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白淺坐到墨淵背後,雙手撐住他的身體,緩緩道,“你今日以一敵三,大戰三位魔君,想來應當也損耗不少。何況,渡仙氣這種事若由你親自來做,萬一你也有個差池,何人能救師父?還是我來最為妥當。”


    說罷,閉目凝神,將體內仙氣提起,源源不斷往墨淵體內輸去。


    折顏蹙著眉,在一旁盯著,大氣也不敢出。


    她將仙氣輸入他體內,過了約莫小半個時辰,竟毫無反應。那具軀殼仿若一個巨大的空洞,無論輸多少仙氣進去,都如石沉大海一般,空空如也。


    她不死心,凝眉聚氣,將自身仙氣源源不斷輸入進去。


    “看來你已知曉他的狀況了。”折顏嘆道,“光靠仙氣,已難以為繼。須先喚醒他的神識,方能護住元神。”


    “如何方能喚醒神識?”


    “你還真是關心則亂,”折顏搖頭道,“當年我告訴你於西海發現墨淵的元神,你是如何做的?”


    “探查術?”


    “此刻他失去意識,便是神識沉眠於內的徵兆。”折顏道,“你方才輸入的仙氣也並非白費,乃是護住他元神的外力。而要喚醒他的神識,須得要激他一激。”頓了一頓,又道,“不過他這人慣是一切都看得極淡,除了……某些特定的人和事。”


    “你是說……”


    折顏忽而笑了,“或許這便是最好的時機也說不定。”


    “什麽時機?”


    “你先將他放下,且聽我講一講這往來的舊事。”折顏笑道,“待你清楚了一切,隻將其中某些能觸動他的點講與他聽,神識便能甦醒。神識甦醒,他便能醒過來了。”


    白淺聽得他的語氣,似有諸多隱情一般,不由得心下一沉,“老鳳凰,莫非你瞞著我什麽事?”


    “莫急,”折顏笑道,“待我從頭與你道來。”頓了一頓,似在思索從何講起,“你可還記得當年從我一道上崑崙虛拜師學藝之事?”


    “自然記得。你將我變為男兒身,化名司音。”


    “所以,你自然而然以男人自居,與你那些師兄們在男人堆裏胡鬧廝混。”


    “難道不是如此?”白淺一愣,忽而想起了某種可能,心下一涼。


    “你可還記得當初玄女上山尋你,墨淵是如何做的?”


    “他將玄女安排在我的院子裏。”白淺回憶道,“還說崑崙虛上下都是男弟子,住在他處多有不便,她既是來尋我的,住在我的院子最為妥當……”她忽而一頓。


    折顏笑道,“看來你是想到了。你當真以為,你在崑崙虛兩萬餘年,他竟真的不知你的身份,以為你也是男弟子不成?”


    “你的意思是……”她吞了吞口水,“師父他……一早便知曉我是女兒身?”


    “何止知曉你是個女嬌娥,”折顏笑道,“恐怕早已看穿你是狐帝之女白淺了。”


    白淺沉思了片刻,恍然大悟,“難怪……難怪他讓玄女住我的院子,難怪在若水河大戰前將封印術法傳給我……”


    “也就是你這榆木疙瘩一樣的腦瓜一直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折顏搖頭道。


    “師父既然一早便知曉我的身份,為何卻……”


    “卻未曾拆穿?”折顏笑道,“一來,你是我帶去與他做弟子,若拆穿了,以他不收女弟子的門規,我顏麵上,你爹娘顏麵上都不好看,他也不好做。二來,他曾與我道,那玉清崑崙扇認你為主,若不收下你,則崑崙虛法器便要交於外人,此事斷不可為。三則,若拆穿了,這天上地下,多少女神仙等著上崑崙虛,他哪能應付得來。”


    “似乎也有一些道理。”


    折顏心念一轉,思索著如何將墨淵的心意說與她知曉,“小五,當初你往凡間尋著了他,一身是血地回來,與我道明了你的心意。可還記得?”


    “自然記得。”白淺微笑道。


    “之後你便一刻不離地世世於凡間守著,然則他元神尚不斷覺醒。”


    “所以……?”


    “你可還記得他何時送了你寒水劍?又因何而送?”


    她細細回想,徐徐道,“彼時我因法力被封,於凡間遇上魔族追兵,他將寒水劍借與我防身。”


    折顏笑道,“他將劍借於了你,他自己如何應對?”


    白淺一愣,隻道,“他說他自有辦法……”


    折顏不禁笑出了聲,“你們一個慣是不動聲色,一個慣是後知後覺,難怪總是錯過。橫豎他今日受了傷,須一劑猛藥,如此……我便告訴你一件事。”


    “何事?”白淺心頭一跳。


    “你隻知東華與眾仙至凡世迎他歸位之時,說破了他得回軒轅劍之事,”折顏笑道,“又可知他其實早已得回了軒轅劍。”頓了一頓,似笑非笑,“便是在贈你寒水劍之時。”


    “什……”瞪大了眼睛。


    “看來你已明白了。”折顏嘆道,“等你想明白其中緣由,便能明白當年他於若水河畔說的那句話,究竟是何意,又究竟是對何人所說。自然也能明白他甦醒之後的種種。他七萬年日夜不歇地修補元神,究竟是為了什麽。”說罷,也不等她反應,便轉過身去,背對著她緩緩道,“前塵往事,他原不願說破。當年你執意與夜華成婚,為他醉生夢死。他為令他那胞弟早日醒來,渡了他多少仙氣,我已記不大清。隻不過你為保他仙身不腐,餵了他七萬年心頭血之事,他卻從未忘卻。便是天宮要他替太子迎親此等於禮不合之事,他也不曾推諉半分,便是念及他承了你這番深情厚意。後來你既已明了自己的心意,我便想著,你們二人之事自然應由你們自己理清。外人插手,總歸不好。然則,如今情勢卻又不同。大戰之中,他執念甚重,萬事以戰事為先,凡事總不計後果,便是傷得這般重,亦在所不惜。他支撐著戰局,卻總需有人支撐著他。他若心存著那人,便能將生死看得更重些。心底因著那人而存下一絲生念,而非不惜一切,甚至捨命。” 他回頭道,“畢竟,我們雖方得勝,魔族卻尚有殺手鐧未出。一旦大戰開始,便是血流成河。他方今傷重至此,我們……勝算已失。”言罷,便向帳外走去。


    白淺自折顏去後,便一直坐在塌邊,將她上崑崙虛拜師至今的所有事,細細回顧了一遍。因著折顏的指點,許多事便如撥雲見日一般,忽而清明起來。又念及折顏所言戰局之事,不禁心下悽惶懊悔。


    當日明明有那麽許多時日朝夕相對,她卻總看不清,反覆蹉跎。如今來日難料,玉石俱焚亦未可知,方才明了彼此的心意。


    她隻覺心內一口氣哽在喉間,鼻間酸澀難忍,堪堪在眼中模糊之前,施訣沉入他神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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