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竭力擋住他身後的圍攻,雖漸漸有些脫力,卻極有章法。


    他在身後聽著她越發劇烈的呼吸聲,知她已有些力竭,需速戰速決。便沉下臉,凝神了一瞬,那劍上倏地閃過一線白芒,身前的魔族還未及反應,便被那展臂一劍震得飛了出去。


    眼見著局勢扭轉,他方才呼出一口氣,卻見著一張大網從天而降,伴隨著這網而來的乃是一聲極尖銳的笑聲,“螳臂當車,你以為就憑你如今這點能耐,還能再逃一次麽?”


    白淺見著從天而降的大網,來不及思考,已向後猛然一推。那網降下堪堪將她網住,而身後那人卻因她這一推躲過一劫。


    他就地一滾,翻身躍起,執劍在手。定睛看時,白淺已被那黑衣女子擒在身側。


    那一瞬間,他似覺著有什麽相似的畫麵於腦海之中翻滾,一絲一絲溢了出來。


    “白淺上神,咱們又見麵了,”黑衣女子笑道,“想不到當年你尚且能在我手裏過上幾招,而今竟自封印了法力,這麽快便做了階下之囚。”


    白淺見著這女子,又想起彼時竹林之中的情景,咬牙道,“這麽多年過去,你這下三濫的偷襲還是沒一點長進!”


    “下不下三濫要什麽緊,我們魔族向來我行我素慣了,沒你們那麽多大義凜然的虛仁假義。隻要能達目的,用什麽手段都成。”她笑道,“我與你並無冤讎,想要的不過是墨淵的命而已。不過你是他最寵愛的弟子,想來以你作威脅,定然效果奇好,不怕他不就範。”


    “你錯了!”白淺冷笑道,“我師父如今不過是個凡人,什麽都不記得。你用我來威脅他,他不過與我一麵之緣,怎麽可能上當?別做白日夢了!”


    “他上不上當,不試試怎麽知道?”黑衣女子嗬嗬笑著,還想說什麽,卻一眼瞥見那邊站著的那人倏地消失在眼前。正在疑惑中,卻見他在身側突現,一把拉過白淺,未等她做出反應,已躍至道觀門口。


    “你待在這裏,”他一把將白淺推入門內,短促道,“門外之人我自能應付。不要出來!”


    “不行!”她急道,“太危險了!”


    “放心,”他柔和了眉眼,望著她淡淡笑道,“這些人不是第一次尋來,我自能應付。”說罷也不等她開口,便伸手點了她身上幾處穴道。“你在此等我,我去去便來。”轉身關上了觀門。


    她確然是在那一瞬淚濕了眼眶。


    黑衣女子見那人獨個兒出來,手中之劍也已沒了蹤跡,不禁冷笑,“看來你是死心了。”


    他麵色不變,隻淡淡道,“你錯了。我從不會令著緊的人失望。”


    徐徐抬手,輕輕一翻掌心,那沖天的金色劍氣自四麵八方匯集而來,具現化為絲絲耀目的輝光,天際隱隱有雷霆之音,烏雲翻湧不止。


    與此同時,崑崙虛藏經閣。疊風正在一旁與令羽閑聊,卻見著長衫匆匆奔來,大叫道,“大師兄,不好了!”


    疊風心下一凜,“出了什麽事?”


    “供奉在大殿上的軒轅劍,不見了!”


    黑衣女子一蹙眉,驚叫道,“當心!那是——”


    手中一柄熟悉的長劍顯形,隱隱帶著雷光。那劍影她是見過的。那柄劍於大戰之時,威震四海,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她一咬牙,“撤!”


    話音未畢,那劍光已然暴漲,倏然已至。


    她堪堪飛身避過,然身側的死士躲避不及,已盡數命喪當場。


    她冷汗淋漓,頓了一頓,咬牙切齒,“總有一日……我定要你血債血償!”言罷,化為輕煙而去。


    他低頭看著手中這熟悉的兵器,默默嘆了一口氣,一轉手,將劍隱去。這才想起白淺還在觀中,便打開觀門,走至她身旁。隻見著她的模樣,卻愣了一愣。


    她一張絕美的臉孔上涕淚縱橫,雙眼紅腫,抽抽噎噎,見著他時,一下子沒收住,哭出了聲。


    他微笑著搖搖頭,伸手解開她的穴道,輕聲道,“沒事了,我——”還未說完,便見著她猛地撲了過來,重重地撞入懷中。耳畔是她抽抽噎噎斷斷續續的哭聲以及模糊不清的低語,身體被她緊緊抱住。他瞬間僵住,猶豫了半晌,方才放鬆下來,由著她抱得死緊,微笑著安慰道,“哭成這樣,便不好看了。”


    他感覺她身體一僵,急速放開來,背過身去,從懷裏掏出絲巾,將臉上使勁抹了又抹,這才轉過頭來。她看著他一臉的淡笑,突然氣不打一處來,“你一介凡人,逞的什麽能!若有個什麽,可要我怎麽辦?!”


    他淡淡道,“這些人我一人應付足矣。你若在身旁,反倒難以施展,所以才出此下策。”


    她揉了揉眼睛,氣已見消了大半,隻道,“如今這道觀是住不得了。時辰已不早,卻要往何處歇腳?”說罷,為晚間住處發起了愁來。


    他微微笑道,“這倒不難。此山山巔之上,便是我家。若不嫌棄,不妨去寒舍歇歇腳。”


    她聽著寒舍二字,默了一默,半晌方才道,“你家在這山上?”


    “正是。”


    她微微嘆了口氣,“如今便隻能如此了。”


    兩人便離了朝真觀,往山下繞了道,正欲往山上而去,卻見著路邊一個男人正握著一把菜刀,惡狠狠對著一女子怒吼,“賤人!朝秦暮楚,水性楊花!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才會娶了你!”


    那女子滿臉是淚,“相公,我從未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更從未瞧過旁人一眼,可你為何不信我?!”


    那男人惡向膽邊生,獰笑道,“你從未做過對不起我的事?與王五不清不楚是不是對不起我?從未瞧過旁人一眼?整日花枝招展與人眉來眼去,還有臉說這話?!今日我若不殺了你,難消心頭之恨!”說罷,抬手舉起了菜刀,砍了下去。


    這邊白淺見著那女子的臉,不禁蹙起了眉,方才反應過來,已見那男人舉起了刀。她措手不及,正在懊惱之間,卻見身旁那人已自指尖射出一粒石子,在刀即將砍到女子身上之時,堪堪擊在刀柄之上,菜刀猛地飛了出去。


    “這位兄台,得饒人處且饒人,”他淡淡道,“何必斬盡殺絕?”


    那男人見著有人,心虛之下,一陣汙言穢語罵了一通,便自奪路而逃。


    她走近那女子身前,低頭看著她的臉,默了一默,自懷中取出一塊碎銀子放在她麵前,淡淡道,“你且拿了這銀子,快走吧。”


    那女子呆呆地坐在原地,一動不動,也未去拾那銀子。


    白淺見著,嘆了口氣,不去管她,拉著那人的手轉身便走。


    “怎麽了?”他輕聲問,“你認識她?”


    “何止認識。”她淡淡道。


    第19章 虛花悟 之五


    他本欲再問,卻見著她似不願多言,便閉了口,隻得引著她往山上走。隻被她握住的手,卻有些無措,欲掙脫開來,又被握得死緊,他默了一默,便由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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