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針刺入昏睡穴後,蘇洛果然沉沉的睡了過去,再也感覺不到那綿長難忍的痛楚。李舒夜無比眷戀的撫了撫她的長發,眼中一片堅定。


    他兵行險招,將自己的血刺入了蘇洛血脈之中;蘇洛體內的紅塵心法能化解凝邪之毒,並且是自發運作的,此時蘇洛體內的心法內勁亂不可控,若以微量毒血加以刺激,反而能提供一處宣泄之口,讓她體內紊亂的力量共禦外敵,不至於在體內胡亂激蕩了。如此一來也能順利延長內力護住心脈的時間,讓蘇洛得以撐過在地宮的時間,以便李舒夜回到淮南,再尋療傷之法。


    隻是那內力與凝邪之毒相互糾纏的痛楚比先前更甚,與其看著蘇洛難受,倒不如讓她直接睡過去,也免去了這一番劇毒噬身之苦。李舒夜安頓好她,靜靜的等待了一會兒後又仔細把了把脈,確定蘇洛的情況的確如自己所預想那般稍稍好轉後才放下了心,又如法炮製的製作了一些沾上凝邪之毒的銀針,以便能隨時控製蘇洛的傷勢惡化。


    準備好這一切,李舒夜就著冷泉水匆匆吃了些幹糧,而後背起蘇洛,繼續朝著洞穴內風來之處前行。


    越往前走,四周的微光就越是暗淡,那些長在岩壁上的月螢石似乎隻在溶洞的地底深處才有,這倒是方便了李舒夜判斷他們所在的方位。也不知道朝前走了多久,直到溶洞內幾乎伸手不見五指時,李舒夜忽然聽得不遠處傳來一陣人聲。


    從那對話內容可以聽出幾人是被蕭雲派來搜尋二人的門派弟子,幾人也是壓著聲音說話,然而在這靜謐的溶洞之中卻依舊被李舒夜捕捉到了。他神色一凜,小心的將蘇洛放了下來,喂她喝了一些水,而後做好準備,靜靜的等待那些追兵迫近。


    那幾個弟子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李舒夜躲在一處拐角,眼見著火把的微光逐漸點亮了漆黑的溶洞,就在那幾個弟子即將看到他與蘇洛的瞬間,李舒夜手中三枚銀針齊發,前兩枚精準無比的刺入了兩人的咽喉,那銀針上沾著劇毒凝邪,中針的二人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便倒地沒了聲息,而第三人被刺中了手臂,痛嚎一聲跌坐在了地上,就著掉在地上的火把看清了麵色冰冷的李舒夜,一雙冰藍色的眼睛在火光中亮如妖鬼。


    “凜……凜淵閣主!”那弟子捂著受傷的手臂往後退了兩步,如同見了鬼般聲音顫抖的看著不斷朝他迫近的李舒夜,心膽俱裂。蕭雲隻道那緋刃傳人受了重傷不再有一戰之力,卻沒提過這凜淵閣主也是個輕易動不得的角色,隻用一瞬間便輕易擊殺他兩位師兄,這般身手哪裏像是個病弱之人?


    李舒夜緩步逼近他,手中捏了一枚隱隱帶著冰跡的銀針,眼神冷的絲毫看不出溫度,“你該知道我是故意射偏留你一命的,凝邪之毒一個時辰之內沒有解藥必定身亡,所以該說的話我隻說一遍,告訴我你知道的所有出口以及暗道,還有蕭雲對所有門派勢力的追擊安排。”


    那受傷的弟子眼睛微微瞪大,流露出了明顯的恐懼之意,在李舒夜說話這短短的功夫裏,他身旁兩位師兄的身體已然被凍結成冰,足見這凝邪之毒的恐怖;再者還未等他開口李舒夜就已經猜到蕭雲給了他們地宮密道的位置,這個人早已推測出了一切,根本容不得他耍任何花樣。


