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嶽心口劇烈地一顫,大腦卻更加興奮起來,身子似乎還留有餘懼,微微地顫著。


    其餘的人,提到嗓子眼兒的心落下,一時竟也沒說什麽,甚至沒有阻止杜沅的舞蹈。


    那長相清秀的漢子服務員手下流淌的琴音略緩了些兒,但琴音仍然是激昂的,像是有數不清的馬蹄聲靠近,擺出了十麵埋伏的架勢。


    杜沅的劍舞,隨著曲調的變化,越來越英氣十足,最後竟不像是舞,而是一段實打實的劍法。而那劍,確實也應了杜沅的話——刀劍無眼。


    盡管杜沅並沒有對林嶽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但沒人會否認,那是一場屠戮。


    是對林嶽精神的一種屠戮。


    可對林嶽而言,屠戮?不,越是緊張,越是危險,越是令他懼怕,他就越覺得興奮。


    杜沅手中的劍,一會兒擦著林嶽的臉頰飛過,一會兒貼著他的脖子轉了個圈兒,一會兒又直接插進了他的腋下……


    在這間古色古香的包廂裏,同時充斥著在戰場上拚殺的熱血和刀光劍影。秦卉看到杜沅身上的氣勢以及她手上的動作,嚇得忙到外邊兒去給許佑打電話。


    杜沅今天兩米八,然而,秦卉覺得杜沅還是不要兩米八的好,她越看越膽戰心驚,生怕杜沅一個衝動做出無法挽回的事來。


    當音樂聲停下時,杜沅身上又出了汗,身上被汗水浸紅的肌膚越來越痛,但她頭也不回,直接把箭往後一扔,彈琴的服務員拿鞘的手一抬,那劍便穩穩當當地落在了劍鞘裏。


    在場的眾人,無不覺得,杜沅的這個逼裝得太厲害了!


    以至於杜沅走回席位時,屋內響起了稀稀拉拉的掌聲。就連林嶽,也蒼白著臉鼓起掌來。


    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討好林嶽嗬斥她,杜沅先端起一杯茶,對周璿和服務員道:“我以茶代酒,先謝過周璿姐和這位小兄弟幫忙伴奏。”


    三人飲罷,杜沅又倒了一杯茶,對旁邊的林嶽道:“這套劍舞,特意準備來給林總接風洗塵的,林總覺得如何?”


    林嶽笑道:“杜小姐果真是巾幗不讓須眉,林某可是差點兒被嚇破膽了。”


    杜沅勾唇笑道:“林總說笑了。林總平日裏手裏過的都是上億的生意,自然膽識過人,哪裏會被這等雕蟲小技嚇到。不過麽,來者是客,既然林總說嚇到了,那我以茶代酒,先敬林總一杯,給林總壓壓驚。”


    這時,一個製片人道:“既然是要給林總壓驚,怎麽能以茶代酒?那必須要真刀真槍地……”


    他話沒說完,杜沅手裏的茶杯往桌上重重地一放,兩眼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那人便不言語了。


    “林總以為如何?”


    林嶽的手這時候再不敢往杜沅的大腿上放。


    周璿不明白杜沅為什麽針對林嶽,畢竟自坐下後林嶽並未對杜沅表現出侵犯的意味,甚至可以說是相當平易近人的。如果說有什麽,那就是林嶽一直表現得喜歡杜沅,像是她的影迷。她猜測杜沅或許是太過敏感,誤會林嶽有所企圖才行動,就在旁邊歎了口氣,覺得杜沅的處理方式有些過火。這樣一來,林嶽勢必會懷恨在心,這就意味著往後有相當一部分資源杜沅爭取不到了。隻比較耐人尋味的是,林嶽並沒發火。


    他臉色蒼白,似乎是還沒從剛才經曆過的刀光劍影中反應過來。


    “勉強女士喝酒,可不是好習慣。老張,你這個習慣可得改改,杜小姐可不是能脅迫的人。我先幹了,杜小姐隨意。”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看向呂楊的眼神卻帶了幾許強迫威脅的意味。


    呂楊心神一凜,便對葉萋萋使了個眼色。


    與此同時,周璿也給季岩發了短信,簡明扼要地說了這邊發生的事。


    杜沅剛放下茶杯,秦卉便拿著手機來找杜沅,和她耳語道:“是許佑的電話。”她說著,就感覺到一雙鹹豬手在自己豐潤的臀上捏了一把,心底一陣兒惡心,隻能讓開。


    杜沅淡定地坐在座位上,再沒人敢把她當成陪酒的調戲,包廂內的氣氛開始轉變得更友善了些。她拿起手機放在耳邊,禮貌地對周圍的人笑了笑,也不起身,就這麽接上了。


    電話裏,許佑的聲音很是疲憊,但很從容:“你那邊的情況,秦卉和我說過了。”


    這疲憊,是可以預見的。畢竟盛世才剛成立,許佑必須要建立公司的主要部門,為各部門招聘人才,還需要打點各種關係以及做她的經紀人需要做的工作。


    杜沅點頭,“嗯”了一聲,就聽許佑道:“如果真有人有不良企圖……”


    杜沅凝神,許佑的那句“不要輕舉妄動,等我來處理”剛到嘴邊就變成了淡淡的兩個字:“幹他。”


    隨後,他又補了一句:“做得幹淨利落些,後續我來處理。”


    杜沅唇邊浮起了一個會心的微笑:“好。你也別一個人扛,需要我做的事兒,隻管說,我絕不推辭。”


    “很好。現在,我需要你做的,是演好《白蛇傳》。其他的,後麵再談。”


