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蘇洛與李舒夜決定入山後,熱情的酒館老板給了他們一張本地向導憑經驗繪下的地圖,上麵大致標明了幾座他們經常接觸的苗寨與一些危險的地形區域,末了還有一枚不知名動物的犄角,據說是與苗人交易的信物,持有者才能安全進入寨子裏,不會被當做入侵者驅逐。


    二人道了謝,收拾好行李便騎馬出發,前往十萬大山的深處。


    初春時節的山澗景色美不勝收,大片大片冒出的嫩綠色令人心曠神怡,偶爾有小動物們匆匆經過的悉索聲,顯得十分安靜又充滿活力。蘇洛騎馬走在前方,他們走過的地方是一條彎彎曲曲的鄉間土路,大概是走的人多了硬被踩出來的,雖然有些低窪不平,卻勝在安全,周圍的動物們似乎都知道這條路上常常過人,一次也沒有出頭冒犯。


    兩人騎馬並行,旅途倒也不辛苦。途中他們經過了一道巨大的斷崖,兩座險峰之間隻由粗壯的藤蔓編製出了一座藤橋,搖搖晃晃的掛在空中,看著很是滲人。蘇洛原本能靠輕功飛過去,然而想要把馬匹也帶過去並不容易,兩人折騰了許久又哄又騙,總算才把這倆四蹄畜生給弄到了藤橋的另一邊。


    根據向導給的地圖來看,過了這藤橋,就算是徹底進入十萬大山的範圍了。四周的景致頓時不一樣了許多,植被比之前更加高大茂盛,樹木仰頭都看不到頂,並在一起遮天蔽日,將日光擋的隻剩下一些細碎的光斑遺落在路間。


    蘇洛吸了吸鼻子,這森林中的味道有些特別,混雜著潮濕的泥土味道與一股若有若無的甜香,像是某些詭異的肉食植物吸引小飛蟲時的感覺,令人莫名的不寒而栗。李舒夜微微蹙眉,禦馬走來,遞給蘇洛一瓶藥丹。


    “接下來的路大概就沒這麽好走了,以防萬一,先含一粒壓於舌下,若是遇到任何不對勁的情況,莫要開口,盡量放緩呼吸便好。”這是李舒夜配置的解毒丹,蘇洛點了點頭,接過來按照李舒夜所說含了一粒在舌下。這混合了各種草藥毒蟲的解毒丹味道可不怎麽好,蘇洛被那苦味衝的直皺眉,卻又不方便說話,苦著臉看了李舒夜一眼。


    李舒夜微微彎了彎唇角,自己也含了一粒,而後一搭馬肚,與蘇洛一道朝前走去。


    愈是往裏,頭頂的植被就更加濃密,幾乎快要將日光全數遮去。半空中不知不覺間彌散開了一層薄薄的霧,空氣明顯變得潮濕起來,到處都可以看到喜愛濕環境的生物,比如樹根下色彩豔麗的蘑菇叢,還有遊走於泥土間的青皮小蛇。兩匹馬開始顯現出焦躁不安的情緒,不住的打著響鼻用馬蹄刨著泥土,卻又迫於騎禦者的壓力不得不前進。


    薄霧越來越濃厚,這會馬兒卻是無論怎麽鞭打哄騙也不肯再往前走一步了。蘇洛跟李舒夜無奈的翻身下馬,將行李大致整理了一下換到自己背上,正忙著時蘇洛忽然全身一凜,像是感知到什麽危險般看向了前方的森林,那兩匹馬也開始焦躁顫栗起來,差一點兒就要脫韁逃跑。李舒夜勉力穩住了馬匹,也順著蘇洛的方向看了過去,隻見半空中的薄霧愈發濃厚,到最後竟然漸漸顯現出一種妖豔的桃粉色來,襯的整座森林如夢如幻,猶如仙境。


    然而這霧本身可一點也不像仙境,隻見那妖嬈的粉色緩緩飄來,兩人身後的馬匹竟然抽搐著倒在了地上,沒一會兒便口流黑血,一動也不動了。蘇洛大為心驚,幸好李舒夜即時拉住了她,兩人默契的同時放緩了呼吸,壓在舌下的解毒丹很快便發揮了作用,蘇洛雖是覺得鼻腔刺痛,身體卻無大礙,趕緊與李舒夜一道朝前走去,試圖脫離那桃色薄霧的範圍。


