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一大早堂舅舅就派了人過來告訴我,說是他們尋到了當年給我母親接生的穩婆。已經遣人去接了。


    隻是如今在臘月裏,大雪封路,怕是不好走。恐要多等上幾日。卻也不要緊。隻要她能來便好。如此,將事情都說清楚,也可一併把太太當年受的冤枉一併洗清了。”


    洗清?王氏當然洗清了,可她怎麽辦?


    待得賈璉退出去,賈母再沒撐住,身子一虛,癱軟下來。


    怎麽會?怎麽會呢!當年的穩婆不是已經被……


    不!不!當時老爺說,派去追穩婆的人回稟,穩婆掉下了懸崖。倘或她未死,僥倖活了下來呢?畢竟他們誰也沒見到穩婆的屍體!


    是了!一定是這樣!否則,以沈家之謹慎,這麽多年都沒再提及,如今怎會突然發難,還一定要鬧到官府去!若不是早有了證據,對此事胸有成竹,沈家絕不會這麽做!


    賈母的手在抖,但很快她便又用另一隻手壓住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遣了丫頭進來,“去瞧瞧元姐兒可起了,讓她過來一趟。”


    賈母閉上眼睛,麵上十分堅決。


    不能怪她!真不能怪她!當年的事情絕不能被翻出來,否則她危矣,賈家危矣!


    所以,必要的時候,隻能棄車保帥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都猜到了是賈母,但你們一定沒有猜到這個原因。


    我之前就說,在我以為,賈母即便偏心,總不會對身懷六甲的兒媳動手,也不至於害自己的親孫子。我設定此事賈母脫不了幹係,必然另有內情。看了這章,你們大概就知道的差不多了。


    但對於後文的發展,我覺得你們大概最多隻能猜到一半。


    第45章 賈政


    啊!


    賈元春一聲驚呼,手裏的茶盞嘩啦落地,四分五裂。


    “老太太,你的意思是……”


    賈母攬過賈元春,麵容說不出的和藹,可這和藹中卻透著十分的怪異,“祖母也是為了這個家,為了你。那藥不簡單,倘或要查,難免掀出你來。說來也是祖母沒用,祖母……是祖母沒有辦法,護不住你!”


    賈元春心一點點往下沉,四肢越發冷了幾分。這是在為她著想,還是威脅?


    “祖母也知道,為難你了。可你應當曉得,此事關係重大。倘或叫人翻出來,那麽我賈家……”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賈家倘或遭難,她賈元春又能得什麽好?


    這是威逼之後,又開始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了。


    若說事關賈家,賈璉也是賈家人。倘或將事情說與他聽,他未必不會罷手。可賈元春知道,這點賈母心知肚明,可她不敢說,也不敢賭。


    賈璉尚且還有沈家,便是賈家當真出事,以沈家老太爺同皇上的情分,說不定還能保下他。從這點來說,事情暴露對她們是滅頂之災,對賈璉卻不一定。


    更重要的是。死的是賈璉生母。退一萬步講,就算賈璉為了賈家將今日之事壓下了,可他會如何看待害死他母親的執行人賈母?


    所以,賈母不能也不會讓賈璉知曉實情。


    賈母這擺明了是把燙手山芋推給她,讓她來解決。


    賈元春一顆心七上八下,晃來晃去,不知如何是好。


    賈母拍著她的手背,眼睛眯了起來,“不要緊。祖母也知道為難你了。你且先回去好好想想。”


    賈元春渾渾噩噩的,就連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被翡翠送回屋的。抱琴唬了一大跳,忙將其扶了進來,“姑娘這是怎麽了?可是那裏不舒服?”


    賈元春雙目含淚,搖頭不語。


    抱琴越發擔心,“姑娘,你說句話。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不行,奴婢去告訴太太,讓請太醫來!”


    賈元春慌忙拉住她,張著嘴剛想說“不要去”,便聽外頭丫頭慌亂的聲音喊:“京兆府的人又來了,說是安兒招了,那藥是周姐姐給她的,現在要拿了周姐姐去問話呢!”


    賈元春腳一軟,整個身子都癱了下來。


    ********


    周瑞家的是王夫人身邊第一得意人,作為陪嫁跟著一起過來的,府中誰人不知?以往是如何地有臉麵,如今卻哭哭啼啼被壓著走了。


    府裏人瞧見,心頭感慨複雜難言。然而讓他們更加疑惑的是,周瑞家的竟真的被帶走了,那是不是說此事真得同二太太有關係?


    三五一堆竊竊私語,不到半日,賈府便已傳得沸沸揚揚,堵都堵不住。偏還有一個人不小心被王夫人聽了個正著,這些可是捅了馬蜂窩。


    王夫人直接將她打了一頓發賣了出去,用作殺雞儆猴!可即便如此,卻也沒壓住這些風言風語。


    賈元春躺在床上,食難下咽,寢不安眠,翻來覆去,輾轉反側。這般挨了一天一夜,至得第二日,她好似突然想通了,看著窗外良久,神色一點點從彷徨無助變成堅定果決。


    至得抱琴來問:“大姑娘,該去給太太請安了。”


    “昨日父親可是宿在了趙姨娘房裏?”


    抱琴不知這話何意,卻還是恭敬回答,“是!”


    賈政每逢睡在姨娘處,第二日大早便不會回正院,而會去書房。


    賈元春嘴角噙笑,說:“那便不急,我們先去給父親請安!”


    ********


    榮禧堂。


    王夫人滿麵驚愕,不敢置信。她看著賈政,兩人做夫妻也有二十多年,可她竟似是從來沒認識過這個丈夫。


    賈政本事不大,科舉屢試不第,卻偏偏自命清高孤傲,她是曉得的。賈政心底嚮往權勢,渴求而不能得,便隻能竊居榮禧堂。他並非不知這樣不對,而是榮國府“當家人”的身份給他帶來的優渥,以及因此而得到的幕僚請客的奉承追捧,讓他眷戀,無法罷手。


    他默不作聲享受著這一切,卻覺得都是賈母的意思,與他沒有半點幹係。


    這些,王夫人都是知道的。可她沒有想到的是,賈政會同她說出這麽一段話。都說一夜夫妻百夜恩,可他們同床共枕了這麽多年,他對她卻是說舍就舍。


    “你……你說什麽?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


    王夫人的聲音中帶著幾分絕望,幾分失落,幾分埋怨,還有幾分期盼。可賈政麵色卻冷得厲害,一句話把她僅有的期盼打落了個幹淨。


    “你應該明白,這是最好的辦法。”


    “最好的辦法?”


    最好的辦法就是犧牲她?王夫人冷笑,轉而兇狠起來,咬牙道:“你們賈家也未免太過心狠了些吧!我今日才知道,原來我竟是給老太太背了這麽多年的罪名!她在後頭看著我被人冤枉,不言不語,看得是不是很快活?


    如今叫沈家抓住了把柄,還想把我推出去?憑什麽!這罪我不認,這事兒我也不會做!我告訴你,你死了這條心!你也別想把我怎麽著,好歹王家還有我哥哥在!你若想應把這罪名往我身上套,隻管試試我哥哥會不會同你沒完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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