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嗎猶豫不定呀!”思維焦急地說,“我們隻是喜歡你的歌,想跟你一起幹下去,你家裏有什麽事沒關係的。難道說你還在意我們親屬沒蹲監獄?”


    “沒有那個意思啊!”


    “那樣的話,就別絮絮叨叨地說那些無聊的話了!”


    “無聊的話?”直貴瞪著寺尾。


    “無聊!對於我們來說,最重要的隻是製作好的音樂,那以外的事情都是無聊的。沒有什麽說的,是吧?”


    對寺尾的問話,三個人都點著頭。


    可是,直貴還是沉默著。於是,“好吧,這樣吧!”寺尾拍了一下手。


    “還是採取民主方式吧,少數服從多數。誰反對武島加入樂隊?”沒有人舉手。“那麽贊成的呢?”寺尾當然不用說,其他三人也都舉起了手。看到這樣,寺尾滿足地說:“五個人中四個人贊成,無人反對,一人棄權,這樣還有什麽說的嗎?”


    直貴皺起眉頭,感到困惑,“真的可以嗎?”


    “你啊,不是唱了約翰·列儂的《想像》嗎,好好想像一下,沒有歧視和偏見的世界。”說著,寺尾笑了起來。直貴險些流出淚來。


    寺尾祐輔他們的反應,跟以往直貴曾告訴過剛誌事情的別人完全不同,要說表現出露骨的冷淡或者態度突然變化的並不多,但大多數人就像外國風味餐廳店長那樣,很快地就壘出一堵牆,隻是不同的人壘出的牆壁有厚有薄而已。


    但在寺尾他們這裏沒有那種感覺,理由也許是他們心裏還需要自己,這件事令人高興。假如不是叫作武島直貴的人,不管是誰,要知道大家都想要他的聲音,也會感激的。


    不對!


    知道直貴的情況,又沒有壘出什麽牆的還有一個人,就是白石由實子。雖覺得她大概不會再主動來接近自己了,可每次乘坐巴士見到的時候,她還是跟過去一樣沒有任何顧慮地打招呼,讓人感到她是以前早已非常熟悉的人。


    一天午休,他躺在糙坪上聽著隨身聽,感覺有人坐到他的身旁。睜開眼睛一看,是由實子的笑臉。


    “最近總是在聽著什麽啊,究竟是什麽呀?英語會話?”


    “哪兒有的事兒,音樂。”


    “嗯?直貴君也聽音樂?我以為成大學生了在學習呢。”


    “學習當然在學,可有時也聽聽音樂。”


    “哦,那倒是。什麽音樂?搖滾樂?”


    “啊,差不多吧。”他模稜兩可地回答。還沒有完全弄懂音樂的類別。


    由實子從直貴耳朵上奪走了耳機,直接戴到自己耳朵上。


    “喂!還給我!”


    “我聽聽不行嗎。哎!沒聽過的歌啊……”說到這兒她的表情變了。從滿驚奇的目光轉向直貴,“這個,難道說是直貴?”


    “還給我!”他要拿回耳機,可她扭轉了一下身體躲開了。


    “真不得了,直貴君,在做樂隊?”


    “不是我在做,是人家讓我加入的。”


    “能做聲樂,真了不起!”由實子用雙手捂住耳機,眼睛中閃爍著光芒。


    “好了吧!”終於要回了耳機。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大概兩個月以前,其他人都做了好幾年了,怎麽樣,還好吧?”


    “演奏挺好的,直貴君的歌更棒!能當職業的啊!”


    “別說傻話!”


    無聊!直貴做出那樣的表情。可心裏卻因由實子的話增添了信心。這兩個月來,他完全成了音樂的俘虜。在錄音室裏盡情歌唱的時候是他最幸福的時間。覺得要是一生都這樣持續下去是多麽美好!這想法當然連接著一個夢想,就是當上職業的音樂人。這個夢想和寺尾他們也是共同的。和夥伴們一起持有同樣的夢想,熱烈地交談,那也是最大的喜悅。


    “是不是自己也覺得好聽,才總是聽呢?聽著是很高興嗎?”


    “不是那麽回事兒。我在檢查唱得不好的地方,離現場演奏會沒有多少時間了。”


    “演奏會?還要開音樂會嗎?”由實子的臉上一下子亮了起來。


    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了,可已經晚了。由實子沒完沒了地詢問者演奏會的事兒。什麽時候呀?在哪兒演奏呀?有票嗎?要唱幾首歌呀?直貴屈服了,一個一個地回答著她的問題,最後連他帶著的四張門票也叫她奪走了,當然票錢當場就付給了他。本來門票賣出去是件高興的事兒,可直貴不願意欠她的情,不願意迎合她對自己的熱情。


    “我絕對要去!哇!好高興啊!”她像是根本沒有察覺到他的內心,由實子高興地撒歡兒。


    離演奏會沒有幾天了,而且和大學的麵授時間重疊著,調整日程非常困難。但是直貴隻要有點兒可能就盡量參加練習。錄音室的費用不能白花,雖然是按人數均攤,可還是對生活費產生不小的影響。不過,他覺得如果失去這個,活下去就沒有什麽意義,心已經叫音樂奪走了一大半。


    以直貴的加入為契機,樂隊改了名字,新的名字叫“宇宙光”,來源於寺尾一次失敗的動作,他本人原想在胸前單純地做一個“x”符號般的動作,結果跟奧特曼發出宇宙光時的姿勢很相似,本人一再否定說:不是那樣的!反而更加顯得有趣,就成了樂隊的名稱。


