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是同仇敵愾的人就好,秘密,誰沒有呢?


    但是喬一帆隨後也帶來了一個讓藍河有點掃興的消息,南京站的副站長,由崔立擔任。不過還好不是一個行動組的,崔立對於藍河的第二行動組也隻有名義上的領導權,他的主要工作是負責南京站和重慶的情報消息往來,行動上的事,還是站長說了算。


    隻要別添亂就好……藍河給自己點心理安慰,算是接受了現在的局麵。隨後在日本陸軍醫院的入職程序很順利,藍河的介紹人是日本軍方內日籍軍統人員,地位還不低,人脈路子都還挺廣,為藍河拿到這樣一個身份不算什麽難事。醫院人來人往,不乏日本軍部和政府的高級官員,對於情報的獲取以及日後可能會安排的暗殺等任務都很有利,藍河大學時學過醫科,這個位置再合適不過。


    藍河的住處,就安排在醫院附近的街道上,但電台為了安全安排在法租界,由二組的聯絡員和兩名隊員開著一家藥房一同保護。喬一帆是藍河的兼職助手,同時還是醫院藥品儲存的工作人員之一,雖然不是主要負責人,但通過這個身份可以和藥店取得聯繫,掩人耳目。


    平時,行動一組、二組和三組都是各自為戰不進行聯絡,除非接到大的任務,需要更多人手,才會統一行動。每個小組的任務和情報交接都直接和南京站的高層領導進行,確保大家各司其職,高效完成更多的任務。


    此時,在藍河不知道的時間和地點,葉修和□□的南京地下組織也重新歸來。


    國家危難,黨爭被暫時擱置。南京的局勢很複雜,情報係統又是剛剛重建,急需安全和穩固,因此,遇到極其困難、危險的任務,國共雙方會有所合作,各取所需。


    五月中旬的某一天晚上,第二小組的電台接到上麵的指令:和□□上海地下黨取得電報聯繫,共同完成竊取日軍武漢會戰軍事部署信息的任務。


    藍河不知道的是,在此之前,喬一帆已經與葉修進行了秘密聯繫,第二行動組的人員名單,包括藍河在內,葉修了如指掌。


    所以毫不知情的他,拿到隊員接受過來的□□發出的電報,一時也摸不著頭腦。


    因為這份電文無法翻譯,上麵提供的□□所用密碼本譯出來一堆不明所以的亂碼,唯有結尾通訊人的代號是用了明碼發過來的,這也是藍河他們唯一看得懂的三個字:


    君莫笑。


    君莫笑?


    誰啊這是,發一堆讓人看不懂的電碼。


    周末輪休,藍河呆在家裏百無聊賴,坐在臥室的窗前,琢磨起這個代號。午後暖暖的太陽曬得讓人有點犯困,閉上眼還可以感覺到陽光落在眼角的熱度。藍河也不介意,這種半躺半坐的姿勢剛好可以讓他不用睡很久就醒來,於是順著困意閉目養神,頭靠在白色的紗簾上,倒像是看書看累了休息一會兒的學生。


    有句詩似乎是,唯夢閑人不夢君。


    這兩年藍河睡覺時或者無夢,或者會夢到不同的人,比如已故的父親,幫著自己撐著藍家的魏琛,再比如那一次差點被崔立害死的場景。


    但始終,藍河都不曾記得他夢到過葉修。


    倒也奇怪,之前葉修在的時候,藍河還總是擔心會夢到那個在秦淮河上葉修消失的情景,等到兩人真的沒有交集斷了聯繫以後,不管是好夢還是噩夢,藍河都沒怎麽夢到過葉修。


    也許是夢到過,醒來不記得了?藍河這麽安慰自己。轉念一想,夢不夢到又有什麽區別,人都不知道在哪兒呢。


    可是這一天,藍河夢到了,而且醒來還記得。雖然午覺很短,隻夢到了葉修叼著煙對自己懶散的一笑,並沒有其他情節。


    等到頭腦清醒,藍河不由自主地翻出他一直保存的那本葉修的記事本。


    雜七雜八的東西記了很多,有上課和訓練的時間安排,有一些零散的課堂筆記可能是上課忘帶筆記本記在這裏了,還有南京城內同學推薦過的餐館地址,以及和自己一起編密碼的計劃靈感。


    基本就是在軍校兩年的記錄,看著本子可以想起來很多事。


    就這麽一直翻,一頁一頁翻過去,好像有說有笑的葉修就這麽和自己回憶著在學校的兩年,那個人就在旁邊坐著。


    翻到最後,藍河微微一愣。


    最後一頁的墨水顏色和之前的不一樣,應該是臨近畢業、回到□□中間的那段時間寫的,沒有用他隨身的那支筆,看得出來很倉促。


    那是一句詩,哦不,是半句詩。


    醉臥沙場君莫笑。


    君莫笑……


    藍河步伐急促,從日占區趕往法租界,心跳快到了史無前例的速度。


    那份電文的內容仔細回憶起來,有很多熟悉的片段,發報手法也似曾相識。開始藍河沒有多想,隻是認為上麵提供的密碼本有誤,對不上號。


    可是看到葉修筆記本上的那句詩,一個大膽瘋狂的猜想在藍河的腦海中炸了起來。


    那句詩是葉修知道身份暴露之後,在離開學校之前專門寫上去的。


    葉修代表□□第一次和軍統方麵聯繫,需要用一種萬無一失的聯繫方式。


    電文規律和手法自己似曾相識。


    君莫笑。


    會不會就是葉修?


    21號晚七點,凱斯飯店八層301見麵,鑰匙前台自取。


    ------君莫笑


    果然,藍河用他和葉修編創的密碼規則,破解了這份電文。


    所有的猜想和期待,都會在後天晚上被印證。


    第二天的南京報頭,讓除了軍統和地下黨之外的各界人士都大為震驚。


    原東北七十九軍軍長喻文州投靠新南京政府,正式就任特工總部副部長。而之前在喻文州身邊,和喻文州形影不離的七十九軍副軍長黃少天,因為喻文州的改旗易幟與之決裂,不知所蹤。


    背叛以前的組織投靠新政府,這在南京已經不是什麽新鮮事,這群人內部都是心照不宣,知道不是什麽光彩的行徑,所以在喻文州麵前,也沒什麽人敢提起黃少天這三個字。畢竟,被舊友唾棄,說出來實在難堪。


    但是喻文州做出這個決定,坐上這個位置,本身就是一個驚天的新聞。誰不知道七十九軍在東北是最重要的抗日力量之一?前段時間被關東軍重重圍困幾乎要全軍覆沒,這可是血仇,怎麽身為軍長的喻文州說叛就叛了呢?


    世人皆不會明白質問,但內心都是無比的噁心和失望。連昔日奮力抗日的人都能叛變,還有什麽值得相信?對此,喻文州的解釋,在新政府和日方看來卻是中聽的很。


    “七十九軍為政府立下了多少汗馬功勞,大家都明白。可是我們快被全殲的時候政府在做什麽?沒有派一支部隊來增援,甚至說沒有任何援助。我們賣命,得到了什麽?這種政府根本不值得我們效忠。”


    誅心是沒什麽實際作用,但是放在這裏對於新政府和日本人很有用。讓中國人自己看看,他們的國民政府是什麽貨色,也就可以消滅掉一部分人的反抗心理。


    至少他們是這麽認為的。


    應酬了一天,在各路政府官員和日本人麵前亮了相,喻文州也累個夠嗆。等回到自己的住處已經是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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