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絕境


    秦歌隻覺耳邊風聲呼呼,也不知下落了多久,仿佛是片刻,亦仿佛是永恒,眼前看不到任何東西,隻有自己的手緊緊地牽著林月兒,隨著她一起下落,一起共赴絕地。


    “呆子,你說我們會死嗎?”黑暗中,耳邊傳來林月兒幽幽的話語。


    “你怕嗎?”


    “咯咯,我怕黑。”


    突然間,秦歌仿佛什麽也不怕了,什麽也不在乎了,心中暗想有月兒陪伴,縱然前麵是九幽地獄,縱然前麵是刀山火海,縱然前麵是無底深淵,隻要有月兒在,一切都是極樂淨土。


    “唰。”三道金光乍現,將身旁恍無邊際的洞壁照射的金光閃閃,煞是好看。秦歌苦笑一聲,原來是寄居於自己體內的三件神物自動護主了,苦笑之餘,也是慶幸,隻要有這三件神物,兩人倒是不虞摔死。


    三件神物在他們身下形成一道金色光幕,拖著兩人的身子,但是卻仍然抵抗不了這洞中的吸力,兩人下落之勢慢了許多。


    越往下落,肆虐的勁風越是暴虐,好在三件神物護著,才沒有被這勁風傷著。勁風犀利,林月兒已然不支昏厥過去,秦歌查探了一下她的情況,並不是很嚴重,心內稍寬。這一愣神間,隻覺腦袋一陣暈厥,隨即也昏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秦歌才緩緩的睜開雙眼,入眼處,一片白光刺目,眯著眼睛,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果不其然,這亦是個洞穴,與劍塚的洞穴頗為相似。


    這洞穴三丈方圓,洞頂離地一丈高,石壁之上零星點綴著無數顆發光的石頭,將這洞穴照的格外的明亮。其他並無奇特之處,而在他身旁不遠處的地上則分布著幾根白森森的骸骨,顯然是誤入洞穴中的野獸枯骨。


    驀然間,他臉色一紅,這才發覺林月兒此刻伏在他胸膛之上,雙手環在自己頸脖之間,姿勢極是曖昧,心猿意馬間,輕輕扭動身子,意圖掙開。如此反複,掙脫不開,唯有默默等待林月兒醒來。


    靜靜地看著伏在自己胸膛上的少女,此刻的她清麗不減,如謫落凡間的精靈,渾身散發著一股難以名狀的聖潔氣息,她微蹙的眉頭更令人生起幾分憐意。這少女仿佛正在做著一個恐怖的噩夢,她身子越發的滾燙,清麗的麵容之上露出痛苦之色,微微挺起的瓊鼻不斷微微唏噓著,一抹淚水從她眼中落了下來。


    “月兒。”秦歌替她擦去額際的汗水與眼角的淚水,心中憐意大生,一口大氣也不敢出,生怕自己起伏的胸膛硌著她了,呼吸隨即也變得極為緩慢。


    少女未見清醒,置身於噩夢之中的她淚水連連,而且還不斷哽咽著低聲呢喃。


    秦歌聽不清她的囈語,但是知道她此時必定非常的痛苦,輸入一道真元進入她體內,才緩緩安定下來。


    過得片刻,少女才幽幽睜開雙眼,抬眼間看見自己伏在呆子身上,雙手還緊緊的摟著他的脖子,登時臉色一紅,羞澀難當,正欲起身,身子卻一陣力乏,微微直起的身子又傾斜反側,撲在這呆子身上。


    秦歌此時非常窘迫,訕訕笑道:“月兒,你沒事吧。”


    林月兒心慌意亂,一顆心上下跳動,猶如鹿撞,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下子站了起來,為掩飾尷尬,故作凶巴巴地說道:“你這個呆子,看你表麵忠厚老實,沒想到卻是個斯文敗類,哼,這事暫且記下,再有下次,我一定饒不了你。”她渾然不知,上次秦歌親她之時,她也說過類似的話來。