    “……地、地宮一共有八處出口,少盟主都派人嚴格把守,你們沒機會逃出去的。”那弟子戰戰兢兢的說道,隻感覺手臂上的傷處越來越冷,仿佛整個變成了冰塊一般。


    “距離此處最近的出口在哪,蕭雲,江憐南,唐念,葉清,海道長分別駐守何處?”李舒夜見他不肯道出關鍵信息,臉上露出了一絲不耐,手中銀針閃過一縷微光就要射來,那弟子頓時嚇的肝膽俱裂,手捂著傷處大喊了起來。


    “最、最近一處出口就在前行兩個時辰後能見到月螢石的地方!少盟主跟江掌門在我們來時的入口處,海道長留守在深淵索橋,剩下千機營跟千葉山莊的人我不知道……”那弟子的聲音頓了頓,見李舒夜神色冰冷,頓時畏懼的又喊了一聲,“我真的不知道!我隻是奉命沿途搜索這附近,沒想到……”


    在死亡的威脅麵前大多數人都是誠實的,李舒夜的眉頭微展,至少唐念跟葉清沒有在第一時間聽信了蕭雲的鬼話,少了善於追蹤的千機營加入,他們逃脫的壓力會減輕很多。他收了銀針朝靠在岩壁上的蘇洛走了過去,那弟子眼見李舒夜轉身離去,頓時鬆了口氣,然而這口氣還未鬆完溶洞內便響起一聲骨骼碎裂的嗑嚓聲,李舒夜微微回頭,看到那弟子被冰結的前一瞬那驚駭至極的眼神。


    “忘記告訴你了,凝邪之毒,天下無藥可解。”再不看地上那三具被結冰的屍體,李舒夜緩步走向了靠在岩壁上昏睡的蘇洛,他的神色冰冷而陰狠,仿佛一條劇毒之蛇般令人不寒而栗,全然沒有了平日裏那般公子如玉的溫和,然而看向蘇洛的瞬間卻忍不住柔和起來,輕輕撫了撫少女淩亂的鬢角,而後小心的背起她,朝那弟子所說的方向緩緩前進。


    他這銀針殺人的功夫也就隻能對付一些防不住暗器的小角色而已,一旦失手,哪怕是剛才那些武功平平的弟子也能輕易取了他跟蘇洛的性命,因此李舒夜不敢冒險,他一定得避開與江憐南之流直接交手,方才那弟子所提到的的出口倒是一處不錯的選擇。


    四周的光線越來越暗,為防被人搜尋到,李舒夜不敢點燃火把,隻能摸索著岩壁小心的前行,他原本就身體羸弱,此番背著蘇洛在這陰暗潮濕的溶洞中長時間行走,自然有些吃不消,前行的速度也是越來越慢,到最後溶洞中暗不見物,李舒夜幾乎是扶著岩壁一步步艱難的朝前移動,身上好幾處被岩壁擦傷也未曾察覺。


    這樣前行的速度自然不會快,那弟子所說的兩個時辰李舒夜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幽暗靜謐的溶洞中自有他累極的喘息聲與蘇洛那若有若無的呼吸,李舒夜聽得心頭一緊,咬緊牙關繼續朝前跋涉。


    再次拐過一個彎後,李舒夜感覺到山洞的走勢明顯開始朝下,四周也漸漸有了黯淡的微光,像是從底部岩壁上的月螢石發出的,他在拐角處看到了通威鏢局與青麓劍派留下的門派暗號,看來蕭雲依舊使用這個方法來避免在山洞內追擊的眾人迷路,而那被怨靈吞沒的人果然是被關入了暗牢,因而原本全滅的通威鏢局才會出現在此處。


    通威鏢局中除了總鏢頭連通之外皆是普通弟子,不足為懼,而青麓劍派中如今也隻有一個林旭可看,考慮到總數多達八個的出口,他們倆同時出現在一個出口的可能性並不大,李舒夜尚有一戰之機。他小心的將蘇洛放在了一處岩壁凹進的地方,不仔細看的話根本不容易找到,又做了一些掩飾之後才獨自一人站起身,朝那微光之處走了過去。


