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見此,挪了半邊身子過去,林硯頭很自然地靠在林如海肩上,迷迷糊糊地還挪來挪去尋了好幾個姿勢,最後歪下來,枕在林如海膝上,這才算安穩睡過去。


    林如海握著他的手,時不時探一探他的額頭,心裏一聲聲嘆氣。


    怪不得人們常說,兒女都是債!這個兒子大概就是他前世欠下的債吧!大約還欠的挺多的!所以註定了他這輩子要還!


    可便是如此,他還是慶幸老天讓這個兒子生了下來;慶幸老天讓他過了一個個的關口平安活到如今;如果是債,也是他上趕著去欠的;便是每常被他氣得要死,也是自己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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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硯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柔軟舒適的大床上,太陽都快落山了。


    秋鳴端了盤糕點過來,“大爺若是餓了且先墊一墊。這會兒午飯早過了,晚飯還得要一會兒。你要是現在吃,不上不下,到得晚間又餓。老爺說,讓你將就將就,呆會兒他過來陪你一起吃。”


    林硯不喜甜食,點頭應了,挑了一塊便不再要了,問道:“父親在做什麽?”


    “老爺背你回來的。奴才要背,老爺不讓。一進府就讓叫了白芷來,守著等熬好了藥親自餵你喝了才走。折騰了這麽久老爺必定累了,這會子歇著呢。”


    “哦!”林硯頭一低,不吭聲了。說起來,他這個兒子做得著實有些不孝。


    “大爺身上可出了汗黏糊嗎?奴才叫人打了熱水來,大爺洗一洗?”


    林硯應了,待得熱水送進來,將人都遣了出去,自己寬衣解帶,這才發現屁股上新上了藥,怪不得折騰了半天又再挨了一巴掌,這會兒卻並不覺得如何痛呢。


    必然是林如海。這麽一想,林硯麵上更不自在了,心裏也越發不是滋味。擦了身子出來沒等上多久,林如海便來了,第一件事便是伸手去探林硯的額頭。


    林硯將頭湊上去讓他摸,道:“吃了藥發了汗,好多了。”


    確實好多了,雖還有些熱,卻沒那麽燙了。林如海鬆了口氣,但又免不了惡狠狠瞪過去,“往後不許再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子,若叫我知道還有下次,直接打死了你,也省得我操心!”


    一聽就是假話。林如海就是再生氣也絕捨不得打死他。林硯笑嘻嘻應著,問道:“今日皇上是故意把所有成年皇子都叫上?”


    林如海點頭,“也是考察之意。你進來之前,皇上已考過一回他們對時局的見解。又問若他們為漢元帝,當如何!”


    這哪裏是問得為漢元帝會如何,分明是借這事問他們若是做了皇帝當如何!


    林硯正色起來。


    林如海又道:“大皇子主戰,二皇子主和。五皇子先說態度,再呈利弊。言為君者自不甘受此屈辱,以和親換取安穩。便又言及戰事帶來的一連串可能發生的情況。未談勝敗,卻字字珠璣。尤其最後引出如今北戎之事,說了四個字:國庫不豐。”


    大皇子有從軍之功,主戰是顯而易見的。而且一旦開戰,他上戰場的可能性很大,這又是積攢功勞的機會。


    二皇子性子如此,不然也不會被司徒坤舍了,因此他的態度也並不那麽重要了。


    五皇子就有意思了!態度偏戰,想來也是看出司徒坤想戰,為了迎合。但以他的情況,上戰場的可能不大,又不想給大皇子立功的機會。就隻能轉個彎,迂迴勸阻。


    戰事本就勝敗難說,利弊參半。司徒坤身為帝王,不能一意孤行。五皇子所說的點,他自也是要考慮的。尤其國庫問題。即便戶部欠銀收回了大半,玻璃廠也在賺錢。可大周國土廣闊,花錢的地方也多啊。


    這裏澇了,那裏旱了,要不要賑災?去歲接連大雪,東北境內還有大片雪災呢。再有各處河道堤壩要不要維修?官員俸祿要不要發?再有這個賞賜,那個賞賜。等等……哪兒哪兒都要錢!


    如今國庫存銀是有,維持國內運作也完全不是問題。可要說開戰,就不得不掂量了。


    後世都知道,戰事一起,國民經濟倒退二十年。可見有多耗錢。這若是屁大的小國,打了也就打了。北戎戰力不弱,一旦出戰,自不是三五個月的事。少則一年,多則三五年都有。


    司徒坤不能不慎重。


    林硯諷笑,“五皇子洋洋灑灑這一番說辭必定得了陛下讚賞。”


    林如海也笑了,“是!”


    林硯又轉頭問:“那三皇子呢?他沒說什麽?”


    “三皇子隻說了一句話:不和親、不賠款、不割地、不納貢,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皇上沉默了很久,沒有說話。後來,你便上台了。再後來,就讓戴權叫了你進來。”


    林硯小心髒兒一抖,眼珠兒一斜偷瞄過去,果見林如海看向他那意味深長的目光。


    林硯直接從床上跳起來,嚷嚷著一會兒喊秋鳴,一會兒喊紅曲,“擺飯!擺飯!快讓人擺飯!我要餓死了!”


    林如海嗬嗬一聲冷笑。


    要不是見他傷還沒好,又病了,真想揍過去啊,怎麽辦!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猜錯了,司徒坤不會拉偏架,隻會坑一把!


    對上林爸爸的林哥哥心智直線下滑。可能有些人覺得沒長大,但我就喜歡在父母麵前永遠這般的孩子氣。林如海充分享受到什麽是他前世欠下的債!哈哈哈。


    ps:本章開頭有幾句引用。


    陳湯上書:懸頭槀街蠻夷邸間,以示萬裏。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元成多僻,哀平短祚,賊臣王莽,滔天篡逆。”這句是十六國時期,漢趙開國皇帝劉淵說的。元,哀說的是漢元帝和漢哀帝。


    本文中可能還會有其他引用。那些耳熟能詳的,或者在文中已經說明是誰說的了,也就不額外指出了。其他偏僻些的。我會在作話說明。


    再有,本章中對於漢元帝與漢武帝的觀點具有片麵性。這是為了劇情需要。對兩位皇帝的功過是非,後人已有很多評說,在此不贅述,也不作為本文的討論點。


    我隻是想說一下,本文後期如果還存在一些對歷史人物或事件的觀點,都是片麵性,或者主觀性的。不要較真。


    第65章 又被坑了一把


    宣政殿。


    司徒坤正在練字,筆走遊龍,蒼勁有力,寫的正是司徒嶺說的那一句:不和親、不賠款、不割地、不納貢,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二十二個字,司徒坤隻覺得筆尖沉甸甸的。在有些人看來,這或許不過是一句話,但在他看來,這句話裏頭藏著錚錚傲骨,藏著天降大任。不是誰都能說得出,也不是誰都能做得到。


    最後一筆落下,司徒坤筆尖抖了抖,才最終將狼毫放回筆架,看著這副字怔怔出神。


    老大主戰願戰請戰,不懼生死,讓他欣慰;老五針砭時弊,考慮周全讓他驚喜;但老三的大義凜然,卻是讓他震撼!


    再觀這些年來這三個兒子的行事。老大唯有在作戰上還算能為,其他不說也罷。至於老五,這段時間老五的改變和長進確實讓他刮目相看,可甄家之事上涼薄的手段未免太過心狠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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