    兩人口不能言,隻能靠眼神交流。這薄霧漫天漫地,一時間竟也找不到出路,蘇洛也不知道她跟李舒夜到底在森林中跋涉了多久,期間喂了兩次解毒丹,所幸一路都沒有碰到別的什麽厲害毒物,否則在這樣的情況下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直至傍晚,兩人才終於找到了地圖上所示的第一座苗寨,全都多虧了李舒夜在那樣毒霧纏身的情況也沒失了方向。蘇洛一陣暈頭轉向,走出那毒霧之後立刻大口的呼吸起了新鮮空氣,感覺自己終於活了過來。在毒霧中即使有解毒丹她也不敢用力呼吸,簡直像有一隻無形的手一直扼住她的喉嚨一般,難受的讓人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李舒夜看起來情況更糟,臉色蒼白如紙,顯然這樣長時間的跋涉對他的身體來說是個不小的負擔,若不是因為這些日子裏蘇洛一直替他運功療毒,隻怕早已倒在路上了。


    “呼……憋死我了,舒夜,那霧是什麽來頭?”才剛剛進入森林就遇到如此詭異的東西,蘇洛好奇的同時又有些心有餘悸,“還好你提前讓我含了解毒丹,否則我們就得跟那兩匹馬一樣了。”


    “南疆的桃花障,在百花齊放的春日裏尤其常見。隻不過這山中的桃花障怕是不知混合了多少劇毒的花種,毒性絕烈。”李舒夜回想起那兩匹馬淒慘的死狀,微微蹙眉,“尋常桃花障的毒性隻會讓人頭暈目眩產生幻影,我還從未聽過吸入幾口便會致死的。”


    “不管怎麽說,我們總算逃出那要命的毒霧了。前方就是一座苗寨,我們先去看看,最好能在那邊借宿一晚,打聽打聽冰蠶蠱的消息。”蘇洛鬆了口氣,將嘴裏還未完全化開的解毒丹吐了出來,這東西味道太衝,含了這麽久她舌頭都快麻木了。李舒夜的身體經不得折騰,最好能找到個可以放心休息的地方,讓她再運功緩解一下才好。


    吐出解毒丹後,蘇洛的嗅覺才稍稍恢複,忽的一股詭異的腐臭味夾雜著甜腥撞入鼻尖,激的蘇洛胃中頓時一陣翻江倒海,差點沒吐出來。那是一股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味道,像是肉類腐壞後爬滿蛆蟲,又依舊保持著部分新鮮,似乎還能看到血跡的感覺,讓人本能的頭皮發麻,惡心想吐。


    不僅是這股味道,仔細一看的話那座苗寨的樣子也十分詭異。眼下已是臨近傍晚,苗寨中卻沒有一絲燈火與炊煙,遠遠望去整個寨子都死氣沉沉,安靜的讓人心慌。蘇洛與李舒夜對視了一樣,都從對方眼中讀出了不好的預感,兩人顧不得疲累連忙向那苗寨趕去,想要探個究竟。


    這是一座典型的小型苗寨,隻有十數間木板搭建的土屋,最裏麵那間的房簷上裝飾著上翹的獸角。按當地的局勢劃分應該算是某些大寨子的分支,平日裏自過自活,隻需要在大型祭祀慶典時前往主寨;這樣的寨子沒有主寨那麽多規矩忌諱,也樂於跟外界交換貨物,是商人們最喜歡的類型,難怪成都的向導們將這裏標為入山之後的第一處落腳點。


    然而此刻這座本該熱鬧的苗寨卻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到處都是一副破敗蕭瑟的景象,地上散落著一些衣物與首飾細軟,以及各種鍋碗瓢盆瓶瓶罐罐,似乎曾經有人大規模慌亂的逃走,這才留下了一地來不及收拾的狼藉。蘇洛跟李舒夜尋遍了整個小寨,確定寨子裏沒有一個人,不禁麵麵相覷,歎了口氣。


    也不知道這小寨中發生了什麽,竟引得寨中之人集體逃離,所幸他們留下的東西大多都還是完好的,兩人就著帶來的幹糧匆匆燒水做了頓晚飯,心情都有些沉重。吃飽喝足後蘇洛為李舒夜運功疏散了一會兒體內的寒毒,兩人在寨子裏又調查了一番,蘇洛在某間房屋裏麵發現了打鬥與大片灼燒的痕跡,而李舒夜則找到另一處打鬥的地方,房間中的木桌被某種大力拍成了碎片,而牆上濺了大片的汙跡,李舒夜用手巾刮了一些汙跡的粉末下來,輕輕聞了聞,頓時皺起了眉頭。


    “是血跡。”他朝蘇洛解釋道,“從幹涸與變色的程度來看,至少已經有半年了。”


    “到底發生了何事……”蘇洛看著那幹涸的血跡,隻覺得心中有種強烈的不安感,“難道是遇到什麽異獸襲擊了?”


    不管真相是什麽,兩人現在也無法憑借一座人去樓空的寨子推斷出來。今天先是為躲避桃花障而長途跋涉,又因這苗寨的詭異狀況耗費心神,還消耗內力為李舒夜緩解了寒毒,蘇洛此刻早已累的不行,找了間還算幹淨的房間便和衣躺下了。李舒夜就睡在她隔壁,兩人都疲憊不堪,很快便相繼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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