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記得當時因為想到這種事,心情變得很絕望。畢竟我是法學院的學生,曾經天真地認為人可以根據某些事實來裁定別人的過錯。


    我還記得那個事件。隻不過當時我還是個小學生,所以隻記得有過那麽一個事件,大人們曾經熱烈討論過而已。


    答應雜賀學姐進行訪談調查後,我才開始翻閱當時的舊報紙,想先了解整個案情。可是雜賀學姐要我不用那麽認真調查,希望我能夠不要有先入為主的觀念。我當然也沒有對這差事充滿熱誠,隻不過因為雜賀學姐不但幫我出交通費和住宿費,每天還給我日薪,所以我隻當作那是打工兼小旅行的差事。


    雜賀學姐平常有在做函授教學的批改工作以及便當店的打工,她將所有工資都投注在那項調查上麵。一旦決定好目標就開始行動的她,真是了不起。聽說她是先算好調查所需要的預定金額,再決定打工多少時間的。


    我們住的都是民宿。當然,房間是分開的啦。我們去過幾次k市,每次都是住在車站附近的同一家民宿。不過晚上兩人幾乎都在忙著聽寫錄音帶。民宿裏的人似乎認為我們是研究民俗學的學生吧。


    嗯,聽寫錄音帶真的是很辛苦。


    聽的時候得不停地倒帶寫字,一、兩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反覆重聽那些錄音帶很累人。一天隻要訪談幾個人,馬上就錄滿了一堆錄音帶。當天如果不先將零零碎碎的內容記錄下來,日後要挑出重點就麻煩了。我們倆就像是參加聯考的學生一樣。沒錯,當時我還真的覺得自己好像到東京來參加聯考一樣。仿佛從鄉下來到東京後,還得抓緊考試前的時間猛k書似的。


    雜賀學姐做事情一向很認真,我不記得她有跟我閑扯過什麽。每天做完當天的工作,我們會開啤酒喝,然後稍微聊一下天便各自就寢。每次都是這樣。


    3


    是的,我承認啊。當時我的確對她有些心動。


    不是那種很明確的戀愛情感,就隻是很想知道她在想什麽、想多親近她一點好了解她的程度罷了。


    她並非什麽大美人,隻是讓人容易注意到她的存在。她有一種獨特的氣質,我認為對她有意思的男生應該不少。


    女性朋友——她好像沒有耶。就女性的眼光來看,她給人很有個性、像煙霧一樣的感覺。她自己似乎也不太瞧得起其他女生。有事情要拜託別人時,她一定找男同學幫忙。她說因為男生比較容易說話,不用拖泥帶水。


    可是她也不是那種愛跟男生在一起玩的女生,不是那種隨時都要有男生在身邊哄她開心的類型。


    要不然就是……不是常有那種人嗎?就是那種從小到大,朋友都是男生的活潑女孩。那種女孩總是嫌女生很無聊、做事扭扭捏捏的,不如男生來得幹脆,容易交往。事實上,那種女生骨子裏要比其他女生還更女孩子氣的。


    她也不是那種類型的女生。感覺還要更冷感一些。所以周遭的女生也不會認為她隻喜歡跟男生在一起,反而是把她當成男性化的女生、價值觀有些不太一樣的人看待吧。


    我對她的印象嗎?


    她大概是那種對誰都不太信任的人吧。


    她覺得女生之間那種細瑣的往來、隨時得陪小心的舉止很麻煩。她很不喜歡做什麽事都得大家一起來的感覺。就我所見,她雖然不是很相信別人,但為了盡量減少那種人際關係附屬的儀式,在有選擇夥伴的必要時,通常她會先選擇男性。這就是我對她的印象。她拜託我做事時,絕對不會用撒嬌的語氣,而是give and take,公平交易的形式。


    所以對她而言,我應該是還算好用,也能相處融洽,但是又不會有進一步發展的安全牌吧。


    聽寫錄音帶時,我老是想著和她交往的都是什麽樣的男生啦、為什麽她不找自己的男朋友幫忙等等問題。很可能隻是因為時間湊不攏,也可能是不想讓私人情感和畢業論文扯上關係吧。不過話又說回來,我幾乎完全無法想像她私下的模樣。或許應該說,我完全看不出來她對誰傾心過。


    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她和平常沒有什麽兩樣。


    我沒有告訴任何人自己幫忙她的事,我想她應該也沒有說。她不是那種會將個人行動公諸於世的人,加上當時她是大四學生,已不常到社團露臉,所以周遭的人才沒有發現她和我在一段時間不在東京吧。


    那篇畢業論文印成書時,她跟我說要將我的名字列在協助者名單上,我拒絕了。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是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在幫她。可以的話,我希望那是留給自己獨享的甜美回憶。結果,她在結語的部分用英文縮寫列出了我的名字,可是我身邊的人都沒有發現那就是我。


    4


    知道她是該事件的關係人、以及案發當天她也在現場,則是在開始進行調查之後的事了。因為她完全不露痕跡,所以在進行訪談的過程中,著實讓我大吃一驚。我拚命地想掩飾住吃驚的表情。


    我從報章上得知有鄰居小孩剛好人在現場,因為沒有喝下摻毒的飲料而逃過一劫,不過卻做夢也沒想到竟然是她。因為我一直以為她是東京人,不知道她小時候住過這裏。事實上在學生時代,她的老家也是在東京。


    其實我曾偷偷為她擔心過。突然有個來自東京的學生說要採訪以前的大量殺人事件,恐怕不會有人願意輕易打開話匣子吧。可是當她一開口,大家卻都提高音調發出“啊”、“嗯”的聲音。因為她的姓氏很少見,大部分的人都還記得她。我本來還以為他們彼此認識,仔細一聽下去,才知道她當年也在現場。原本隻是抱著單純打工心態的我,頓時眼睛都亮了起來。突然間好像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吧。那個看起來枯燥無味的她,居然在調查童年時期發生的事件,這讓我十分意外。搞不好她會有這樣的個性,也是因為這個事件所造成。說不定她一直都受到這個事件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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