    秦歌點頭稱是,曲腿跳了起來,卻不料脖子一陣酸疼,當下便失聲痛呼了出來。


    “啊,呆子,你怎麽了。”林月兒滿臉關切,芊芊玉手放在他頸脖之間,為他按摩起來。


    “不妨事的,隻是脖子僵了而已,太久沒動了。”說完,很自然地往自己脖子伸去,卻不料正將林月兒芊芊玉手抓了個正著。


    “啊。”林月兒如被電亟,玉手慌忙抽了出來。


    秦歌一愣,好不尷尬,忙向四周看了過去,跑到洞壁處,敲敲打打,尋找出路。


    林月兒亦好奇的走了過來,明亮的眼眸掃視了四周一眼,在牆壁之上敲擊,欲尋到出路,可是將洞壁都敲了個遍,絲毫沒有任何動靜,也覺察不到什麽機關。


    最終,林月兒望著頭頂的洞口,禦氣飛掠,但剛飛至洞口,便遇到一股龐大的推力,登時如被重錘撞擊,折翅蝴蝶般翩然倒飛。


    秦歌瞬間反應過來,以真元凝聚出一道屏障,將林月兒拖住,令她避免受傷。


    林月兒驕哼一聲,怏怏地說道:“這是什麽鬼地方。”轉而,神色一暗,道:“呆子,我們出不去啦。”


    秦歌默默地點了點頭,看著四周流離變幻的石壁,說道:“這洞穴與青蓮宗劍塚洞穴相似,是個絕地,任憑你道行如何高深,絕難逃出。”


    林月兒臉色一變,嬌喝一聲:“破。”月晶輪夭矯橫空,猶如電舞,一道月白色的光華從月晶輪中迸發而出,劈在這絢爛奪目的石壁之上。


    “蓬。”光華大作,月晶輪忽而回旋,徑直往林月兒之處電射而來。異變突起,林月兒驚慌失措,隻覺一股勁風撲麵,刮麵生疼,如此近的距離如何躲避的及,眼見這月晶輪便要回旋擊來。


    忽而,秦歌暴起而動,風馳電掣般奔去,間不容發之際,揚起雙掌,鼓蕩起浩蕩真元,層疊拍擊在月晶輪之上。而這月晶輪本就灌注了林月兒的真元,再由這古怪的石壁反擊,威力陡增。


    將這月晶輪拍飛之後,秦歌連退幾步,歪著身子撞在林月兒身上,臉色慘如白紙,雙手幾欲斷折,疼痛難耐。


    “呆子,你沒事吧。”林月兒眼圈一紅,見他慘白臉色,心中不由得一痛,哽聲道:“呆子,你真傻,每次都強出頭,要是你死啦,我一個人……一個人。”臉色羞赧,話鋒一轉繼續道:“我一個人會害怕的。”


    秦歌嘶聲說道:“月兒,我沒事的,我會陪著你,一直到死。”雖是冷汗涔涔,雙手疼痛入骨,但是見少女這羞赧模樣,心中卻是溫暖,話語之間流露出濃情蜜意。


    第二十五章傾心


    過得三個時辰,兩人已是將這洞穴探尋了個遍,但仍未發現有任何出路。不由得氣餒,臉上黯然,秦歌倒是無甚憂卻,言笑盡歡,轉而林月兒也心情大好,一掃先前陰霾。


    聊得許久,秦歌隻覺腹中饑餓,轉念一想,心中冰涼一片,因為兩人此刻麵臨著一個巨大的難題——沒有糧食與水了。默然片刻,苦笑道:“罷了,看來我們是要死在這裏了。”


    林月兒也一臉苦色,道:“呆子,看來我們撐不了幾天啦,哎!”


    秦歌忽而笑了出來,從懷中掏了一掏,卻是掏出一個饅頭,笑道:“哈哈,昨夜甚餓,便在客棧之中拿了幾個饅頭,還剩一個。”說完,剝開包裹著饅頭的紙皮,遞給林月兒。


    林月兒臉色一寒,陡然變白,麵色變得冰冷,別過頭去,一言不發。


    秦歌不明就裏,不知為何她方才還言笑晏晏,頃刻間就這般一言不發,遂關切問道:“月兒,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運起真元,輸入一道真元進入她體內,查探不到任何狀況。


    林月兒回過頭,看著呆子一臉關切模樣,心中稍覺愧疚,說道:“呆子,對不住啦,我……我不想這樣的。”說完,明眸流轉,怔怔盯在那個饅頭上,顫抖著雙手接了過來,緩緩的放在嘴邊,輕輕一咬。


