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也一樣,”佐藤說:“輸給亞細亞學園時也一樣,領隊指示放手讓對方打,但他們兩個人無視領隊的指示,完全不信任我們。”


    田島驚訝地看著佐藤的臉,他似乎完全忘記自己在關鍵時刻犯下的失誤。


    “總之,要乘這個機會改變棒球社的方針。目前有三個人反對須田當主將。”


    宮本站了起來,用力搔著平頭。“乘這個機會”就是乘北岡死了這個機會。


    這是北岡明死後五天的放學後,說要開會討論今後的事,直井一開始就提出要由誰來當主將這個問題。“不必急著決定這種事。”田島表示拒絕,沒想到宮本大聲抗議,“如果不趕快決定,須田就會擺出一副自以為是主將的態度。”


    於是這場不愉快的討論就這樣開始了。


    不一會兒,遲到的澤本一臉怯懦地露了臉。佐藤靠在置物櫃上,向他簡單解釋了剛才的談話內容。澤本小心翼翼地抱著黑色書包,聽著佐藤的說明。


    “你有甚麽意見?”


    宮本問他。澤本承受了四個人的視線,不禁有點退縮,但他仍然明確地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我想開開心心地玩棒球。我的運動神經不算好,進棒球社是希望培養體力,之前聽說開陽的所有運動社團訓練都沒有很嚴格……但去年春天,棒球社以甲子園為目標後,突然就變了。自從北岡當上主將,幾乎每天都操得半死……我們是升學學校,不需要為了進軍甲子園,把讀書的時間也賠進去。”


    “我也有同感。”佐藤拍著手說。


    “而且──”澤本接著說了下去。向來沉默寡言的他很少發言,可見他內心累積了很多不滿,這令田島感到難過。


    “而且,北岡經常拿我們和須田作比較,他每次都說,同樣是人,須田能做到的,別人不可能做不到。開甚麽玩笑,須田以後不是要打職棒嗎?”


    “甚麽天下無難事,隻怕有心人。現在隻有小學老師會說這種話。”宮本也在一旁添油加醋。


    “我也這麽覺得,但北岡不這麽認為。所以他常常看不起我,以為我是個廢物。”


    “不,我覺得不可能,他向來不會看不起別人。”


    聽到田島的反駁,澤本拚命搖頭。


    “田島,你隻是不知道而已。上個星期,北岡一個人在這裏安排比賽的成員,剛好我走進來,不一會兒北岡對我露出冷笑:‘澤本,下次比賽,你要不要和田島搭檔上場?’我嚇了一跳,結果他說:‘跟你開玩笑的啦。’他似乎覺得我把他的話當真很有趣,那時候我真的超火大的。”


    “反正他就是這種人。”


    直井冷冷地說。


    我覺得他應該沒有惡意。田島很想這麽說,但還是忍住了。因為即使說出口,也會被其他人笑“你太天真了”。


    “總之,就這樣決定了。”直井從桌子上跳了下來。“反正不能讓須田當主將,要讓所有人都開開心心地打棒球。大家一起來照樣可以贏球,根本不需要明星。”


    “對,不需要明星。”佐藤用力點頭。


    “贊成。”


    宮本也表示同意。


    田島無法接受這樣的結論,甚麽叫大家一起來?到頭來隻是想打混而已,隻是想回到以前的懶散。


    “就這麽決定了,少數服從多數。田島你也沒意見吧?”


    直井盯著他問,其他三個人也都看著他。他們銳利的眼神令他產生了一種不耐的煩躁,更感到可恥,但他還是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2


    發現屍體六天後的星期四,一名偵查員接獲了重要線報。這名偵查員去森川位在櫻井町住所附近查訪,發現有人在案發當天晚上曾經看到北岡明。


    目擊者是每周四到這附近學三味線琴的家庭主婦。她平時都是白天上課──事實上,偵查員也是在白天時間四處查訪──但她上周四上了夜間的課,在回家路上看到了北岡明,時間大約十點左右。她家住在北岡家附近,所以認識他,不過從來沒有說過話。她當然知道命案的事,但並沒有察覺到自己目擊的重要性,隻和一起練三味線琴的朋友聊起過,間接傳入了偵查員的耳中。


    這個消息震撼了搜查總部。因為之前始終認為北岡明是在前往森川家的途中遇害,既然有人在森川家附近看到北岡明,就代表他是在回程時遭到殺害。


    當天晚上,高間和小野立刻前往森川的公寓。森川之前說,那天晚上他都在家,但北岡並沒有去他家。既然北岡已經來到他公寓附近,為甚麽沒有進屋找他?


    高間悶悶不樂地走上兩層樓公寓的樓梯。有偵查員認為,森川老師在說謊。


    高間敲了敲門,森川立刻開了門,一看到高間他們,神色有點緊張。


    “我有事要問你。”高間看著他的眼睛說,“可以占用你一點時間嗎?”