    見過幾次麵以後,直貴和寺尾以外的成員也都完全熟悉了。他們直呼他的名,他也稱呼他們各自的愛稱。有趣的是,寺尾從來都是鄭重地稱他的姓——武島。他大概從一開始就這樣叫了難以改變。


    聯繫兩個小時後,他跟他們一起喝著廉價酒的時候,這是直貴最放鬆的時刻。大家一起說些女孩子的事呀,打工的牢騷話呀,時裝的事——世上年輕人平常聊的內容,直貴也非常自然地加入到了中間。這可以說是剛誌出事以後,第一次出現的青春時光。樂隊成員們像是風,從一個直貴很久沒有接觸過的世界裏,把一些閃閃發光的東西帶給了他。


    五個人在一起不管說些怎樣愚蠢的話題,最終還是回到同一個地方,就是音樂。大家繼續創作什麽樣的音樂,朝著哪個目標,為了實現它需要怎樣做。有時爭論得非常熱烈。要是喝多點酒,甚至要鬧到險些動手。特別是寺尾和鼓手幸田容易腦瓜發熱,經常會出現喊著:“我不幹了!”“隨你的便!”這樣的場麵。剛開始,直貴看到這種情形真捏把汗,慢慢的知道了這隻是慣常的節目,笑嘻嘻地不管他們,等到他們倆的興奮勁兒過去就行了。


    直貴感到他們都是一心一意地走音樂這條路。除了寺尾,三個人都沒進大學,一邊打工一邊不斷地尋找機會。寺尾也不過是給父母做個姿態,在大學裏掛個名而已。每次想著這些,直貴有些內疚。但又想無論如何也不能退學。他知道,順利地從大學畢業,是給在監獄裏的哥哥激勵的唯一辦法。


    開始搞音樂的事兒通過寫信告訴了剛誌。估計他可能擔心,特意預先寫了“以不影響學業為限度”,迴避了朝著專業發展的想法,以後也打算瞞下去,如果要公開這件事,也要等正式登台演出成功以後。要是出了自己的cd,可以送給哥哥。那樣的話,也許剛誌會很高興,在那之前先不讓他知道。


    新樂隊的首次演出是在澀穀的演奏廳。緊張到了極點的直貴,一登上舞台腦子裏變得一片空白。寺尾介紹他這個新成員的時候,什麽都沒搞明白,像是回答得牛頭不對馬嘴。不過,也許這樣更為有趣,滿屋的來賓哈哈大笑。


    還沒有消除緊張情緒演奏就開始了。直貴眼裏好像什麽都沒有看見,隻是同伴們發出的聲音流入他的耳朵。再就是通過他的反覆練習,已經到了聽到那些聲音就會條件反射地發出聲來的程度,他忘我地唱了起來。


    後來聽寺尾講,他發出第一聲後,全場一下子寂靜了下來。然後,唱完第一個段落時,來賓們開始用手打著拍子,隨著樂曲晃動著身體。


    “他們都呆了,肯定沒料到我們還藏著這樣的秘密武器。”寺尾得意地說道。


    第一首、第二首,唱著唱著直貴逐漸穩定下來,開始看到基本上是滿員的狀態,而且也看到他們隨著自己的歌晃動著身體。


    有四個人占了最前麵的位置,拚命地揮動著手。開始以為是這裏的常客,發現其中一個是由實子的時候,稍微有些狼狽。像是她帶著朋友來,而且占據了最前麵的位置,拜託其他三人齊聲高喊掀起高潮。最貴的目光隻和由實子對視了一次,她的眼睛比平常更加閃亮。


    值得紀念的第一次演奏會以成功告終,要求再唱的掌聲久久不能平息。寺尾他們說,從未有過這樣的場麵。


    馬上就預訂了第二次演出。與此同時,寺尾建議錄製試音帶。


    “送到唱片公司去,以前也曾做過幾張,但要是不做武島唱的就沒有意義。”


    據說打算一共收錄六首曲子。都是原創的,作曲幾乎都是寺尾。有一首是直貴負責寫的歌詞,但他自己並不喜歡。“六首曲子的聲樂部分都是直貴嗎?”幸田問道。他父親在gg代理點工作,可以說是他們走向音樂界的唯一窗口。


    “當然是那樣,要不就沒有了宇宙光的特色,是吧?”寺尾徵求貝斯手敦誌和吉他手健一的意見。兩人稍微點了一下頭。


    “正是這個。”幸田又開口說道,“說到特色,我覺得還是在於我們有兩名歌手這一點,而且兩名都要出色,這才能顯現出我們最強。隻是直貴一人唱的話,給人留下的印象不深,不能表現出我們的特色。”


    聽起來,幸田的口氣還是顧慮到直貴似的。不過,直貴覺得他說的對,實際上自己也感覺到,自從自己加入以後,寺尾主唱的少多了。


    “我和武島水平有差距,以前我也說過的。”寺尾像是有些不耐煩。


    “也許是那樣,歌手出色的樂隊有很多,要想在這裏麵出眾,不和別人顯現出差別來肯定不行。”


    “做點小花招不行嗎?”


    “不是花招的事。以前是祐輔做歌手,那時也是以專業為目標的,不是也有公司對我們感興趣嗎?”


    又開始了爭論。不知是不是父親的影響,幸田努力說明成功的理論,而寺尾又有些感情用事。


    結果又採取了表決的方式,包括直貴在內的四個人,主張在六首曲目中有二三曲由寺尾擔任主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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