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山石,便見著師弟們一個個倒在血泊之中,疊風隻覺似有人當頭狠狠給了一悶棍,一口氣提不起來,幾乎站不穩。


    折顏的臉隱在黎明前的暗色之中,看不清神色。他一語不發,隻盡力救治。


    疊風緩了一緩,一把拉住早已渾身濕透,右手不住流血的令羽,狠狠地搖了搖他的身體,嘶聲道,“這是怎麽一回事?!是誰幹的?!”


    令羽的麵上淌著水,分不清是雨水還是眼淚,一雙眼睛紅著,卻似無焦點,“是……十七。”


    “你說什麽?!”疊風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扣緊令羽的肩膀,“十七?怎麽可能是十七?!她為什……”忽然似想起什麽一般,旋風一般衝到山洞門口。


    山洞內已空空如也。


    “折顏上神,這究竟……”


    折顏已完成了初期救助,默默站起身,背過身去,依舊看不清神色,“剩下的就交給你們了。”


    “上神!”疊風見折顏欲走,急道,“十七她……”


    “疊風,崑崙虛便交託給你了,”折顏頓了一頓,沒有回頭,“別忘了墨淵交代你的事。”


    言罷,也不回頭,徑化為輕煙而去。


    疊風一口氣哽在喉間,眼眶一熱,望向依舊暗沉沉的天際,默默祝禱墨淵和白淺平安。


    “……是。”


    長衫自昏迷之中醒轉之時,已過去了不短的時間。他方醒來,便見著疊風一臉悲戚地守在一旁,與十師弟渡仙氣。他勉力撐起身體,一把抓住疊風的衣袖,急道,“別管我們了,快……快去師父那裏……”


    “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十七似被人控製了,換了個人一般,”長衫滿目傷痛地垂目,“她……恐對師父不利。”


    “什麽?!”疊風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千真萬確……”長衫喘了一口氣,“在她犯下大錯之前,大師兄,你快去,快去阻止她!”他用力拉住疊風,“若傷了師父……待她清醒過來……隻怕……”


    他眼前似又閃過她那張毫無溫度的冷若冰霜的臉。拔劍之前,他心下隻期望這一切隻是一場噩夢。夢醒之後,一切都還是好好的。是以當劍身劃過身體的時候,他依然不敢相信。


    身下的血無止盡般地肆意和著雨水流淌,身畔此起彼落的慘叫聲不住傳來,心似被切割一般疼痛。


    她沒有回答,隻一甩劍上沾滿的血,回身一劍刺向令羽。


    令羽防不勝防,隻得勉力一把握住刀刃,血順著指縫和手腕向下滑落。


    他望向她的眼,一字一頓地艱難問道,“十七,為什麽……”


    她用力撤回劍,目色極淡,笑意卻不減,隻提著劍,飛身而去。


    “放心,你們且先行一步,墨淵隨後就到。”


    “她……真的如此說?!”疊風身形一晃,險些站不穩。


    “大師兄,”長衫拉住他,極用力,“你快去……在一切還來得及之時……一定要阻止十七!!”


    疊風咬牙不語,手指緊了又鬆,鬆了又緊,回身頓了頓,低聲道,“師父與折顏上神交代了……要我緊守崑崙虛,不到不得已,不可離開……抱歉。”


    淚水模糊了雙眼。


    他憶起那日墨淵於房內將那枝優曇花交與他,說若他無事,則花開不謝。若然他已應劫,則花必凋零。一旦花謝,那件事便非做不可。


    手指觸及昨夜墨淵交於他的那枚圓形物事,悲傷難以抑止。


    若水河惡浪滔天,洶湧澎湃,滾滾巨浪仿若一隻巨大的凶獸,似欲撕裂河岸。


    他降下雲頭,退至坡上之時,若水土地正立於一旁長籲短嘆。見著他來,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過來見禮。


    他望著河水,微蹙起眉,“河水怎麽了?”


    “上神不知,這幾日雨下不斷,河水本就漲了一些,”若水土地嘆道,“今日也不知怎的,河水突然暴漲四溢。小仙在此戍守幾十萬年,這架勢亦隻見過一回。前些日子因若水水軍隨魔族襲了天宮,天宮帶兵前來圍剿過一回。大抵因水軍數量本就不多之故,圍剿之下,伏誅的伏誅,請降的請降,隻走脫了若水河神與身旁一眾人馬。那河神原身本是一條巨蛟,父神在日,因在此造惡,被父神降服。父神因見若水河水數日不退,殃及凡世,便命他永鎮若水河,封為河神。自那之後,他倒一直謹慎從事,恪盡職守,若水河也再未漲過大水。七萬年前大戰之後,東皇鍾落入河中,他亦時時警惕著,日日遣了人查看。近來也不知是否受了魔族蠱惑,甘願替魔族效命。”土地長嘆道,“如今水勢如此,恐非吉兆啊!”


    “此話怎講?”


    “這錦屏山下,乃是青丘、翼界與凡世的交界處。青丘與翼界倒罷,隻是這水勢若再漲一分,淹了山下那塊地,凡世便要遭難了。凡世一遇水患,沃野變滄海,民不聊生。”言罷,長嘆一聲。


    “方才你說如此水勢曾有過一回?”


    “不錯。三十餘萬年前,是曾有過一回。不過彼時那若水河神尚未受父神之封,在此作惡。他本是蛟,原就有興雲布雨、引發洪水的本事。父神見水勢滔天,亦感無奈。”


    他默了一默,“那彼時如何退了洪水?”


    “上神可知父神因何封這蛟為河神?”土地嘆道,“乃是因著一旦受了封,便約束了他的本性,便能輕易製服,且勿需再蹈昔日覆轍。當年水勢一發不可收拾,那蛟與父神道,須天族以百位上仙獻祭於河中,方可平息這水患。父神彼時雖可殺了這蛟,然卻難以平息水患,必定殃及凡間。然以百位上仙獻祭,更不可能。是以,權衡再三,便與他定下了一個約定。這約定隻有父神與那河神知曉。之後,這蛟便欣然受了封,從此安分守己。而父神亦不知用了何種法術,方才褪去水患。”


    “是怎樣的約定?”


    “這個小仙確是不知。隻聽說乃是父神一則萬萬年後的預言。那河神似很是受用,便聽了封。” 土地嘆道,“如今這水勢如此兇猛,可如何是好……”


    他聽罷,沉默地望著麵前的河水,淡淡道,“你退下罷。若不想死,便離得遠些。”


    那土地聽得他如此說,磕頭如搗蒜,唯唯諾諾地退了下去。


    他略一思索,便已大致知曉了來龍去脈。


    若水河神之所以失控而引發大水,乃是因著東皇鍾碎片與妺冉的攝魂術之故。以父神的舊事看來,便是殺了河神,亦難退去水患。且東皇鍾碎片此刻究竟在何處,亦難知曉。


    他蹙起眉,望向天際。


    父神,你所預言之事,究竟是……


    遠處河中“嗖”地射來一枝羽箭,他一側身,羽箭堪堪擦著臉頰飛了過去。不待轉身,羽箭已如飛蝗般自河中射來,他飛身一躍而起,一一避過,全不沾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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