    這是一處位於地宮地底的出口,隱沒在一片深潭水之中,若不是那些守衛之人都神色凜冽的圍著潭水警戒,李舒夜大概還得費上一番功夫才能找到這裏的出口。他躲在岩壁背後暗中觀察守衛的人數,有六個青麓劍派弟子,四個通威鏢局弟子,以及負責鎮守的總鏢頭連通。


    李舒夜微微皺了皺眉,任他手中暗器功夫多精湛也沒可能在一瞬間令十一個人同時中針,若是能用上一些玄門的暗器機關還好,但眼下他手中卻沒這麽多銀針了。這些銀針原本是用來施以針灸之術而用的,如今被他當做暗器來使,數量自然有些不夠。


    他暗中觀察著那些守衛之人輪班的順序與交談時的神態,手裏捏上了五枚淬上了凝邪之毒的銀針,微微眯細了眼睛。從神態上判斷那些人還沒有收到外出弟子被殺的消息,這對李舒夜來說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不敢再耽擱,否則一旦蕭雲發現那三個死於凝邪之毒的弟子,就會集中所有力量圍堵此處出口,到那時他與蘇洛才是真的插翅難飛了。


    默默在腳下蓄了一番力,李舒夜瞄準幾人輪班的空檔忽然閃身而出,手中五枚銀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那還未來得及轉身的五名青麓弟子射了去,中針之人之覺得傷處一涼,很快便倒地沒了聲息。凝邪之毒被銀針帶著深入血脈,尋常人根本沒有解毒的機會便會死於血脈凍結,李舒夜神色冰冷,轉手又是三枚銀針射出,地上頓時橫七豎八的倒了不少屍體,那餘下兩名離他最遠的的鏢局弟子見狀早已傻在了原地,似乎不相信他一個不會武功之人能眨眼間就輕鬆解決掉八個人,愣了好一會兒才大叫著撲了過來,卻在途中就被李舒夜一針入腦,一針封喉,全數擊殺在了跟前。


    耳畔有凜冽的刀鋒破空聲響起,李舒夜卻是不閃不避,任那通威總鏢頭的大刀砍傷了他的左臂,總鏢頭一擊得手,麵上一喜,大喝一聲就要揮刀直取李舒夜的項上人頭,然而再揮刀時他的手臂卻根本抬不起來,凝神一看才發現對方濺在他手臂上的鮮血已然變成了詭異的冰藍色,化為那奪人性命的可怖劇毒。


    手臂上冰紮一般的劇痛,那凍結的痕跡很快就上行到了頭部,一寸一寸的將通威總鏢頭驚恐的表情凍結成了永恒,李舒夜就那樣冷冷的看著那壯漢在地上痛苦的翻滾嚎叫,默然的撕下衣襟將手臂處的傷口包紮好。


    總鏢頭的功夫了得,直接使用銀針不僅有可能被他襠下,甚至還會引起整個守衛隊伍的警覺,這樣等他自己上送上門來才是最有把握的,李舒夜看了一眼傷口處湧出的血液,被如此劑量的凝邪直接觸碰,饒是華佗在世也沒可能救回來了。


    眨眼間連殺了十一人,李舒夜的神情卻無一絲波瀾,身為凜淵閣之主,他雖無武功,卻多得是殺人取命的法子,這一身劇毒之血便是最好的暗器,令人防不勝防,而但凡見識過凝邪真相之人,都已死在了這劇毒之下。


    料理完所有的守衛,李舒夜不敢多留,將安放在外麵岩壁處的蘇洛接了過來,而後脫下外衫包裹住受傷的手臂,躍入潭水之中尋找內裏的出口。地底深處的潭水冰冷徹骨,李舒夜再次冒出頭來時已然凍的周身顫抖,嘴唇更是沒有一絲血色,他趕緊趁著自己還有力氣時將蘇洛用衣衫綁在了自己背後,而後帶著她再次躍入潭水中,朝那深處通往外界的出口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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