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那時我才知,原來女人也可以學這些東西。原來,我不必一直委屈自己,做一枚皇家的棋子。原來,這個天下遠比我看到的要大,而我自己也比我想像得要強。”


    “後來,我跟著侯爺駐兵西北。北戎來勢洶洶,侯爺披掛上陣,將兩隊親衛交付於我,讓我留守邊城。我日日看著軍報,最終得來的卻是侯爺戰死沙場的消息。然後,便是軍心散了,西北亂了。北戎咄咄相逼,兵臨城下。”


    “我披著侯爺染滿了鮮血的盔甲上陣。人人以為此戰必敗,人人隻當北戎遲早會破城,人人都覺大周危矣。可我偏不!我守住了。我替侯爺守住了!即便這個代價是失去了孩子。我到底沒能留住侯爺唯一的骨血。就算隻是個女兒,她也是霍家的骨血。可我……”


    清惠的聲音有些抖,蘇瑾上前握住她,“義母!”


    “可我不後悔!阿瑾,我無法想像,倘或那一戰落敗,北戎趁勝追擊,直搗黃龍,大周如今回事何等情景。


    阿瑾,你明白嗎?也是從那一仗,我才真正理解了,很多事情,不是我們做不來,而是那些男子覺得我們做不來。是他們的自以為是禁錮了我們的眾多可能!


    後來,我想回西北,想守在那裏,完成侯爺未能完成的事情。為侯爺,也為我自己!”


    “可是,父皇不許,朝廷不許,大臣不許,天下不許!多可笑。我為他們守住了天下,可最後天下卻不許我繼續守下去。不因為別的,隻因為我是女子。就因為我是女子!


    以前我同世人一樣,覺得女子上戰場是一件荒唐的事情,可那時我卻覺得,僅僅因為是女子而不能上戰場,才是天下最大的荒唐。”


    蘇瑾聽著,似乎明白了什麽。


    清惠又道:“我說你像我,卻也慶幸你不是我。你比我覺醒,比我有思想。我的功夫,我的夢想甚至於我的遺憾,都是侯爺給的。可你不是。你是你自己的。這不一樣,阿瑾!你比我清楚自己是誰,想要什麽,要如何得到!”


    “阿瑾,這一年多來,我一直在想,會不會有一天,我因為種種原因沒能做到的事情,你可以做到。”


    蘇瑾心尖兒顫了顫,她的眼眸漸漸便得深邃而有神。她不由得想到了今日一品茶樓新出的話本——《女狀元辭凰得鳳》。


    結局算是好的,可最後女狀元卻還是未能如男兒一般並立朝堂。為什麽?是因為她才華不足嗎?是因為她能力不行嗎?都不是!她能得狀元之位,勝過世間千萬男子。


    不過是像長公主說的,因為她是女子。僅僅如此。


    “阿瑾,義母不是你,不能為你做決定。但是義母想說,侯爺是有著不一樣的胸懷的男子。可你焉知老三不是?他容得了你與他攜手並進,想求一個並肩作戰。就說明,他並不似尋常男人,隻希望女人呆在後宅,相夫教子,開枝散葉。


    他不稀罕利用聯姻來獲得助力,他有自己的原則,也有自己的傲氣。他不恥於此,也不屑於此。這就說明,他並不贊同讓女人成為棋子,成為犧牲品。或許他現在還沒有更深一步的想法。但是,你可以讓他有!


    阿瑾,慶幸的是,除了這些,你們還有感情基礎。可能如今這份情不過隻有五分,但誰人的感情不是一分分經營疊加的呢?何況,如果你心裏有些不一樣的想法,想嚐試去改變。那麽有一個足夠高的身份,能助你一臂之力。”


    “阿瑾,如果你想,就去做吧。不要因為前路渺茫,阻礙重重而退縮。不要成為第二個我。當時退了,如今便隻剩下徒勞無用的不甘和遺憾。”


    蘇瑾雙手顫抖,渾身血液都好似翻滾起來。


    她想嗎?想的吧!如果她能作為女子成就一番事業,是不是也算振興了蘇家的門楣,讓世人都看到身為蘇家女兒的才能,看到蘇家人的膽識,氣度與風骨?


    尤其,清惠今日的言語,讓她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層麵。不得不說,她的心底對她口中所說的改變有著好奇,有些渴望,有著嚮往。


    蘇瑾嘴唇抖動,想要說什麽,卻見清惠笑著攬她入懷,“此事不小,就像老三說的,不要急著下決定。你還有許多時間可以去思考。不論你選擇什麽,義母總會幫著你。若是你進,義母陪你一起進。如果你退,義母也有辦法讓你脫出旋渦,安安靜靜過自己的小日子。”


    蘇瑾眼眶一紅,淚水已滑落下來。


    她緊緊抱著清惠,低低應和,“好!”


    第84章 馬會


    正月十六。林硯十五歲生辰,照舊未曾大辦,可賈家,沈家也都送了禮過來。甚至,沈沅還親手做了件衣服。


    二月,兩人的定親便走上流程,府裏好一番忙碌。而且這似乎是個好月份,有喜事的不僅是林家,還有別家。皇家幾位王爺的側妃正妃,都在這個月陸續進門。司徒嶽那,林硯還特地同閆炳懷林如海請了假,去喝了杯酒。


    可就在京裏幾場皇家婚事風風火火,熱熱鬧鬧的時候,王家卻陷入一片哀嚎之中。


    原因無他,王熙鸞病逝了。


    魏氏哭得肝腸寸斷,她不明白,明明說好是假的,明明隻需病上兩三個月,謊稱“病逝”,就能將女兒送走。


    她連後路都想好了,也經過多方打聽,精挑細選。王家族中有一旁支,其中有一戶人家男人已經死了,寡婦帶著一個女兒,族中排行十七,乳名便叫十七娘。十來年前,她還見過一麵,不僅與鸞姐兒年歲相近,還有幾分相似。


    六年前,其母帶著她依附娘家去了。因此,十七娘如今長什麽樣子,無人曉得。


    魏氏想著,王熙鸞這邊“病逝”,將她送去外頭養個一兩年,等風聲過了。再讓她以十七娘的身份出現。


    到時候,她想法子一起去王子騰的任職地,不在京師,那邊的人沒見過王熙鸞,也沒見過十七娘。她自然可以演一齣戲,隻當是思女成疾,見到與女兒相似的十七娘,萬般感觸之下,認她為義女。


    這樣一來,女兒還是能回到她身邊,也會有個不錯的身份。她和王子騰再運作一番,選個合適的女婿,陪嫁一份豐厚的嫁妝,鸞姐兒往後的日子也不愁了。


    至於真正的十七娘,給筆錢,把她和她母親遠遠送出去,讓別人一輩子找不到便是。


    可是,魏氏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說好的假生病怎麽就成了真生病了呢?說好的假病逝怎麽也成了真病逝?


    她看著床上已經毫無聲息的女兒,怎麽想都想不明白。也或許,她不願意明白,不願意承認是自己的主意害死了女兒的事實。


    她呆呆看著,不言不語。府裏已經亂成了一團。最後還是聞訊前來的王熙鳳站出來,一邊讓丫頭扶了魏氏去休息,去請太醫;一邊讓買了上好的棺木。


    未出閣的姑娘家死去,是不得入祖墳的。王家在庵堂附近買了一塊地,好些不得入祖墳的王家子弟死後便都葬在這裏。王熙鸞的去處大約就在這了。隻是到底還得請了族老來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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