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成業低著頭,十月的天氣,額頭上卻一層層細細密密的汗,“此事以王爺為先,都是王爺的功勞,還是王爺來說吧。”


    寧可將功勞全讓出去,也不願意接這個燙手山芋啊!忠順王心底冷笑,麵上卻相當無所謂,也相當善解人意,並沒戳穿他這點不願惹事的小心思。


    “啟稟皇兄。丁威的傷勢太醫查驗了,與侍衛所說供詞溫和。更是取了元達身上的衣物和鞋子給他套上,全部合身。另外脖子上還有一刀,與丁武一致,也都是因此喪命。”


    “老五身邊的人,全部扣押審訊。其中有兩人神色最為可疑。一位幕僚李先生。一位貼身護衛曾全。臣弟讓人用了刑。曾全倒是個硬骨頭,起初什麽也沒說。可架不住李先生經不起刑訊,十八般酷刑才用到第四種便受不住招了。”


    “據他所說,這還是他給老五出的主意。丁威丁武都是按命令行事。丁威負責做刺客,丁武和曾全負責掩護,裏應外合助他逃脫追捕。


    丁威逃走後,先去將早就迷暈放在山洞的元達殺死,栽贓嫁禍,然後躲進事先選好的洞穴。那是在懸崖下頭百米,因此搜查的禁軍未曾發現。”


    “臣弟按照李先生的供詞,派人去那地方看了。懸崖藤蔓一直延伸到岩壁下端。順著爬下去,可直達洞穴。洞穴中,也確實有血跡,藥膏和用來包紮過傷口的白布條。”


    “後來營地戒嚴撤了,可皇兄卻還在命人搜山,查找其他的線索。他們怕這般下去遲早被人發現,便讓老五借著身份之便,跟著搜查,藉此讓丁武和曾全將丁威救了回來。


    一來是打著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的主意。二來這對孿生兄弟侍衛,是老五帳下不少人知道的。一人扮兩角,總歸不能同時在場。未免引人懷疑,如今丁威回來,必要時也可撐著傷勢露個麵,打消掉別人的疑慮。”


    “掌握了這些之後,臣弟讓人拿去給曾全看,並詐了詐他,說老五已經全招了。他這才說出真相。供詞與李先生所說吻合。”


    忠順王將供詞遞上去,司徒坤一頁頁看過,啪地一下直接甩給癱在地上的司徒峰,“如今,你還有什麽好說?弒君奪位!好大的膽子!逆子!”


    弒君奪位?弒君奪位!


    司徒峰心神大失,便是事情真是他做的,他也絕無弒君之心。他爬起來,麵對這等證據確鑿,不敢再說半句辯駁,隻向司徒坤爬過去。


    “父皇!兒臣錯了!兒臣錯了!兒臣沒有想要弒君!兒臣萬萬不敢有弒君的想法!兒臣隻是……隻是想嫁禍給老三老九!父皇讓老三留京,還賜他便宜行事之權,偏又讓他代為處理一部分奏摺。兒臣……兒臣慌了,這才想出這麽個法子。


    兒臣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殺父皇!兒臣對丁威千叮嚀萬囑咐,隻是演一齣戲,讓老三老九徹底失了聖心。父皇,兒臣當真從來沒想過要害父皇!”


    弒君奪位多大的罪名,若是如此,他不如直接認了嫁禍兄弟!


    司徒坤用力將自己的褲角自司徒峰手中抽出來,起身離去,便是司徒峰在後頭一個勁哭著叫父皇,磕破了頭,也沒轉身看一眼。


    司徒峰雖前麵的話都漏洞百出,可最後這段,他是信的。要說刺殺他,司徒峰或許還沒這麽大的膽子。此事當隻是嫁禍。可卻也能看出,在司徒峰的心裏,他這個君父的安危,比不上他的野心。


    不然,他絕不會同意這樣的計劃。他如何能保證,他手下的人不會有問題,藉此弄假成真呢?便是他手下的人沒有問題,他又如何保證,便一定不會失手呢?


    就是有九成九的把握,可還有額外的那一點呢?萬一呢?


    說到底,還是他把自己的野心看得比什麽都重要。換句話說,怕是和帝位比起來,他這個君父的性命也便不重要了吧?


    倘或真有弄假成真之時,他不正好藉此事嫁禍老三,將其拉下馬,又用護衛不力的罪名擊垮老大,然後便可拉攏百官登位嗎?


    出了營帳。


    司徒坤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好一會兒,才又睜開。他的手有些抖。


    畢竟不論怎麽說,司徒峰都是他的兒子。想當年,甄家尚未成為禍患,甄貴妃也還受寵,他對這個兒子有多愛屋及烏?


    便是後來,司徒峰與甄家越走越近,不同他這個君父一條心,反倒幫著甄家,讓他不喜。他也還是想盡辦法,將他與甄家分開。


    後來,司徒峰當真不再同甄家一起給他添亂,他心裏甚是欣慰。本以為他是終於長進了,卻誰知他竟對甄家出手。他要的隻是他脫離江南之局,可對甄家出手代表什麽?心性涼薄!


    或許甄家並不算什麽,他也並不在意甄家如何。可從此事,他看出司徒峰的狠,一個帝王需要狠。可如果隻有狠,一點情誼都不顧,他如何敢把這個天下交給他,讓其他兒子麵臨這樣一個帝王皇兄?


    然而,就是這樣,他也隻當他一時迷了心,還想著給他機會,再看一看。


    但如今看來,他當初的顧慮不是多想,這涼薄並非隻對甄家,而是都如此,連同他這個君父也在內。


    司徒坤重重舒了口氣。當所有線索指向老三老九的時候,他勃然大怒,失望而又心痛。當林硯查到諸多疑點,證明非是他們的時候,他麵上不顯,可心裏卻不知如何高興。


    他多少希望查出來是異族所為,即便是亂黨逆黨也好。總比是自己的兒子強。


    可惜,事與願違。


    司徒坤就這樣站在帳外良久,張成業也隻能低著頭跟著,忠順王卻主動上前了一步,“皇兄!”


    司徒坤漸漸回神,看了他一眼,似是想起什麽,又問:“剛才在裏頭你隻說了一般,關於那個程連景是怎麽回事?可查清楚了?”


    忠順王眉眼一跳,言道:“這說來倒是有點巧。程連景入伍前與丁威認識,彼此有幾分交情。隻是二人已有兩三年不曾聯繫了。那日軍演,遠遠瞧到弓/箭隊中似乎有他,卻也未曾在意。


    後來得知老五的打算,丁威想替主子分憂,也想立功,便通過各種手段聯繫到他。勸說他為老五效力。他當時正麵臨困局,喜歡上守備的女兒,兩人私下已有了情誼,偏守備大人覺得他不過一個小兵,身份懸殊,不般配。


    他捨不得美人,思來想去,為了如願以償,也想博個出位,便答應了。他一開始並不知道他們要弓/弩是用來行刺。以為老五另有所用,不曾多想。後來皇兄出事,大批禁軍去駐軍軍營調查。他才曉得事態嚴重,卻是更不敢聲張了。


    一方麵期望此事能順利過關,一方麵卻買了劇毒的藥物,以防萬一。後來計劃敗露,他曉得這一抓必定是死,不願遭受刑訊,也不想到時候牽扯到自己的心上人,服毒自盡。這方麵,張大人去和守備以及他的女兒問過話。”


    突然被點名,張成業愣了一下,忙上前附和,“是!陛下!確如王爺所說。一應人證物證都在,陛下若有需要,可隨時傳喚。”


    司徒坤微微點頭,卻沒說要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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