    眼淚簌簌落下,滿臉玉箸縱橫,喉間哽咽,口中饅頭更是難以咽下,一陣劇烈的咳嗽,饅頭屑子吐了出來。


    “月兒,你到底怎麽了?”滿臉關切,看著少女這般痛苦模樣,真個是心如刀絞,卻又無計可施。


    林月兒放聲痛哭了起來,哭得梨花帶雨,好生悲切,哭完之後,將手中饅頭咬牙吃完,像是發泄了無數怨氣一般,再又破涕而笑,擦幹眼淚,道:“反正快死啦,呆子你聽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說完,兩人正襟危坐,林月兒淒然道:“從前有個懵懂無知的小女孩,她與她的娘親一起住在小鎮上,忽然一天洪水來了,這對母女被大水衝走了,幸而這女孩兒的娘親在大水中抱著一截木頭,才避免被洪水淹死,這對母女顛沛流離,來到另一個小鎮上,她們三天都沒吃過東西了,這女孩兒實在是太餓啦,看見小鎮上有人賣饅頭,叫嚷著要吃饅頭,但是這女孩兒的娘親身無分文,買不起饅頭。”


    說到此處,淚水盈眶,聲音哽咽,秦歌與他並坐,拍了拍她的香肩,聊以安慰。林月兒強自歡笑,繼續道:“那個小女孩實在是太餓了便跑到那個賣饅頭的攤子上,搶了幾個饅頭,那個攤子的主人追來,想要打這個小女孩兒,但是小女孩兒的娘親替她擋了下來。”


    淚如決堤洪水,洶洶淚水滾滾落下,浸濕了胸前的衣衫,少女幾乎是失聲痛哭,哭哭泣道:“後來,這個小女孩兒的娘親被這攤子的主人給活活打死了,那個小女孩兒看到之後,便昏過去了。”


    “再後來這小女孩兒被她父親救醒了,但她的娘親再也活不過來了,這個小女孩兒看著她娘親的屍身,她娘親身上傷痕累累,讓人看見都覺得恐怖。但是,這小女孩兒的娘親臉上卻一臉的慈愛,她手中還緊緊抓著一個饅頭,想將這個饅頭給她女兒吃。”


    林月兒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緩緩轉過頭,盯著秦歌的雙眼,說道:“從此以後,那個女孩兒看到饅頭就會想起這段往事,每次想起這件事,這個女孩兒心中都悲痛欲絕,無盡的悔恨與悲痛每夜都折磨著這個小女孩兒,永遠永遠。”


    “嗚嗚。”話一說完,女孩兒便撲入秦歌懷中,嚶嚶哭泣,仿佛要將心中無盡的悔恨與悲痛都哭將出來。


    憐意大起,將這女孩兒攬入懷中,任由她的淚水衝刷著胸前的衣襟。直到,女孩兒哭的累了,她才沉沉睡去,臉上淚痕猶在,我見猶憐。


    秦歌喟然長歎,這個看似無憂無慮的少女竟然有著這樣的悲痛往事,雖然她並未說這小女孩兒是她自己,但是秦歌又怎會不知呢。


    如此過了兩天時間,兩人已餓得饑腸轆轆。林月兒哭過一場之後,心情卻好了起來,雖也餓得前胸貼後背,但是依舊容光煥發。


    秦歌苦笑道:“再過幾天,我們縱然不被餓死,也要渴死啦,這洞中水係靈氣奇缺,我連凝冰訣都施展不出來了。”


    林月兒反而不急,說道:“不知道死後能不能在地府之中看見娘親的魂靈,如果能找到娘,就算是死也值得啦。”


    聽及此,秦歌滿臉哀傷,喃喃道:“我自小就沒見過我娘與爹爹,到了地府恐怕都找不到他們了。”


    林月兒問道:“你爹娘是怎麽死的?”


    秦歌茫然的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秦氏一族是因為幫玄青子掌門躲避仇家追殺,才被牽連進來的。我也曾多次問過玄青子掌門,可他都不說。”


    林月兒滿臉氣憤,道:“血海深仇,不共戴天,玄青子這個老不死到底是怎麽想的,竟然連仇人都不告訴你。何況他乃是道門第一高手,要想報仇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為何他像個無事人一般。”


    秦歌一呆,搖了搖頭,說道:“掌門對我恩重如山,他定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再說以我現在的道行,就算知道了仇人是誰,也難以報仇,更何況我們困在這洞中,難以逃離,隻怕要餓死於洞中了。”


    林月兒嫣然笑道:“呆子,不說啦,反正我們時日不多,就聊點開心的事吧。”轉而,雙眸凝視著他的雙眼,嬌笑道:“我看你好像對饅頭情有獨鍾,真是有趣呢。”


    秦歌嗬嗬道:“是啊,我從小流浪,能夠吃到香噴噴的饅頭可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呢。”神思遙想,往事如畫,曆曆在目,永樂鎮中,青蓮山間,事無巨細,皆款款而談。