    兩人默契地掛斷電話。


    接下來,大家無非就是喝喝酒侃侃大山,順便聊聊行業現狀,比如“要做一部好電影出來真他媽難啊”“隻要有錢請大牌明星,真人秀可真他媽賺錢啊”“最近電影市場又開始萎縮了,以前那套圈錢的方式不管用了啊”等等。


    在後邊兒,因為無人敢找杜沅的茬兒,原味和杜沅又素來井水不犯河水,甚至是關係挺融洽,原味也沒有要打杜沅主意的想法了,大部分人都有中國式的社交習慣——和稀泥,這頓飯的氣氛活躍開了,吃得也挺好,就好像剛剛的劍舞事件沒有發生一樣。


    因多喝了幾杯上了頭,原味說著說著,就聊到了演員:“現在做哪行都他媽不容易,別人看著娛樂圈光鮮,覺得我們拍電影賺錢快,誰他媽知道賠錢最多的就是電影,現在好多他媽的獨立電影人都是在自費做電影,電影做出來,最多就是去參加參加電影節,甚至都做不了發行不能上映。像我,雖然拍的電影票房都還行,但在這瞬息萬變的市場,我他媽就沒對自己的電影放心過,拍攝期間累咱也就不說了,關鍵是他媽演員談好了都有可能被放鴿子。這還不是最累的,最累的是電影宣傳,有些演員耍大牌,他媽的跑院線都自去主要的大城市,其他的要怎麽宣傳,還他媽全得靠咱自己。最難熬的是等電影票房出來的那段時間,就怕睡一覺起來發現票房撲了。”


    林嶽倒是啥也沒說,其實做投資也不容易。幾百上千個電影項目,就隻有那麽二三十個能實現盈利,有的能讓電影出品方賺得盆滿缽滿,有的隻能保證拿回成本,有時為了電影能大賣,前三天票房做個假,也不一定能收回成本。


    這也就是為什麽電影公司投資會更願意投資有名氣的導演的原因,名導的電影雖不能實現部部盈利,但大多數盈利的電影,都出自名導。


    如果電影投資頻繁失利,林嶽這個ceo的位置也並不能坐得很穩。他是一個在商場搏擊風浪的老將,自然有他的幾板斧,抗壓能力自是不用說,像許佑和杜沅這樣級別的人在他眼裏,就是小打小鬧的小孩兒,那點兒手段根本不夠看。


    如果杜沅和許佑在商場這一領域,當然很難討到好處。可杜沅和許佑,都不在明娛。這也是林嶽不能像當初收服呂楊時一樣直接用封殺、雪藏來威脅的原因。畢竟娛樂圈大小影視公司林立,並非明娛一家獨霸天下。他要封殺杜沅這個票房新秀,僅僅隻是明娛內部的封殺,也需要有足夠的理由。在外邊兒,隻要能有錢賺,沒有利益交換,誰他媽管你明娛的ceo是怎麽想的,反正錢賺到了,是在自己口袋裏。


    這時,演員副導演也說:“原導說得是啊。就拿我們這次的拍攝來講,原本為了票房,李仁這個角色是請的最近人氣正火的小鮮肉汪翼,可偏偏他最近出事,又不來了,還要重新找演員,可時間這麽緊迫,唉!”


    如果杜沅記得沒錯的話,李仁的戲份,還有兩天就要開拍。


    她心裏隱約有了一個想法,但並沒有當著大家的麵說出來。等到這飯局散了,周璿因和杜沅不是一個酒店的,就和杜沅說了兩句話,走了。


    杜沅則扯了扯原味的袖子,和他單獨說話,並對自己今天所做出的行為進行補救。


    在古色古香的燈籠所散發出的暖黃色燈光下,杜沅的麵部顯得相當柔和,她彷徨無助地看向原味:“今天的事情我很抱歉。可當時我確實是沒有別的辦法,林總這人看上去隨和,可暗地裏總是小動作不斷。您在這個圈子裏混了這麽多年,總該是知道這個圈子裏女人總是處於劣勢地位,我一個弱女子要保全自身,難免就激進了些。”


    原味梗在喉嚨間的話有些說不出來。杜沅弱勢?剛剛拿套劍法把他都鎮住了,她要是弱勢,還有誰會是強勢的?


    因知道杜沅是在故意示弱緩和關係,他原本板著的臉略微柔和了一些:“小杜啊,要我說,你的性格還是過於剛烈了些。”


    他抽了口煙,略胖的一張臉隱在煙霧裏,想到自己先前聽到的消息說李則久的電影已經報名參加今年的戛納電影節,申報獎項中,最佳女主角報的是杜沅,情商也還在線:“事情既然發生了,你也別多想,專心準備接下來的拍攝。其實就算你不出手,直接告訴我,你畢竟是我劇組裏的演員,我也會護你周全。你幾天耍的這套劍舞還不錯。”


    杜沅歎了口氣說:“我也是現學現賣。之前許佑讓我去學過一段時間,就是為了以後接動作戲做準備。這套劍法我才學會不久,教我的是葉老師的徒弟江飛舟。我之前聽到副導演說李仁的演員還沒找到,或許可以讓他試試。江飛舟此人外形不錯,又能吃苦,曾經也被抓壯丁演過戲,要是您覺得還行,我可以把他的聯係方式給您。”


    原味吐了個眼圈兒,垂眸點了點頭:“也成,你把電話給我。”


    他也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畢竟多耽擱一天,劇組的預算都會燒掉很多,後麵還可能會延期。


    杜沅從秦卉手裏拿過自己的手包,取出江飛舟曾經給自己的名片給原味,又苦笑了一聲,說:“我不知道男人是不是都這樣,但凡見到一個姿色還過得去的女人,總是會有別的想法。但我這裏,我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哪怕林嶽能讓我徹底在娛樂圈待不下去,我也會這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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