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硯一愣,眼珠一動,“我睡前給你的紙條,你給九爺了嗎?”


    “給了!大爺一早吩咐的,奴才自是一直記在心裏。五皇子之事一傳出來,奴才便想著怎麽找機會趁皇上不在的時候,交給福公公。結果九爺便來了。奴才親自給得他。”


    林硯點頭,神色稍緩。也好,既然傷害已經造成,不可挽轉。那麽,便隻有將傷害轉化為對自己最有利的東西。司徒嶽受的罪越大,也就代表司徒坤的愧疚會越大!


    但林硯到底還是出了門,卻不是去見司徒嶽的,右轉走了幾步,掀簾子入了自家的大帳。


    ********


    司徒嶽十分嫌惡地捏著鼻子,“拿走,拿走!快拿著!”


    小福子趕緊將中藥熏包扔了出去。司徒嶽這才鬆了口氣,看著立馬又上前了的太醫,緊接著皺起眉。


    “父皇,兒臣覺得自己已經大好了,已能下床,也能走動了。這些玩意兒能不能不用了。這每日又是紮針,又是熱熏,又是泡腳的。什麽時候是個頭!一身兒的怪味,難聞死了!”


    “少廢話,聽太醫的!”司徒坤一眼瞪過去,見他脖子一縮終於老實了,這才轉頭問太醫,“如何?”


    “回皇上。殿下到底年輕,底子好。內傷已無事了,再吃兩日的藥便行。”


    “腿呢?”


    最重要的便是腿!那一腳雖然踢得有些重,可司徒坤自己明白,未曾用全力,且瞧著司徒嶽如今的精氣神便知,不至於有大問題。可腿不一樣。這等天氣,便是帳篷內都鋪了毯子,可一天一夜也不是鬧著玩兒的!


    “陛下放心。殿下這幾日恢復得不錯。今日再行一次針,之後便不必再施針了。隻是這泡腳和藥熏,恐不能如殿下的願。此次倒是可以再用幾天便罷。可往後,還得行這法子好好保養,才不會落了病根。


    殿下也不必心煩。如今是頭一回,用量大些。往後不必如此,也隻是偶爾用一用,並非要日日的。”


    然而,就是這樣,司徒嶽的眉頭還是皺了起來,卻被司徒坤再次一眼給瞪了回去。


    “可會影響往後活動?”


    “若按微臣的方子來,尋常走路,跑馬都是不礙的。但若殿下想要行軍打仗,隻怕是不能了!”


    司徒坤麵色一沉,轉而又鬆了口氣,也罷。好在老九走得不是老大的路子,不行軍便不行軍吧。隻需還能如往常一般跑馬玩鬧便好。若不然,以老九喜動不喜靜的性子,怕是要悶出個好歹來。


    他看著司徒嶽額頭已經結痂脫落的傷口,“可會留疤?”


    “傷口細長卻不深,微臣的藥裏也有祛疤的東西。這方麵倒是無妨。”


    那就好!司徒坤心頭一鬆,揮手讓太醫退了,看著司徒嶽道:“這次是朕不好,讓你受委屈了!”


    帝王便是錯了,也是輕易不會認錯的。如今司徒坤卻說出“朕不好”三個字來,司徒嶽一時愣了神,想到那幾日的情形,便覺眼睛酸澀,瞬間盈出淚來。他再如何也是皇子,便是宮中有爭鬥,可有母妃護著,有三哥護著,哪裏受過這等苦。


    還不隻身體上的。好容易同司徒坤建立起來的感情是一方麵,另一方麵,他更擔心三哥!元達是三哥的人。他都這樣了。身處京城的三哥,會是什麽場景?


    幸好,幸好!如今既然真相大白,他沒事了,想來,司徒坤對京都那邊也會有吩咐。三哥必然也就沒事了。


    司徒嶽指尖輕輕顫抖,動一下又縮了回來,再動一下,再縮了回來。隨後,心頭一緊,想了又想,最終咬牙大著膽子伸過去,一把抱住司徒坤,將頭埋在他懷裏。


    司徒坤渾身頓時僵硬起來。他兒子不少,可真正抱過的沒幾個,還都是小時候,多少年了,何曾有人這般大膽,敢如此摟緊他不撒手!


