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頭看看身上破爛染血的布料,不得不承認他們說的完全正確。幸運的是隱形衣還在驢皮袋子裏,被帳篷壓住了,沒因昨晚的混亂丟失。


    “阿不福斯應該過不了多久就會給我弄來新的衣服了。”我邊說邊將隱形衣拽出來。


    “真高興聽到阿不福斯還活著。”詹姆懷念地注視著我將鬥篷抖開。


    “我一向覺得那老傢夥和瘋眼漢都是怎麽也死不了的類型。”西裏斯笑嘻嘻地說。


    我張了張嘴,你要如何向死者通報死訊?“瘋眼漢已經死了。”


    西裏斯的表情凝固了。


    “噢,”他點點頭,很慢地說,“噢。”


    “我很抱歉。”我輕聲說,“之前鳳凰社把我從德思禮家轉移的時候有人泄露了消息,神秘人認為我會和最強悍有經驗一起離開,之後——”


    “你為什麽管他叫‘神秘人’?”西裏斯打斷了我,“就我所知你從來不害怕直接說出伏地魔的名字。”


    我立刻握緊了魔杖,緊張地環顧四周,但除了海潮的拍打這裏仍沒有任何動靜,看來咒語效力的範圍並不及於死者。


    “他們給這個詞施了咒,所有說出他名字的人都會受到追蹤。”我回答,觀察著他們的表情,“你們……不知道之前的事,對嗎?”


    “我們知道你召喚我們回來的那一刻發生了什麽,那一刻我們能夠感你所感。”莉莉作出了回答,“但我們不會知道前因後果,除非你告訴我們。”


    “我們已經離開了,哈利。”西裏斯總結似地說。


    空氣似乎凝固了幾秒鍾,我望著他們,他們也回望過來,幾分鍾前的輕鬆和嬉鬧消失無蹤,另一個世界的思念幾乎令我窒息。


    “你們不是真的,對嗎?”我低下頭,那塊小小的黑色石頭在我顫抖的手掌中晃動,“你們隻是它製造的幻覺,就像厄裏斯魔鏡……我看到你們隻是因為我太想念你們了。”我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攥緊了它,“這東西不會帶你們回來……你們永遠不會回到我身邊……”


    “是的,但這並不代表這一切是假的。”詹姆說,他的聲音離我很近,“看著我,哈利,看著我們。我們或許不會回來,但我們在這,我們和你在一起。”


    我睜開眼睛,看著詹姆淺棕色的雙眼、與我酷似的五官和淩亂的黑髮,然後又看向莉莉和西裏斯。最後我終於覺得能重新控製自己了,退開了一些,從口袋裏掏出那塊鏡片。“我想我該先聯繫阿不——”


    “等等,那是雙麵鏡的一部分嗎?”詹姆驚訝地說,西裏斯聞言湊了過來。


    “沒錯。”西裏斯端詳了那塊不規則的碎片一會兒,揚起眉毛看向我,“碎得挺徹底啊。我記得我把它送了你做禮物來著。”


    然後你死後我在悲痛和暴怒中砸了它,它確實碎得挺徹底的,這是我能找到最大的一塊。對一個活生生的西裏斯的投射——英語裏有概括當前情況的恰當詞彙嗎?——解釋這個還真有點尷尬。


    “嗯,阿不福斯從蒙頓格斯手裏買到了另一塊。他洗劫了格裏莫廣場12號,在……”我胡亂打了個手勢,“昨晚我用它和阿不福斯取得了聯繫,他說會幫我準備需要的東西。”


    “他對那些東西流口水有一陣了。”西裏斯哼了一聲,“幹得漂亮,頓格。記得幫我給他買束花。”


    趕在有人再追問鏡子碎掉的事之前,我朝著那碎片試探性地叫了幾聲阿不福斯的名字,過了一會他出現了,睡眼惺忪,穿著晨衣,比平常更壞脾氣。他狠狠地數落了我一頓,直到我為打擾他睡覺賠了大概上百個不是、並且快要被支使一個老年人去冒險的內疚淹沒之後,才大發慈悲地告訴了我伯靈頓市場街的一個地址,讓我上午九點去那兒拿所需的東西。隨後鏡麵隨著哢噠一聲變得一片漆黑,大概是他把它麵朝下扣在桌上了,我懷疑他憋了一整晚的火氣要這樣掛一回我的“電話”。


    “和老阿不關係不錯?”詹姆樂嗬嗬地看著我灰頭土臉地把鏡子收回口袋。


    “每次見到我他好像都更想拿酒瓶給我一下。”我嘀咕。


    “那代表他喜歡你。”西裏斯笑道,“聽聽他說的,‘我都一百多歲了……’,你是沒見過他拿掃帚追著捅詹姆的——嘿!”


    詹姆往他肩上打了一巴掌,讓他差點一頭摔在我旁邊,我忍不住對此心生嫉妒。


    “他有沒有請你喝酒?”詹姆邊躲著西裏斯的反擊邊說。


    “算是有吧,不過那是因為我當時受了傷,他把藥放在酒裏……”我看見莉莉露出擔憂的表情,趕緊擺擺手,“說來話長。”


    “說來話長。”西裏斯學著我的語調說,“你知道嗎?詹姆那會兒老愛這麽說,如果他不小心多喝了兩杯火焰威士忌,或者在酒吧裏和姑娘親了個嘴兒——”


    “哦是嗎?”莉莉抱起了手臂。


    “莉莉——”


    我沒聽到詹姆的辯解,我笑得停不下來,直到他們三個都停下來瞪著我。


    “抱歉,隻是……”我擦掉笑出來的眼淚,“你們都在這實在太好了,我真希望能加入……”


    最後幾個單詞消散在海風裏,我咽了一下,走到巨石邊緣,不敢去看他們的表情,俯身抓著一截斷掉的鏈子拿起了掛墜盒。這觸動了我胸口尚未癒合的傷,我抽了口氣直起身來,看到上麵的血跡已經變得暗沉,大概是因為沒有直接接觸,我現在感覺不到那種搏動了。這麽看著它的感覺很怪,我感到自由和出奇的輕鬆,摘下它就像從我的胃裏移除了一塊巨石。


    “你可能不該把它掛在脖子上。”詹姆說。


    “是啊,我之前都沒有想到。”我盯著它,與把它丟下去的念頭鬥爭著,“我想是它暗示我一定得把它貼身帶著,我會來這裏也是因為……它差點就控製我了。”


    “回來這裏,哈利。”莉莉柔聲說,我意識到自己還站在邊緣,一鬆手就能讓掛墜盒落入大海,於是往回走了幾步。


    “那麽離開羅恩和赫敏呢?”西裏斯突然問,“這也是因為它控製了你?因為我知道他們是肯定不會從你身邊逃走的。”


    “不,不完全是。”我清理了一下掛墜盒的表麵,將它收進驢皮袋,“這有點複雜。”


    “你丟下了你的朋友?”詹姆的聲音提高了,“這差不多是我能想到你能做的最壞的事了,哈利。”


    “是啊,看看你在哪!”我衝口而出。


    那一瞬間我就後悔了,沉默籠罩了我們,我低著頭,濕冷的風又開始使我顫抖。


    “你該準備出發了,哈利。”莉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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