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應竹問道。


    “沒、沒有……”那太白弟子擺擺手,見應竹又有去意,趕忙又上前一步道:“我與小唐他們方才商量……那個,多虧了應師兄,這趟鏢才能平安送達,我們想著鏢銀就不要了……”說著將手裏一個錢袋捧了出來,遞給應竹。應竹愣了愣,望了一眼那鏢局門邊探出來一排腦袋,對那太白師弟說道:“我應得的已經拿了,剩餘的你們分就是了。”


    小太白自是不肯收回,卻又不知道怎麽說才好。顧雲山瞧他二人僵持不下,便朝那小太白眨眨眼,笑道:“好了好了,走鏢一個人可成不了。我瞧你們身上都帶了傷,快去尋個大夫看看,別落下什麽病根,以後說不好還得仰仗你們呢。”


    “哪裏哪裏……”小太白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


    “你們好生歇息,我與你應師兄下山去野佛渡,若有要事可以來尋我們。”顧雲山又道。


    “好!”


    顧雲山笑笑,與應竹一同往山下去了。早間落了雨,山道石階頗為濕滑,兩人走得也慢。天色尚好,日頭漫映過森秀的野林,風踏過竹浪,送了依稀的唱經聲來。顧雲山瞧了眼應竹,喚道:“阿竹。”


    “嗯?”應竹約莫在想事情,回過神來。


    “叫叫你。”顧雲山嘿然笑笑,瞧他一臉倦倦,便起了個話頭,“你們這趟鏢送的是什麽?”


    “一些亂七八糟的材料,還有一盒雪貂翎。”應竹說著,頓了頓,又道,“不過雪貂翎另叫人快馬送到了鏢局,我這邊隻是一盒裝裝樣子的毛絨罷了。”


    “難怪隻有幾個小傢夥同你一道,原來是轉移注意力……”顧雲山沉吟片刻,問道,“路上劫鏢的人多麽?”


    應竹點頭道:“很多。”


    “難怪你不高興。”


    “嗯?東西平安送到,有什麽不高興的?”應竹奇道。


    顧雲山一愣,瞧他神色,又不像是嘴硬:“我瞧你方才一副懶得搭理你師弟的樣子……”


    “沒有啊。”說完想了想,又補充道,“我真的拿過我那份賞錢了……有什麽不對嗎?”


    顧雲山看他一板一眼的樣子,忍不住笑笑,道:“我看他們像是有些怕你。”


    應竹點頭道:“是啊,不曉得為什麽。”語氣輕飄飄的,顯然是沒放在心上。顧雲山見如此,便也不去想了,當下隻將目光投向山腳下柳暗花明處明鏡也似的瀲灩湖波,好一會兒忽然嘆道:“我忽然想起那年你來真武,倘若沒有影哥偷偷藏進你影子裏,恐怕我們都不會認識了。”應竹對外物似乎頗為冷淡,自己又對這一行太白來客不甚關心,若非應竹來尋他,恐怕是沒機會相識了。


    應竹聞言思索片刻,頗為認真地答道:“我輸給你了,必然會再去找你切磋的。”


    “我那時不喜歡打架,想來會尋個藉口看見你便拉著你滿山跑。”顧雲山說道。


    “我可沒看出你不喜歡打架。”應竹卻想起那段一有閑暇便去切磋的時間。


    “我喜歡同你切磋。”顧雲山說著又笑了起來,顯然是很高興的,“你來你來。”


    應竹楞了一下,頓了腳步。顧雲山便笑眯眯地伸手將他發冠邊上簪的一朵緋色桃花摘了下來,遞給應竹:“剛見麵的時候落在你頭髮上的,我剛才沒看見。”


    誰會信他!


    應竹接了那瘦小的細枝,撐著飽滿的花萼,頂上的桃花開得正明艷,討喜得很呢。應竹想了想,便解了荷包,將花枝係了進去。卻聽顧雲山語氣輕快地接著說道:“我還沒過過花朝節呢,乘船路過雷峰塔的時候,瞧見一些姑娘往樹上掛許願箋,也不曉得靈不靈。阿竹,秦川那邊過花朝節嗎?”


    “秦川太冷了,一年就夏天融雪,二月的時候還冷得很呢。不過這時節常有同門會去藥王穀……原來是過花朝節去了?”應竹想起來,竟有些恍然大悟的樣子。


    “猜你就沒去,整天就曉得練劍。”顧雲山笑他。說話間石階已盡,野佛渡就在眼前了。楊柳與竹叢掩映著簷角,綠意曼垂過灰白的院牆,客棧門前尚蕭條著呢,花朝節遊玩祈福的人還沒有來罷。這客棧庭院深深,與尋常的不盡相同。顧雲山早挑好了房間,這會兒領著應竹穿過長長的迴廊,這才停在了一個小院前,將門推了開。屋子很大,裝點細緻,輕紗幔帳,白玉屏風,案頭青鬆,窗前緋桃,全然不像客棧,倒像是什麽貴人家中似的。


    “我想趁著佳節在杭州多留幾天呢,阿竹你這幾天可有什麽要緊事嗎?”顧雲山進了屋,問道。


    “明天沒有,現在有。”應竹應了一聲,將劍擱在小幾上,徑直往裏間去了。顧雲山跟了上去,便見他整個人撲在綿軟的榻上,腦袋埋在錦被裏,嘆息似的聲音也悶悶的:“我要累死了。”


    顧雲山瞧他一動都不願意多動的模樣,伸手揉了一把他頭髮:“快睡吧。”聽應竹沒得應聲,探首看去,人竟已經睡了過去。顧雲山不由失笑,替他將靴襪脫了把腿抬上床掩好被子,又靜看了一會兒,這才出了門去。


    日色已近傍晚。顧雲山收攏了桌上的傀儡碎片,除去拚湊出一個硃砂寫就的“棠”字便再無所獲,也不曉得是不是製作者的名諱,與那劫鏢人又有什麽關聯。應竹還在睡著,想是這幾天累得狠了。顧雲山自不忍打擾,輕手輕腳地出門去尋些吃的。


    這客棧臨水依山,除去諸多客房,前邊便是個幾層的酒樓,這時還沒有什麽人。顧雲山走進大廳,小二還沒尋見,便看一個十來歲模樣的小姑娘牽著頭白鹿停在了門前,一身鵝黃的衫子映著垂垂楊柳,與這盎然春意可謂相得益彰,隻是一雙幽深的眼眸淡淡地往顧雲山身上一掠,側首同那白鹿低語了一句,便走上了前來:“閣下可是顧雲山顧道長?”


    顧雲山鮮少被人稱呼“顧道長”這般名頭,何況他與曲無憶也沒有打過交道,隻在江湖中聽說過寒江城盟主之名,此時便更沒料到她會過來搭話,愣了愣,稽首還禮道:“是曲盟主。盟主也有雅興來杭州踏青賞紅?”


    曲無憶答道:“我聽笑道人說你近日下山會來,又恰好正好有事途經杭州。”


    以寒江城的勢力,尋一個人倒也不難。隻是讓盟主親自尋來,這倒讓顧雲山有些訝異了:“曲盟主找我做甚麽?”


    曲無憶看了他一眼,開門見山道:“我想邀你入寒江城。”她頓了頓,接著說道, “你的事我是有所耳聞的。道長本是方外之人,不願受拘束也屬自然。然而獨善其身很容易,可想求身邊親朋安康,有時卻遠非一人之力可及……”曲無憶聲音很輕,一張清麗的臉孔尤顯淡然,隻說到這句,目光投向道旁的花樹,眼中依稀含了一絲痛色,轉瞬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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