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牽著我的手,走出那家酒吧。他已經將琴放入琴盒,背在肩上。他答應我,為我拉一整夜琴。我的心忽然一痛:一整夜。那明天呢?我甩甩頭,不去想明天。


    隻有今夜。這蕭瑟的秋夜將比任何一個春日更暖。兩個人的寒冷合在一起便是溫暖。


    短短一周的培訓很快結束。然後上崗,試用期三個月。


    我在財務部,而林蘭在市場部。不一個樓層,但我們午飯是在一起吃的。


    林蘭的到來,在公司裏引起了強烈的震動。她走到哪裏,哪裏便因為她而亮麗。她的辦公桌上,紅色的玫瑰總是長開不敗。而我與她相比,是十足的灰姑娘。同事蕭峻用開玩笑的語氣對我說:小顏,其實你很美的,但你的美是那種冰冷的美,隻能遠望而無法接近的美。


    對他的話我隻是一笑而過。這話我聽得太多了,從上大學的時候就有人開始說我清高。其實,他們並不知道,我冷默的外表之下,一顆心也會怎樣的鮮活。而這種熱情,隻是給一個人的。那便是方舟。我隻想活得真實一些,我討厭同事之間那種虛偽的友好,這種虛偽的友好背後便是爾虞我詐。恭維的話我從不會說,背後翻閑話我更是不屑。雖然這會使我與這個社會格格不入,但我無法改變我的性格。我害怕與不夠熟悉的人相處,即使表麵上已經足夠熟悉了的。


    而我與林蘭竟成了知己。似乎我們之間勾通起來沒有什麽障礙,就像我與方舟一樣。與林蘭相處久了,我會發現她是個內心不染纖塵的人,就像她的外表。其實我接近她的初衷隻是想發現她的秘密――我從開始就覺得她是個有秘密的人。但那隻黑色的盒子,我從來沒有提到過,久了之後,似乎自己都忘記了。


    我也沒有再去問木森盒子的事。事實上,酒吧那次見麵之後,我們便很少見麵了。我們已經各自投入到了一份自認為是愛情的意境之中。


    冬天的第一場雪。


    雪是從傍晚開始下的。夜深的時候,雪已經在大地上積了薄薄的一層。


    臨睡前,方舟又為我拉了一曲琴。《小夜曲》的氣息委婉纏綿。我已經習慣了他每晚的琴聲。在他琴聲的餘音裏入眠,我可以整夜做甜蜜的夢。


    窗外飛雪漫天,嗬氣成冰,而窗內則溫暖如春,情滿心懷。我睡在方舟溫暖的懷抱裏,像一隻流浪多年的小貓,找到了一隻安樂的小窩,就再也不願離開。


    不知睡了多久,我忽然被音樂聲驚擾。那曲調低沉哀傷,令人柔腸寸斷。我聽著聽著,不由輕輕抽泣起來。然後,我聽到方舟急促的聲音:容兒,你怎麽了?


    我睜開眼,臉上已滿是淚水。方舟愛憐地試去我的淚,輕輕吻我紅腫的雙眼。他的溫情讓我的心慢慢放鬆起來。本來已經很久沒做那個痛苦的夢了,為何在這個溫馨的雪夜,這夢又來擾亂我的安寧?


    我剛要對方舟說沒事,卻忽然聽到一個女子真切的聲音:“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驚得跳了起來,把方舟也嚇了一跳。他抱住我瑟瑟發抖的身體,用被子將我裹得嚴嚴的。他說:“容兒,別怕,有我呢。”


    我驚悸地向他望去,看到他的麵容,才不由心定一些。我將頭埋在他的胸口,聽他心髒均勻的跳動聲,心律也漸漸正常。


    那女子冰冷的聲音似乎還在我的耳邊迴蕩。我問方舟:“你剛才可聽到有人說話?”


    方舟說:“沒有人說話,除了我倆之外。你怎麽了?做噩夢了吧。別怕,我抱著你睡,我會保護你的!”


    我甩甩頭。幻覺,真的是幻覺嗎?那要命的幻覺,為什麽如此真切!


    我抬起頭,看方舟的眼睛。我看到了他複雜的眼神。憂鬱,心疼,痛惜,無奈……它們像落葉一樣落滿那幽深的湖水。而湖水是清澈見底的,一直都是。所以與方舟相愛的這些日子裏,我從來沒有追問他的過去。如果他想說,他會告訴我的。如果不說,我是不願意問的。我不喜歡過問別人的隱私,即使這個人是我最愛的人。最愛的人才最需要尊重。


    這些天來除了每晚在酒吧裏演奏小提琴,方舟還在教著幾個學琴的孩子。所以,我們的家――請允許我暫且稱作我們的家,經常會有孩子們的笑聲。那是天使的笑聲,可以掃去人心底的煩燥與不安。


    可是我知道,方舟的心底有著深深的憂鬱。這憂鬱與我的憂鬱不同。我的憂鬱是與生俱來的,是莫名其妙毫無根源的,而他,一定是有緣由的。這是我的直覺。我說過,我的直覺一向很準的。


    我正想著,忽然發現方舟的眼睛裏竟有著一層薄薄的淚水。我的心一陣強烈的疼痛。我突然覺得我這麽做太自私了!我應該與他分擔痛苦才對。一個人的快樂若與他人分享,快樂就會成倍,而一個人的痛苦若與他人分享,痛苦則會減半。


    於是我終於問了。我現在需要知道他的心事。我不能忽視他的心事而裝裝作不知一切的樣子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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