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卻蹊蹺,”蒲先生問道,“商家既苦於海賊劫掠,又怎會常常來此販賣?”


    “此事,我曾問過商家。依商家所言,商販與海盜做了協議,出錢僱傭海盜上船做保鏢,全程守護來往船隻免受其他海賊之害。”


    蒲先生聞言愕然,發愣片刻又問:“仲業,莫非本村碼頭,亦是海盜所建?”


    “正是。先生言下之意是?”武仲業疑惑道。


    “果真有人籌劃起義!”蒲先生失聲驚呼,“這海賊占地、斂財、聚糧、籠人心,分明是劃地稱王之圖!”


    話音剛落,槐兄冷不防道:“仲業,海盜首領可是周姓?”我聞言一驚,見武仲業答道:“海盜首領幾人皆是鄭姓兄弟,非是周姓。恩公怎突然問此?”


    槐兄頗有深意一笑,道:“不必疑慮。且說本與李村禮尚往來的海賊,怎會墮落至今日這般兇惡模樣。”


    武仲業仰麵長嘆,道:“兩年前,海盜不知為何突然翻臉。當夜,海盜趨船進港。因其極少在夜間停駐,引許多村民好奇前去查看。不想自船上跳下海盜手執鋼刀,撲向眾人便砍,眾多村民措手不及,當場斃命。海賊迅速占領李村,設哨阻截四方道路,點起火把喝令本村民眾出門跪拜首領,尊稱鄭大人。那首領耀武揚威,稱全村此後須為海盜賣命捕魚,不從者斬,又威脅若逃離者一律處死。我本村百姓磕頭畢,方才放我等回屋。第二日天才亮,海盜又喝令全村出門。我隨家父出門,被海盜趕去村口一看,隻見村門上吊著兩具屍首,首領手指屍首罵道,‘此二人昨夜妄圖逃走,已被斬殺。今後若有膽敢再犯者殺無赦,全家連坐。’隨後便令手下嘍囉威逼眾人下海打魚。其間,有試圖劃船逃走的,卻被乘船監視的海盜亂箭射死,全家投入海中喪命。之後,海盜留下老賊帶嘍囉在此地監工,其餘人回島上去了。接下兩年,再無人膽敢鬧事,隻得一直忍辱至今。”


    槐兄問道:“仲業,莫非是兩夥海賊?”


    武仲業搖頭否認:“海盜中不少嘍囉我認得麵孔,的確是同一夥人。隻是不知為何突然翻臉不認人,凶暴至此。”


    槐兄點頭道:“好,仲業,接下與我等說明這夥海賊部署如何?島上形勢又是怎生模樣?”


    “我隻在李村駐紮,從未登島,故不知島上情形。曾試向其他海賊探聽,據說此一夥海盜有五百人模樣。至於本村,如諸位恩公所見,算我在內共有三十人,已遭恩公悉數剿滅。”


    我掐指一算,驚道:“不對!似乎少了九人!”


    槐兄答道:“飛兄勿憂,自飛兄馳援蒲先生之後,我與仲業二人尋著在村口據守的四人殺了。其後將鄭柏狗賊首級懸在馬前疾呼,眾村民方才出門相慶。餘下巡邏的兩人,果如我所料逃往碼頭點烽火,被蒲先生殺個正著。”我聞言皺眉,正要開口,卻猛想起最後五人當是剛入村時所殺痞子,便不再追問。


    “鄭柏是?”蒲先生問道。


    “客棧掌櫃。”槐兄道,“在本地駐守的賊頭,已遭蒲先生親手射殺。”


    “這鄭柏,嘍囉間傳言乃是鄭芝龍庶子。如今海盜正是由他膝下四子鄭如龍、鄭如虎、鄭如豹、鄭如彪所掌管。這群賊寇奸猾殘忍,諸位恩公定要小心應付。”武仲業說道。


    “雖未登島,卻不妨說說海賊今早動靜。”蒲先生沉著道。


    武仲業聞言大驚:“恩公如何得知?昨夜鄭柏命我等今日不放村民出漁,鎖在屋內嚴加看管。今早天才亮,我在屋內窺見海盜大船行至碼頭,下來五十餘人,一律手持長刀。由首領鄭如龍率領,列陣出了村子。直到午時,眾賊又列陣回村。待到海盜趨船離去,鄭柏方才令我等放村民出漁。我見海盜刀上血跡斑斑,不知這群賊寇又禍害哪處!”


