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自從那場海嘯以後,徐依懷對江譽行的信任感已經到了一個無人能敵的地步。盡管江譽行人生路不熟、甚至連錢茂中的老爺車也未必能夠好好駕駛,但他讓她相信他,她便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相信。


    正如錢茂中所言,下山的路狹窄陡峭,確實不好走。這條車道是從山林中開辟出來的,兩旁都是古老的樹木,林間時不時有不知名的鳥類飛過,低啞的鳴叫聲在空曠的山野中回蕩。


    徐依懷坐在副駕駛室上,她係著安全帶,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前方的擋風玻璃,以防發生突發事件。


    相比於徐依懷的緊張,正在駕駛的江譽行算得上是輕鬆無比。自從拿到駕照以後,他開車從來沒有出過問題,別說這區區一段山路,就算更危險的懸崖峭壁,他也未必會害怕。看見徐依懷正襟危坐,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他便笑她:“坐得這麽僵直,你的腰不酸嗎?”


    “別說話,好好開車。”徐依懷看了他一眼,而她的右手還緊緊地攀著扶手。


    “怕我多說兩句就車毀人亡?”江譽行眼睛看著前方,漫不經心地吐出一句話。


    握在扶手上的手又緊了緊,徐依懷的聲音有點抖:“這樣會死得很難看吧……”


    江譽行故意嚇唬她:“看你這麽緊張,我也忍不住緊張了。你不知道,每次緊張,我的手腳就會不通使喚。”


    徐依懷那顆半懸著的心立即懸得更好了,她說:“那你開慢點。”


    “要不你跟我說幾句好聽的話,讓我放鬆放鬆?”話畢,江譽行還稍稍加快了車速。


    徐依懷反應再遲鈍也知道江譽行在捉弄自己,她板起臉:“沒有!我還沒問你呢,你為什麽跟何媽說,我們是那種關係!”


    “哪種?”江譽行壞笑起來,明知故問。


    瞧見江譽行那副樣子,徐依懷就有所警惕,要是她如實回答,他不知道會說什麽話取笑自己。她將頭扭到一邊,不跟他說話。


    最終江譽行還是將她平安送到山下,徐依懷還沒有逛過這個小城鎮的商業街,根據錢茂中所給的地址到藥房購置好藥物後,她便跟江譽行四處走走。


    這裏與其說是商業街,還不如說是一個小小的市集。銅川並非一個成熟的旅遊景區,徐依懷可以感受到濃烈的生活氣息。街上的商家全是附近村落的村民,村民盡管看出他們是外地人,但也把他們當成同鄉般友善對待,十分親切。


    除了肉食、蔬菜和水果以外,這裏販賣得最多的就是各式各樣的菌菇。菌菇的形狀奇特怪異,徐依懷興致勃勃地觀察著它們,而站在她身旁的江譽行說:“買點回去吧,今晚可以大家一起吃。”


    “好呀。”徐依懷轉頭看向他,“你會挑嗎?”


    江譽行聳了聳肩,然後讓老板娘幫忙挑選。


    隨後,他們又雜七雜八地買了很多東西,這些東西裏頭,有大部分是今明幾天的食材和水果,其餘的則是一些極具當地特色的小玩意和土特產。


    走到街尾的時候,江譽行看見了一個上了年紀的婦人正坐在長石階上,她跟前有一個老久的竹籃,而放在竹籃裏麵的三隻小貓好奇地正探著腦袋。


    那老婦人發現他正看著竹籃裏的小貓,於是便用她那口充滿鄉音的普通話問:“要不要買貓?”


    徐依懷的注意力也被那三隻毛茸茸的狸花貓吸引了,她半蹲在竹籃前麵,忍不住伸手替它們順了順毛。它們的毛色很漂亮,頭部很圓,小巧的耳朵一動一動的,十分惹人憐愛。被撫摸以後,它們都輕微地縮了縮脖子,似乎不太喜歡被觸碰。


    江譽行也蹲了下來,看著她表情柔和的側臉,他說:“買一隻回去吧。”


    徐依懷的手一僵,笑容也迅速地淡了下去。她重新站起來,輕聲說:“不了。”


    說完以後,徐依懷便自顧自地往前走,而那三隻狸花貓,則繼續探著腦袋,無辜地看著這個陌生的男人。


    歸程的路上,徐依懷明顯比來時的情緒要低落一點。他們各懷心事,車廂內沉靜得很,連車輪壓過山路沙石的聲音也清清楚楚。


    回到三石村,徐依懷先去了一趟衛生站。錢茂中還在跟村民看病,看見他們平安回來,不由得鬆了口氣。


    出於職業病,錢茂中不過稍稍觀察過徐依懷和江譽行的神情,他就知道他們不太對勁。點算好藥劑後,他低聲問徐依懷:“吵架了?”


    心不在焉的徐依懷問:“什麽?”


    江譽行正在診療室外等候徐依懷,錢茂中往那個方向努了努下巴:“他啊,你跟他吵架了?”


    “沒有。”徐依懷否認。


    雖然徐依懷沒有交代過她跟那個男人的關係,但錢茂中大抵能夠推斷他們之間的關係。男人跟女人來來去去都是那幾種,那男人一看就不是什麽普通角色,願意屈就在這個小村莊,肯定是愛慘了徐依懷。既然徐依懷不承認,他也無謂拆穿她,因而隻說:“回去吧,你明早還要跟李大爺家的山羊注射疫苗。”


    天色已經沉下來,徐依懷和江譽行回到何家時,大夥們正圍在餐桌前候著他們。瞧見他們手上提著大袋小袋的東西,何媽問:“今天買了什麽好貨?”


