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蘭想,難怪戴娟跟巴渝生說,這些發現在電話裏講不清楚。她問:“鑫遠……抱歉我這個外行人才會這樣問,鑫遠會有倒閉的危險嗎?”戴娟的臉上現出一片悲哀的神色,但顯然不是覺得那蘭的外行有多麽悲哀,她說:“鑫遠不是有倒閉的危險,而是已經撐不住了,已經倒了!”那蘭大驚,想想又覺得不可思議:“但是……這麽大的事……這怎麽可能?怎麽沒有任何人提到?警方、媒體,好像誰都不知道。”


    戴娟說:“所以說,這是張內部表,隻有鑫遠的少數決策者知道,任何像鑫遠這樣的大集團,都不會在一連串負麵的數字前倒下,用百足之蟲那樣難聽的比喻應該是可以的,比如鑫遠分流的其他一些產業還在盈利,帳麵上還有些信用,給員工發工資或者維繫十天半個月的生產還問題不大,但沒人會相信這些問題在短時間內就能解決,所以從實際上說,鑫遠已經垮了。”她頹然靠在沙發背上,揉著眼睛,揉著太陽穴,最後手無力地垂在沙發邊的石燈上。


    那蘭忍不住對那石燈多看了兩眼,灰色石體遍布金色斑塊的點綴,和整個客廳淡淡青綠色調略略不合,但掛著一圈小燈,想像著點起來一定會有金燦燦的效果。她斟酌了一番,還是說出了不得不提的看法:“這麽說來,你叔叔承受著空前的巨大壓力……鑫遠是他一手創辦的,曾經轟轟烈烈的大企業,大廈將傾,他又無力回天,精神崩潰,並非不可能。”


    沒想到戴娟說:“還是不大可能。我是說,叔叔不會因為企業要倒就崩潰,以我的了解,他不是那樣的性格,他是那種能扛住事兒的人,更何況,企業和個人資產分開,他這點基本常識總是有的,鑫遠破產,他現有的個人財產不會少掉一分錢……這個具體我不好說,等我嬸嬸來了你們可以問她。”


    那蘭將這些話都暗暗記下,又問:“那依你的意思,戴總如果真的崩潰、或者想不開,一定另有原因?”衝戴娟點點頭,說:“隻不過,我不知道是什麽。”


    案發前九天,江京市富江路米米餐廳


    三名劫匪今晚的任務是幫劫匪甲的女友搬家。她東西本來就不多,新租的房子比雞窩都小,也放不下太多大件家具,所以搬完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書架、幾把椅子,重體力活就結束了。四個人一起吃晚飯的時候,女友的手機突然響起來,她在嘈雜的小飯店裏接聽,聽著聽著臉色就有些不對。她放下電話後對劫匪甲說:“情況有變化。”


    劫匪丙問:“有什麽樣的變化。”


    “很嚴重的、天翻地覆的變化。一切都要重新安排起。”


    5月20日中午12:30許,江京市東隅路魚米香飯店午飯那蘭被迫請客,按照謝一彬的說法,誰讓她是老闆娘呢。那蘭說你能不能把“娘”字去掉,等我活到四十開外後再請你加上。


    謝一彬冷笑說:“都說你是不食人間煙火的那類,看來也不能免俗啊。”


    那蘭不屑和他唇槍舌劍,問道:“你進入主題吧,有沒有進展。”


    謝一彬說:“沒進展也不敢敲你的竹槓。”他四下看看,仿佛躲在這城南小路上的小飯店和五六十位形狀各異的食客中還不夠隱秘。等確定沒有鬼鬼祟祟的特務盯梢後,他才說:“首先小贊你一下,還希望你不要驕傲。你猜得不錯,警方的確已經在調查戴向陽,而且正如你所說,全麵鋪開,還沒有深入到細節。”


    “這些你怎麽知道?”那蘭好奇地問。謝一彬神秘地皮笑肉不笑一下,輕聲但字字清晰地說:“因為我就是一個警察!”那蘭不解地盯著他,盯了一陣,突然明白:“你假冒……”“噓……你有沒有點防患意識?需要這麽大聲嚷嚷嗎?”


    那蘭往後坐直了些,說:“真沒看出來,你還挺敢做的。不過,我是市局正式聘的顧問,我又是你的老闆娘……老闆,所以你馬馬虎虎可以算警察,至少是在為警方服務。”


    “行,你也挺能扯。”謝一彬開始對著端上來的飯菜動手,“我今天打電話去的,打到鑫遠集團秘書組,說是市公安局五一八大劫案調查組專員,需要了解一些情況。接電話的秘書立刻抗議說:‘你們昨天下午不是剛來過嗎?’我問:‘你吃早飯了嗎?’她說:‘吃了,你什麽意思?’我說:‘你昨天不是吃過了嗎?今天怎麽又吃了?我們破案搞調查,和吃飯一樣,不是一頓吃完就拉倒了,昨天得到的信息,我們消化過了,今天又有新問題了。’你別說,這招還管用,她居然有求必應,我要的東西,她都幫我複印好。”


    謝一彬再次四下看看,然後從包裏取出了幾張紙。他拿過頭兩張,遞給那蘭:“這是你要的,戴向陽過去三年裏所有的旅行記錄,準確地說,是所有通過公司秘書部或後勤安排的旅行,都在這裏了。”


    那蘭掃了一眼,說:“太好了,這頓飯該你吃。”把紙折起,往自己的包包裏放。


    “不看一看嗎?”謝一彬問。


    那蘭說:“我下午慢慢看,這麽多條,且得看一陣呢。”


    謝一彬再次故作神秘地說:“如果我已經看過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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