    這讓他竟不知該如何反應。本能想要把人推出去,手都抬起來了,卻沒有動。他看著司徒嶽埋在他懷裏,那一抖一抖的肩膀,雖未見聲,卻也知他在哭。這心不知怎地就軟了下來。


    “隻需父皇知道不是兒臣,曉得兒臣的委屈,兒臣便不委屈了。”


    聲音都是啞的,卻還故作強硬,脫出身來,偏過臉,裝什麽事都沒有。眼角一點點瞄向他,似是怕他生氣一般,又低了頭,看著他衣服上的淚漬道:“是兒臣逾矩了。”


    逾矩?逾什麽矩?這些年來,他到底都做了些什麽,才會讓兒子覺得,對著父親撒個嬌都成了逾矩?都得小心翼翼,怕他不喜?


    司徒坤心尖兒突然一陣陣鈍痛,耳邊回想起昨日與林如海的談話。


    一個兒子為了嫁禍另外兩個兒子,不惜謀害自己的父親。而這個父親卻因為疑心,暴怒之下,差點讓其中一個兒子落下殘疾。


    他問林如海,自己是不是錯了。


    林如海並未正麵回答,隻說:“當年,師兄與我同在老師處求學,雖比我入門晚,卻事事強過我。隻一樣,我覺得,自己是勝過師兄的。”


    “師兄,您做了這麽多年的帝王,天下太平,海晏河清,當為一代明君,世人稱頌。可我卻覺得,師兄總少了些什麽。師兄,師弟鬥膽說一句,您是時候試著學學怎麽做一個父親了。”


    這等話,如果不是他一再強調師兄師弟的情麵,不談君臣,林如海是怎麽都不會說的。可也正是這些話說明,便連林如海都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可他是嗎?對比林如海與林硯,司徒坤恍然發現,他似乎確實不是。


    司徒坤伸手揉了揉司徒嶽的頭,笑道:“自家父子,何來逾矩一說?不過,朕看著你確實是同衍之處的久了,不但學了他的胡鬧,連他的嬌氣都學了!朕以往可沒見過你哭。”


    司徒嶽心頭大喜,嘴上反駁道:“衍之說了,這才不是嬌氣。父皇可別亂給我們扣帽子。若換做其他人,其他事,隻管叫他來,便是十八般酷刑加身,若是我們吭上一句,算我們輸!”


    “說什麽呢!還十八般酷刑加身!誰敢對你用刑!”


    司徒嶽撇撇嘴,“不是兒臣說的,衍之說的。”


    司徒坤一瞪眼,心底又愧疚了兩分。是沒人敢對他用刑,隻是自己那日的言語和舉措,對他來說,隻怕比用刑還難受吧。否則,他也不會說其他人,其他事。


    別人能傷他的隻有身,可自己傷的,卻是心。


    司徒坤一嘆,“都是朕的錯,是朕對不住你。”


    司徒嶽睜大了眼睛,幾乎要懷疑自己的耳朵,甚至懷疑眼前的司徒坤是和林如海掉包了的。


    好半晌,他才找回神智,搖頭起來,“這如何是父皇的錯。人證物證俱在,若是換了兒臣,也是會生氣的。要怪也隻能怪兒臣沒用。身邊的人都管不住,出了事都不知道。


    若是兒臣早曉得元達失蹤,敏銳些早發現疑竇,許就能順藤摸瓜,在事情沒發生之前把一切都扼殺了。父皇也便不會因此遭遇行刺受驚。”


    看!老五想得永遠是撇清自身,便是東窗事發,還想著棄車保帥。從來沒問過一句他的安危。可老九呢?便是受了這麽大的委屈,想得卻是自己沒用,沒能及時發現問題,盡早阻止,讓自己受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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