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她而言,這麽做有什麽意義呢?


    想到這裏,我突然覺得她說的話也別有涵義。


    “假如要傳遞一個所有人都看得到、但隻有特定人才理解的訊息,你會怎麽做?”


    就是這句問話。


    當時我還以為指的是案發當時留在桌上的那封信。甚至在剛才之前,我都還那麽認為。


    不過,是這樣嗎?她在進行調查時,說不定已經想好要寫那本書了。


    那本《被遺忘的祭典》。


    怎麽樣?這種想法說得通嗎?


    所有人都看得到、但隻有對特定的人所傳遞的訊息——所有人都看得到的。


    成為暢銷書的那本書,是不是很符合這個說法呢?


    特定的人。拿起那本書來讀,案發當時的關係人。


    事先無法作好商量、無法使用暗號的人?


    隻有寫下對方才知道的內容。


    這樣就能解釋,為什麽她在聽了我說的話之後,會陷入沉思了吧?


    那些被刻意修改的地方,有沒有可能就是她要傳遞給特定對方的訊息呢?


    可是如果真是這樣,有一地方讓我卻覺得很納悶。


    那就是出書後她的態度。出書之後,她的態度看起來已然對那本書毫無興趣。如果那本書是她對某人傳遞的訊息,照理說她應該很關心後續反應才對。可是她卻完全興趣索然,真是令人難以理解。


    還是說她隻要做到舉發、發出訊息的動作,就已經獲得滿足了呢?然後所有的解釋和行動就全權交由收到訊息的那一方自行處理?


    11


    天色快暗了。


    我還要趕電車,所以得離開了。


    是的,我回到故鄉繼承了父親的料理旅館。那種生意隻要有個像樣的老闆娘在,就能做得下去,所以我今天才能這樣跑出來混。


    是呀,我在老婆麵前根本抬不起頭來。


    回顧記憶中的事物之旅。


    我就是心想以後大概不會再來了,所以今天才會到此一遊的。不過已經不行了。


    我在記憶中找到了別的東西。那是不可以看、我原先也沒有意願看的東西。如今我終於明白,比起踏上旅程前去看想看的東西,去看不可以看的東西帶來的誘惑更大。


    仿佛守護著城鎮中心一般,男川和女川流經這個城鎮。


    兩條河川究竟在守護著什麽呢?說不定兩條河川共謀著什麽企圖吧。


    我不禁有這種感覺。


    一開始為什麽雜賀學姐要選我當她的助手呢?


    沒有我,她一個人也能完成採訪呀。說什麽幫忙拿錄音隨身聽、小禮物等東西,數量又不是很多。


    可是她卻故意帶著我過來。


    她一定要我陪同採訪,晚上也一起聽寫錄音帶,讓我記住證詞的內容。


    隻靠一條河川是不夠的,為了守護什麽,必須要有另一條河川才行……


    我到底做了什麽?我到底幫忙了她什麽呢?


    也許我成為了她的證人也說不定。可能為了某種目的,我成了她必要的目擊者吧。我是否確實完成了她所希望的任務呢?還是我的表現令她大失所望?


    我看到了未來的自己。


    我一個人慢慢地走在河邊小路。


    上了年紀,旅館也交給兒子繼承後,我經常來此造訪。


    年老的我來到河邊,試圖尋找一些記憶中不該看的東西。迎著舒緩的河風,逍遙在夕陽西下的散步道上……


    而今,我發現了一個重要的事實。


    她刻意修改證詞,傳遞給特定某人的訊息。


    搞不好那是傳遞給我的訊息吧?


    因為讀了那本書之後,最覺得奇怪的人不就是我嗎?


    能夠發現完成的文章和我們每晚麵對麵所整理的證詞內容有所出入的,就隻有我一個人而已。我是這世界上的唯一一個人,除了她之外,隻有我知道。難怪書出版之後,她看起來像是完全失去了興趣。


    她的目的就是要將印好的書送給我,要我閱讀其中內容。那是針對我這個唯一讀者所寫的書,裏麵隱藏了某些訊息。她在我收下書、閱讀過後,便達成了目的,所以之後如何,她根本無所謂。


    是的,我很清楚這隻不過是我的妄想罷了。


    事實不過是單方麵的主觀看法而已。


    這一點我心裏明白。


    而且她是那種一旦決定達到某種目的,就一定會成功的人。


    恐怕,她已經達成那個目的了。


    第三章? 來自深邃遙遠國度的使者


    長久以來,少女一直不知道那花的名字。


    雖然看過漢字寫成百日紅,她卻從來不知道怎麽念。而且隨著年紀增長,她的興趣也開始由地麵近處轉往其他方向。過去在季節變化時盛開的鮮艷花朵,她隻當作刻飾在世界邊緣的圖案看待。


    仔細想想,以前為什麽會那麽喜歡貼近地麵呢?每個人一出生都是雙手撐著地麵努力的往前爬,然後雙手離開土地,站了起來,漸漸的離地麵越來越遠。人們也日漸疏遠過去曾帶來新鮮驚奇經驗的鬆葉牡丹、蒲公英、螞蟻和獨角仙,隻對和眼睛同樣高度,甚至更高位置的東西感到興趣。


    就隻有那一天,她瞧見了開成亂紅一片的那花朵,覺得好像皺紋紙紮的紅花一樣。


    那棵開滿鮮艷統一色彩花朵的樹,簡直就跟裝飾在新生教室黑板上的紅白紙花一模一樣。少女也曾做過那種紙花——將重疊的粉紅色皺紋紙折成手風琴一樣的縐褶,中間用橡皮筋固定住,然後將紙張攤開成花朵的形狀。做好的紙花不斷被丟進紙箱裏。做膩了,就將攤開的花朵當成排球玩。輕飄歡的紙花飛過半空中,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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