呢?”


    “他的親戚中有正在服刑的人。”


    “哎……”朝美屏住呼吸。


    “你看看那張明信片就知道了。正麵蓋有櫻花的印章。那確實是用在從監獄裏寄出的信件上的。我以前做過向監獄裏的醫療設施提供器械的工作,法務省的官員告訴我的。”


    “沒有那樣的事情,是吧,沒有這回事兒?”朝美問直貴,期待著他做出否定。


    可是,直貴沒有回答。他咬著嘴唇,瞪著孝文。


    “那是誰呀?”孝文避開直貴的視線問道,“武島,姓是一樣的,應該是相當近的親戚,說不定是直係親屬呢。”


    “別瞎說了!不是說過直貴君沒有親屬嗎。”


    “那,是誰呢?”


    “幹嗎要跟你說這些呢,這不是個人的事情嗎。再說就是從監獄裏寄出來的,也不能說寄信人一定就是服刑者吧。也許隻是在那裏工作的呢。”


    孝文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那個櫻花印章,是為了檢查用的,時表示已經過審閱的標誌。隻是在那裏工作的人,自己發出的信件幹嗎要通過檢查呢。”


    朝美一時說不出話來,像是求救一般看著直貴。


    “是親戚嗎?”


    “不會是多麽遠的親戚,”孝文說,“服刑者通信的對象是限定的,而且,應該預先向監獄提出收信人名單,要是比較遠的親戚,直貴是不會被列入那個名單中的。”


    令人憎恨的是孝文說的都是對的。沒有反駁的餘地。


    “就算是親戚進了監獄,那又怎麽啦,又不是直貴君犯了罪。”朝美還是不服輸似的說道。


    “你是認真說的嗎?該不該跟親戚中有服刑者的人交往,朝美也不是小孩子了,應該明白吧。”


    “為什麽不能交往呢?就是政治家,不也有進監獄的人嗎!”


    “哎呀!他親戚犯的罪,是那種性質的嗎?”孝文搓著下巴,“好啦!查一下就知道了。警察中也不是沒有熟人,要是上過報紙的事件,用電腦搜索一下就清楚了。”


    “想怎麽幹就怎麽幹吧!”


    “當然要幹的,而且還要告訴舅舅他們呢。”孝文說著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朝美光著腳跑下玄關,鎖上了門,然後轉身向著直貴。


    “能跟我說清楚吧。”


    直貴把目光落到手中的明信片上。上麵排滿已經看慣了的哥哥的字。


    你好!信紙用完了,隻好用明信片了。今天,不知什麽地方的劇團來做慰問演出,節目叫“磨坊書簡”。被認為貧困的老人在利用風車磨麵,實際上隻是避人耳目鏟下牆上的土運出來的故事……


    真混蛋,盡寫些沒用的東西。直貴心裏罵著。


    “誰來的?那個。”朝美又問道。


    不能再糊弄了,直貴想。再像以前那樣糊弄也沒用了。孝文馬上就能查出來叫作武島剛誌的人幹了些什麽,而且早晚會傳到朝美耳朵裏。結果肯定會是這樣——直貴吐了口氣。


    “是我哥,”他生硬地說道。


    “哥哥?你,不是獨生子嗎……”


    “是我哥哥。說獨生子是謊話。”他把明信片扔了出去。


    朝美把它撿了起來,“為什麽?”


    為什麽——他沒明白這個提問的意思。究竟是問為什麽撒謊呢?還是為什麽哥哥會進監獄呢?肯定是在問這些。


    “搶劫殺人。”


    像是把沉積在身體裏的東西都吐出來了一樣,他說了起來。哥哥做了些什麽,然後他是怎樣隱瞞了這些活過來的,還有一旦敗露總會失去些什麽的事情。


    朝美表情僵硬地聽著他的話。中途沒有插話,像是受到很大的刺激。


    直貴從她手裏取回明信片,嚓嚓地撕了個粉碎,扔進旁邊的垃圾桶。


    “對我……,”朝美開口說,“對我,還是希望能告訴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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