    “買了特產,還帶了點吃的回來。”徐依懷回答。


    他們將東西拿進廚房,何媽跟上過去,隨手翻了翻袋子裏的東西,她就說:“哎喲,怎麽買這麽多,半個月都吃不完呀。”


    “沒事,留著慢慢吃。”江譽行說。


    其實,江譽行不好意思在這裏白吃白住。昨晚徐依懷回房間休息後,他想給何媽一點夥食費,奈何何媽怎麽都不肯收。她說徐依懷幫了村民們很大的忙,別說供他們食宿,就算另付醫療費用也是應該的。他拗不過何媽,於是幹脆給他們買東西。


    如此一來,何媽對江譽行的好感又多了幾分。徐依懷飯後幫忙洗碗的時候,看見江譽行站在廚房門邊,她特地將空間留給他們。


    何媽離開後,江譽行便走了進去。


    徐依懷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等她把碗洗好,江譽行說:“跟我到院子走走吧。”


    秋風漸起,入夜後氣溫不高,徐依懷穿了一件薄毛衣,倒不覺得冷。


    他們默默地繞著院子走了兩個圈,最終是江譽行開的口:“為什麽突然跑到這裏來?”


    “你沒看出來嗎?”徐依懷反過來問他。


    江譽行用陳述的語氣說:“就是為了給幾隻山羊看病那麽簡單?”


    徐依懷沒有表態,她又問:“那你覺得還有什麽?”


    夜風將樹葉吹得嘩嘩作響,而徐依懷的長發也被吹亂。江譽行看了她片刻,決定不跟她繞圈子:“你來銅川真沒有半點逃避的原因嗎?抹茶的事,你真的沒有遷怒到我身上來嗎?”


    提及抹茶,徐依懷突然覺得疲倦,她坐到石階上:“你知道嗎?那時候我滿腦子都在想著你。”


    江譽行微微變了臉色。


    院子裏隻開著一盞暗黃色的小燈泡,徐依懷沒有看清江譽行的神情。她頓了一下,接著說:“比起遷怒到你身上,我更恨我自己。拋開抹茶來說,我跟你本身就有很多問題,我們好像真的不適合。既然是這樣,那就由它吧,這樣對大家都好。”


    任江譽行的口才再了得,在此刻他也說不出半句話來。徐依懷突然笑了笑,她說:“不說了。既然來了這裏,那就好好地放鬆一下,別提這些不開心的事。”


    說完,徐依懷就想站起來,江譽行倏地拽住她的手臂,強行讓她重新坐下:“今晚不跟我說清楚,你就別想走。”


    靜靜地看了他半晌,徐依懷很認真地說:“江譽行,我們連情侶都算不上,嚴格來說,我們什麽都不是。你來銅川甚至住到何媽家,是你的自由,我不會幹涉。同樣地,我也希望你尊重我的自由,不要妨礙到我的正常生活,更不要……”


    正當徐依懷越說越激動的時候,江譽行猛地鉗住她的後頸,狠狠地堵住了她的唇。


    他們第一次接吻,江譽行醉得一塌糊塗,徐依懷被嚇傻了,接著糊裏糊塗就過去了,根本沒留下什麽印象。在今晚,他倆都清醒的不得了,而那吻感,似乎更加攝人心魂。


    江譽行的吻很凶猛,徐依懷根本招架不了,她幾乎軟在他身上。攫取夠她的甜美以後,他才稍稍挪開了唇,聲音沙啞地說:“誰說我們什麽都不是?”


    徐依懷呼吸不穩,連眼睛鋪著一層薄薄的水霧。視線漸漸聚焦後,她發現何媽正站在不遠處津津有味地看著他們,她猛地推開江譽行,欲蓋彌彰地擦著自己的唇。


    眼見行蹤敗露,何媽便臉帶笑意地走過來:“我要給我男人收兩件衣服,馬上就走了。”


    徐依懷不知道何媽究竟在那裏看了那久,臉蛋燒得厲害,她丟下江譽行,幾乎用逃的速度走回了房間。


    跟何媽打了聲招呼,江譽行就追了上去。在徐依懷關上房門的刹那,他用手肘抵住房門,輕而易舉地擠進房間。


    “你又進來幹嘛?”徐依懷怒視著他。


    由於剛才那個吻,江譽行的心情好了起來,他說:“進來睡覺。”


    “我不準!”徐依懷狠狠地說,“男女授受不親,這個道理你懂不懂!你走不走,再不走我讓何媽來趕你走!”


    江譽行笑起來:“何媽都看見我們接吻了,難不成她要看見我們做-愛才相信我們是一對兒嗎?”


    徐依懷被他噎著,三兩秒後才擠出話來:“你不走,我走!”


    江譽行無視她的怒意,他懶洋洋地接著襯衣的紐扣:“我不走。何媽這裏就隻有一間客房,你走的話,跟誰一起睡呢?”


    徐依懷咬牙切齒地說:“我睡客廳。”


    “你睡啊,你睡客廳,今晚何家所有人都不用睡,陪著你折騰就夠了。”


    丟下這句話,江譽行就拿著睡衣走進了浴室,留下徐依懷在原地氣得磨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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