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若說孩子爭氣,也著實需得父母引導。便是連林大人也說,小林大人能有今日,林太太是功不可沒。”


    “我這些時日倒還聽到一個消息,據說那寫了諸多話本子的太虛先生,乃小林大人的雅號。”


    “哦?竟有這事!這便說得通了。為何那麽多人去求太虛先生的話本子,太虛先生麵都沒露麵,凡有作品出世,一準是送到一品茶樓來!在看那話本子裏的各色詩詞,倒也可見小林大人的幾分才華。”


    “如此我倒是理解了,這太虛先生的故事裏不乏讓人敬重佩服的女性,更有最近出來的重華傳,更是一展巾幗之色。想來是因小林大人幼年受母親引導之故。”


    “說起這重華傳,倒是叫我十分佩服這話本裏的人物。”


    ……


    林硯便是在此時自外頭走了進來。茶樓內暖意洋洋,他將外罩的披風脫了,遞給秋鳴,便聽得角落裏一人冷嗤,“牝雞司晨,擾亂綱常!”


    林硯一愣,見那望向自己,左右看了看,有些茫然,“這位兄台說得是我嗎?不知在下哪裏得罪了兄台?”


    那人書生打扮,頭戴玉冠,瞧上去也是有錢人家的讀書人士,被林硯看到了,也不畏縮,直接站了起來。


    “三綱五常,古來如此。女子便該安心守在後院相夫教子,可小林大人的話本子常有女子一身才華無處施展的遺憾,歌頌傳奇女性。最近這重華傳,竟是連扶幼主登位,平定天下都有了,難道還不算牝雞司晨?”


    林硯眼光流轉,笑道:“兄台言重了,不過是個故事。大周廣開言路,話本傳奇眾多,不必如此當真。故事裏朝中紛亂,先帝駕崩,幼主登位,才有太後臨朝之事,實為無奈之舉。而且自皇帝成人後,太後便退了。她所做一切都是為了皇帝,如何算得上牝雞司晨?”


    林硯自然知道重華傳出世,必會引來非議,而事實也確實如此。所以,與其讓他們私下竊竊私語,造成不好的影響,不如自己將話題引入,一次解決。


    沒錯,今日這齣戲,是他安排的。


    他有自己的想法,卻也不打算真的去挑戰皇權,所以“牝雞司晨”這四個字他絕不能擔,也絕不會擔。


    林硯看著他道:“我確實有對諸多傳奇女子的欽佩敬服之情,難道兄台覺得這些女子不該得到世人的讚頌嗎?”


    “故事乃為杜撰,便不說了。可自古以來,也不缺這等女子。謝令薑有詠絮之才,在夫君死後,敢於握刀殺人,難道不該贊?昭君出塞,和親單於,換取漢室太平,難道不該贊?


    這些都久遠了,近一些的。我朝開國皇後,與太/祖並肩打天下呢?清惠長公主披甲上陣卻北戎三百餘裏呢?你又當做何評價?”


    涉及太/祖帝後,還有當朝連皇帝也敬三分的長公主,何人敢非議?


    那人皺眉,林硯卻有些可惜。長公主那是阻礙重重,也便罷了。可惜這位皇後也是個人才,而且亂世動盪,禮樂鬆泛,是最適合破舊立新的時機,然而她到底沒成。


    今天下太平,禮製恢復,對女子便又更為嚴苛了一些。他想要成事,可謂難上加難。


    林硯看著對麵之人,目光炯炯。


    那人無奈道:“自是該贊。可這等女子千百年來有幾人?再者小林大人以往也說過,我大周國強民富,男兒自能獨當一麵,又何必女子出頭?要我說,女子無才便是德,這話說的不錯。女人就該好好的呆在男人身後,相夫教子便是。”


    這幾乎是這個時代所有男子的思想。女人就該呆在後院,就該成為男人的附屬品,就該為丈夫和兒子而活。


    林硯心頭憋悶,長舒了一口氣,“我觀兄台穿戴不凡,必也是富貴人家出身,不知令堂是何許人家,可也有這等無才之德?”


    那人一愣。林硯接著說:“若令堂沒有,那兄台此話豈非在說生母不是?若有,那我倒是能理解兄台出身不俗卻籍籍無名了。”


    這後一句可謂捅了馬蜂窩,“你什麽意思!”


    林硯不疾不徐,“不知兄台是幾歲搬出的內院?”


    那人一臉懵逼,不知林硯何意。


    “我大周之境,現今都是男主外女主內,但凡有點家底的人家,兒女幼年都是隨母親在內院,至得十來歲才搬入外院。此前都是受母親教導為主,便是有夫子,也在五六歲之後。


    且夫子除尋常授課,並不時時在身邊。父親諸事繁雜,更不得閑了。言傳身教之事,便是母親之責。”


    “都說三歲看大,七歲看老。我們這最重要的時段都在母親跟前。兄台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可若母親無才,如何教導?家中子嗣又如何能成才?又如何能做好你所說的相夫教子?”


    不隻最初質疑之人,此時在場大多人都愣住了。這點他們倒是未曾考慮過。思及方才那一群人有關於林硯的議論,忽而有些明白了他能有今日的根本。


    林硯輕嘆,“兄台大約也聽過一句話:娶妻娶賢,怕也是信封此話的,可對?那麽兄台可曾想過何為賢?莫非不嫉不妒不爭方是賢?那麽在下恐怕與兄台非是同道中人。


    在下覺得為妻之人,能與夫君守望相助方是賢;立德立言,能成為子嗣榜樣方是賢。而這些都需要女子本身有才,非僅有才,還需堅定初心,中正自守。


    我敬服令薑之舉,也欽佩昭君之能,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此等女子,倘或我在外遇事,家中不至於慌張失錯。她能保家門,護子嗣,鼎立一方,佑我門楣。”


    就好比故事中的重華。先帝駕崩,幼主登位。她也能撐得起來,肅清朝堂,使天下太平,百姓安樂。這等道理不論是放在世家,還是小戶,都是一樣的。


    而以如今對女子的教養,有幾人做得到?


    更別提好些無才的蠢婦,做出來的事情,簡直是家門之恥。遠的不說,便說霍靈。一個人毀了兩個家。誰敢娶這等人入門?


    想到此,好些人不免打了個哆嗦。


    這也是他選在這個時候大肆宣揚重華傳,大肆鼓吹他的名氣的原因。


    但是這點林硯不曾直白說出來,但他知道,在場之人都能想得到。言將斷未斷才是最高境界。有些事情說得太露骨了反而不好。讓他人自己思索方是正道。


    此舉可說是抬高賈敏,今日之後,林硯爬得越高,眾人對她的欽佩讚譽也就會越大。而另一方麵,這世上終究還是有一些開通的男子,會細細琢磨,無才與大才之妻,對整個家族的影響。


    當然,最重要的是,這些言論會傳進某些女人的耳朵裏。


    或許他說的話都還是給女人罩了一層男人與家庭的枷鎖,但這是目前社會所能接受的極限了。隻要能夠引起眾人對女性教育的看重,便是暫時披上一層不那麽美好的外皮又如何?


    是的!教育!或許前世他也同諸多看官疑惑過,賈母對三春以及黛玉為何隻養而不教。本以為這是賈家個人的問題。可處在這個世間,林硯才發覺,這是目前大周普遍存在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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