    林月兒聽的入迷,時而為他悲痛遭遇噓唏不已,時而為他憨厚秉性大加讚歎,時而為他與郝仁之間趣事捧腹大笑,渾然不顧女兒家的儀態。


    秦歌見她笑的開心,一向口才笨拙的他不知為何竟然變的舌燦蓮花,每每一兩句話就將林月兒逗的咯咯大笑,兩頰笑渦,霞光蕩漾,令他看的目瞪口呆。


    這一番談話,已近四個時辰,兩人渾然不覺腹中饑餓如打鼓。說了四個時辰,秦歌已覺口幹舌燥,但是見林月兒依然興致勃勃,是以搜腸刮肚,將自己從玉虛殿中看過的雜學野史一一道來。


    無形間,兩人之間幾近到了無話不談的地步,兩顆心也在不知不覺間緊緊係著,彼此相擁,不離不棄。


    過了三日,兩人已經唇幹舌燥,說話也有氣無力,隻有兩隻手緊握著,不曾放開。探頭望去,隻見林月兒嘴唇幹裂,氣息微弱。眉頭一蹙,抽出手來,拿起青蓮劍在手腕上用力一割,鮮血汩汩而流,湊到林月兒嘴邊,喂她喝下。


    林月兒神智昏迷,忽覺口邊有一道水流穿過,不覺用力吸了起來,這溫熱的水流吞入喉間,頓覺喉間那火燒火燎的感覺好了許多,用力吸了幾口,全身如被甘霖沐浴,渾身舒坦,不知不覺間,沉沉睡去。


    秦歌抬起雙手,止住手腕上的傷口,默默運功打坐,盡量避免損耗體內的能量。


    又過得三日,秦歌臉色越來越蒼白,而林月兒則是精氣十足,這令林月兒狐疑不已,屢屢詢問,卻總是得不到頭緒。當下嬌嗔道:“呆子,我很生氣,你生病啦,看你臉色這麽蒼白,要是你死了,我也不活了。”說完,眼圈一紅,揮手拉著秦歌的手腕,說什麽也要為他診斷。


    不容秦歌推脫,反手撩開他的衣袖,入眼處觸目驚心,見得他手腕傷口深可見骨,一隻手掌毫無血色。驀然明白過來,舉劍架在頸脖之上,厲聲道:“呆子,若是你再做這樣的傻事,我就自絕於你麵前。”


    秦歌慌忙道:“月兒,別做傻事,我死不足惜,但是我不想你死,隻要有一絲機會,我們都要去嚐試。”


    “若你死了,我也不活啦”轉而哭道:“你倒是好,若先走了就能棄我於不顧,不用經曆死別的痛苦。哼,我可不想你死後,麵對著你冷冰冰的屍體。”


    “月兒,把劍放下,我答應你就是了。”


    林月兒破涕而笑,輕輕拂過秦歌手腕上的傷痕,柔聲說道:“呆子,疼嗎?”


    芊芊玉手,柔情萬千,拂過手上的傷痕,頓覺冰涼,極為舒服,傷口那火辣的疼痛也減弱了許多,怔怔看去,此刻的少女柔情萬種,眼波如秋水,洋溢著濃濃愛意。


    林月兒見他看著自己那般癡呆模樣,嫣然笑道:“呆子,你看我美嗎?”


    第二十六章生死相許


    深情凝望,這少女明眸皓齒,雪膚櫻唇,姿容清麗絕倫,且容顏有些蒼白,增添了幾分柔弱,令人愛憐。臉上表情似笑非笑,一雙明眸如同皎皎明月,又如一汪清澈的湖水,不染半點塵埃。


    “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笑談詞窮,唯有以詩應景,方能表達心內感覺一二。


    林月兒咯咯笑道:“是嗎,那你喜歡我嗎?”


    秦歌楞了一下,點了點頭。


    少女忽而一怔,臉色羞紅,嬌嗔道:“你這呆子看起來老實,沒想到這麽會花言巧語,也不知道你們青蓮宗有多少無辜少女被你騙了。”


    秦歌訕訕一笑,言之鑿鑿,道:“我心裏隻有你。”


    林月兒吐了吐舌頭,扮了個鬼臉,嫣然笑道:“這樣好啊,那你娶我。”


    秦歌一愣,忙擺手說道:“我……。”


    林月兒不容他多說,拉著他跪了下來,與他一同在地上磕了三個頭,爾後嫣然道:“好啦,已經拜過天地了,今後你可別想拋棄我了,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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