    “喔,好啊,隻是家裏很亂。”


    森川雖然這麽說,但其實他的房間整理得很幹淨。除了前麵那間和廚房連在一起的兩坪大的空間,裏麵還有一間一坪多的房間。廚房的餐具都收進了櫃子,對一個單身男人來說,房間裏沒甚麽髒衣服。高間迅速確認了這些情況後,在森川遞給他的坐墊上坐了下來。坐墊套也才剛洗過。


    高間告訴森川,案發當天晚上,北岡明曾經來過這附近。森川不敢正視高間,皺著眉頭說:“是這樣喔。”


    “不瞞你說,有人開始懷疑你的供詞。他們認為你說北岡明沒有來過,可能是謊言。”


    “不,是真的,請你相信我。”


    森川說著,抬起了雙眼。


    “我也希望可以相信你。”


    高間再度環視室內,他知道森川很在意自己的視線。


    “那天晚上,你一直在家嗎?”


    森川默默點頭。


    “一個人嗎?”


    森川沒有立刻回答,露出猶豫的眼神。


    “這麽說不是羅?”高間問,他內心的不悅越來越明顯。


    森川沉重地搖了搖頭說:“我無意說謊。”


    “但為甚麽沒有說實話?”


    “抱歉。”森川咬著嘴唇。


    高間用力深呼吸,“她來你家嗎?”


    “對。”


    “她常來嗎?”


    “有時候……每星期一次左右,但那天晚上之後就沒來過。”


    “等、等一下,高間前輩。”


    在一旁做筆記的小野一頭霧水地拉了拉高間的袖子,他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甚麽,不禁有點慌張。


    “到底是怎麽回事?她是誰?”


    高間瞥了小野一眼,然後直視森川說:


    “是一個名叫手塚麻衣子的女人,在開陽高中當老師。”


    “是國文老師。”森川補充。


    小野急忙寫在記事本上,突然停下手,抬起頭問:


    “高間前輩,你怎麽會知道?”


    “唉,說來話長。”


    聽到高間的回答,小野露出不滿的表情,但隨即說了聲“是喔”,便重新開始記錄。他察覺眼前的氣氛不適合追問。


    “她幾點來的?”高間問森川。


    “我記得是七點左右,她平時也都是這個時間過來。”


    “幾點離開?”


    “好像十點左右。”


    這個時間很微妙。高間心想。手塚麻衣子在十點左右離開,目擊者看到北岡明時也是十點左右,然後他就遭人殺害了。


    “我猜想北岡應該來過我家門口,”森川難過地說,“但發現她在我家,所以就轉身離開了。”


    高間也這麽認為。


    “北岡明知道你和她的事嗎?”


    “棒球社的人應該已經猜到了。”


    “是嗎?真希望你可以早一點告訴我們這些情況,這對破案也有很大的幫助。”


    “對不起。但是,我不想讓別人知道她常來我家。這裏是小地方,很快就會傳得沸沸揚揚,而且……”


    森川吞吞吐吐,並沒有繼續下去,但高間知道他想說甚麽。正因為高間負責偵辦這起命案,所以他更難以啟齒。


    高間他們準備離開時,森川在門口說:


    “希望這件事不要對外公開,如果被學校或是校外的人知道,我們其中一人就必須離開這裏。”


    “我知道。”高間用眼神答應,他心裏掠過一絲奇妙的優越感。


    “你們……會去找她吧?”


    “應該吧,”高間說:“這是我們的工作。”


    森川點點頭,用小拇指抓了抓鼻翼,然後又看著高間。


    “雖然我這麽說很奇怪,但希望你們可以充分顧慮到她的心情。案發之後,她的情緒很低落,她認為也許是因為她來我家的關係,北岡才會遭到殺害。”


    “她知道北岡來過這附近嗎?”


    “可能吧,但我不知道她是怎麽知道的。”


    森川再度痛苦地皺起眉頭。


    ※※※


    高間在兩年前的冬天結識了手塚麻衣子。她是高間在警察學校的同學的妹妹,當時還沒有到開陽任教,而是在另一所高中執教鞭,兄妹兩人租屋而居。


    麻衣子算不上特別亮麗,但清新聰穎的氣質打動了高間。他同學說:“我妹妹年紀也不小了。”可是高間覺得她比實際年齡看起來年輕五歲,和她聊天也很愉快,覺得她很有內涵。


    高間雖然暗戀她,卻遲遲不敢開口向她表白。因為從她哥哥口中得知,她討厭刑警這個職業。不過,他還是不時以和老同學喝酒為由,去他們家作客。不久之後,高間察覺到她也對自己有了好感。她應該早就察覺到高間的心意,因此高間打算等時間成熟,就向她表白。


    隔了一陣子,麻衣子調職到高間的母校開陽高中。高間得知消息後,立刻對她說:


    “我有一個朋友在開陽高中當老師,下次介紹你們認識。”


    麻衣子聽了很高興。


    “太好了,原本我還為要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學校,感到很不安呢。”


    “她根本還是一個小孩子。”


    她哥哥笑著說。


    高間把她介紹給森川。他知道森川這個高中同學個性很好,很適合照顧麻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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