    我三人麵麵相覷,隻聽槐兄嘆道:“是文登衙役。文登眾衙役聞風來此討賊,卻被賊寇伏擊全滅。”


    武仲業聞言駭然,結巴道:“恩,恩公,此是……”


    槐兄垂眼道:“昨日,李村一民逃往文登,哭道李村遭海賊奴役已久。故此文登衙役方才整裝行軍來救,卻中了海賊埋伏全滅。”


    武仲業大驚,道:“兩日之前,李伯一家確曾逃離本村。依恩公之言,莫非是海盜刻意所為?”


    槐兄正在嘆氣,隻聽蒲先生問道:“仲業,今日海賊回李村,可曾喧譁吵鬧?”


    武仲業聞言,額頭青筋登時暴起,咬牙切齒道:“有!這夥海盜,每過三月便要來村中搶男霸女。昨日鄭如龍一聲令下,這夥海賊便闖進各家,將村民搶去!恩公有所不知,惡賊搶人隻為索取贖金,威逼各家獻出錢糧,如不從,即斬人質。”


    蒲先生驚道:“海賊大可強取豪奪,何必如此?”


    槐兄嘆道:“是以折磨村民取樂緣故。”


    武仲業怒道:“正是!這些歹徒每將收上贖金的人質釋放一半,另一半繼續勒索,直到隻剩兩人時令兩家爭相出價,最後將出價低的那一家人質斬殺!害得多少人家傾家蕩產,備遭痛苦,實在可惡至極!我隻恨不能將惡賊統統碎屍萬段!”


    蒲先生大驚,脫口道:“竟有殘忍至此之徒!”


    槐兄嘆息連連,轉與武仲業道:“除卻聽令捉人時,海賊可有喧譁?行軍列陣可是齊整?”


    武仲業答道:“海賊陣列卻是規矩。除卻捉人時隻是聽令行進,並未相擾。”


    槐兄一聽,咬牙道:“嘖!賊寇律令分明,看來絕非烏合之眾。仲業,明日待我等登島,你看裝作此處海賊為好,或是裝作獻寶之人為好?”


    “不瞞恩公,我以獻寶名號為優。想海盜狡猾,若裝作此處賊寇,恐怕節外生枝。”


    “有理,依仲業所言。”


    忽然,武仲業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拜道:“恩公,在下有個不情之請,不知當講不當講。”


    我三人見狀,連忙將他扶起,槐兄道:“且說來聽聽。”


    “在下有一妹,喚作武鈴,今日被海盜劫走。若諸位尋著……”聽武仲業沒了聲音,槐兄低聲答道:“實不相瞞,我等此去生死未卜,此事隻能盡力而為。”


    武仲業聽此,大聲哭道:“若無人相救,舍妹必死無疑!已無人……”


    蒲先生見狀於心不忍,忙道:“仲業勿憂,我等必盡力而為。”


    武仲業哽咽道:“海賊入村,逼眾人勞作那年,家父因代病倒之人求情,竟遭海賊毒打重傷,留下一句‘代我守護眾人’便撒手人寰。我立誌報仇,卻苦於無從接近賊首。時下我妻子病倒,每日吐血不止,我曾求海盜找些草藥,卻隻遭一頓毒打。夜裏我執妻子之手痛哭,不想娘子竟道:‘我命不久矣,相公,你當殺我投賊,為全村做個內應,以遂家父遺願。’我垂淚拒絕,豈料她道:‘我每日痛不欲生,卻隻是放心你與玲兩人不下。我已與玲商量妥當,她與你決裂後,當去淩老家寄宿,相公勿憂,當以家父遺願為先。’我見娘子不聽勸,急忙尋舍妹,她卻流淚道:‘姐姐遭病痛折磨痛苦不堪,家父又遺令我二人守護村裏,此雖是下策,卻也並非不可。隻是我恐此事要哥哥背負罵名,無顏見鄉裏。若哥哥不願,我當自獻老賊趁隙刺之,村人便交給哥哥守護,以報家父遺願。’我聞言痛不欲生,便與妻子和舍妹二人商議一宿。反覆斟酌,見唯有以我混入賊寇,暗中保護村民最為穩妥,便隻得流淚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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