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觀察她和阿誠哥互動,兩個人並不熟絡,目光也常迴避。”


    “…他們都是特工出身,你忘了。”


    若有心做戲,何止目光,連呼吸都能假裝。


    明台眉頭緊蹙,心裏並不感到更輕鬆。


    他原本以為大哥是要發展於曼麗入黨,以此助她解脫。


    所謂的好歸宿,在明台的初衷裏,是嫁人,在明樓的概念裏,是入黨。


    所以當他得知於曼麗要嫁給明樓之時,依然推測他倆屬名義夫妻,恩愛隻在做戲,登對不過投機。


    程錦雲卻告訴他,不是。


    那是什麽?


    那隻有一種可能。


    於曼麗真心愛上了大哥。


    或者更有可能的,大哥真心要娶於曼麗。


    無論哪一種可能,明台都難以笑納。


    房間內。


    阿誠和於曼麗的對話仍在繼續。


    程錦雲一去不復返,她在跟明台“閑聊”,聊些什麽,房內兩人心知肚明。


    效果達到了,氣氛也輕鬆一些。


    於曼麗再次批評了阿誠的舞技。


    “你這樣怎麽做汪處長的舞伴?”


    於曼麗有些意味深長,“我記得舞蹈是特工必修課,而你也是全優畢業。”


    阿誠咳嗽一聲,“正如你所說,尺有所短,寸有所長。”


    於曼麗不放過他,“世間必有人力所不逮,隻一樣人例外,特務。”


    特務不是人,是戰爭工具,是組織最好最鋒利的一把刀,要用在國家危亡時刻,一刃封喉。


    所以阿誠不應有破綻,至少以他的性格,他會將破綻縮到最小。


    於曼麗想,還有一種可能。


    她眨眨眼,“剛才你有好幾處動作做得爛極了,但是爛的剛剛好,不會踩到我,也能完成動作,隻是不流暢。”


    阿誠一笑,“那是你的功勞。”


    於曼麗哼笑,“有好幾次,你的身體已經流暢續接下一步動作,我感覺出你大腦在下令,你強迫自己停下了,是吧?”


    她是天生舞者,對方是會跳還是裝不會跳,一望即明。


    阿誠終於承認,“是。”


    他淡淡的,“那又如何?”


    於曼麗微笑,“笨拙是保護色,尤其在自作聰明的人麵前,更顯得討喜,你為何要討汪曼春喜歡?”


    這難道也是任務的一環麽。


    女人的直覺告訴她,是,但不全是。


    “我小時並沒有機會接受貴族教育,直至十五歲仍大字不識,汪曼春印象裏,我並不擅長跳舞。”


    他答地很真誠。


    多年青梅竹馬,第一印象根深蒂固,日積月累便成定見。與其顛覆重塑新角色,不若繼續扮演固有形象,給予汪曼春“世事依舊”的錯覺,同時也放鬆她警惕。


    於曼麗輕嘆一聲,“明家諸位聰明絕頂,竟沒一個真心。”


    阿誠笑了笑,“什麽是真心呢?”


    她望向他。


    阿誠認真道:“黑白分明不過取小說理想,世間卻隻餘灰色地帶,那被騙的人,也是想從別人那裏騙東西的人,吃了虧也是咎由自取,對吧。”


    於曼麗愣了愣。


    阿誠將她握著的藍白手絹收回來,重放入口袋,“我不過一小巫,大哥才是人外人,你以後跟他慢慢學。”


    阿誠準備出去了。


    於曼麗微微一笑,“阿誠哥…”


    阿誠回頭,見於曼麗兩手模擬著牽裙擺的姿勢,淺淺作了一個蹲膝禮。


    她起身站好,“汪處長也會希望你記得基本禮的,這一點可千萬別忘。”


    阿誠一笑,出去了。


    一出門就見到明樓,他嘴裏叼著一隻雪茄,卻沒有點燃。


    “大哥,沒火啊?”


    明樓搖頭,“好多天沒抽了,隻過個幹癮。”


    阿誠偷偷回頭望一眼門,又看明樓,作了個眼色。


    明樓點點頭。


    其實不是不能抽。


    隻是雪茄太沖鼻,於曼麗總說氣味不好,會藉口離得很遠。


    顧全大局,明樓擇其善者而從之。


    善者,於曼麗也。


    他想了想,阿誠剛出來,他後腳再進去,倒失了風度,好像管著她似的。


    奇怪,一場小憩而已,已覺天光漫長。


    或僅是因為沒見到她而已。


    平時衣香鬢影在側,紅袖綺懷相隨,明樓漸漸習慣了。


    他覺得自己有點不正常。


    是該醒醒神了。


    他於是轉身出門外看雨,手剛撐開傘,一個人影鑽到傘下,嬌小玲瓏地縮進他懷裏。


    “借個光。”


    她細聲細氣地,好像自己沒有在提要求。


    明樓挑眉,“不跳了?”


    於曼麗微笑,不說話。


    她能感覺到明樓環抱著自己的手緊了緊,卻隻是將她偎在懷裏。


    雨冷風寒,心卻是暖的。


    “你們真默契,早知就不自告奮勇,你仍會教我帶阿誠哥跳吧。” 於曼麗忽然問。


    明樓不說話。


    於曼麗笑了笑,她笑得很淡。


    “其實你應該提前跟我說,我既答應全力配合你,就絕不會食言。”


    明樓輕輕嘆一口氣。


    他的氣息噴在她耳後,凝成凍雨中溫暖的白霧。


    “別說話了,風大。”


    於曼麗住了口。


    他總是這麽不合時宜。


    不合時宜,偏惹人心動。


    是因為他特別懂人心,還是因為他願意哄她開心。


    於曼麗不願意深想。


    明鏡一場鴻門宴自有其不可言說之目的,於曼麗打太極,沒讓她開口,一招一式堵回去。


    但是麵對明樓,她卻想直接問清楚。


    我是誰?


    我應該是誰?


    此時此刻,心願如斯強烈,好像明樓一個回答就是天堂,或者地獄。


    但於曼麗早已去過一遭地獄了。


    所以她不會怕。


    與其不清不楚地幸福,她寧願痛苦而清醒。


    人間多病,她早已看透。


    明樓會是她的藥方嗎?若不是,她亦不怨。


    於曼麗靜靜望著雨幕,背部傳來明樓的體溫,源源不斷。


    “曼麗…等明台婚禮結束,我們就結婚吧。”


    於曼麗聽到,卻又以為聽錯,僵硬著,任憑自己糾結。


    “…汪曼春怎麽辦?”


    還有明家,還有組織。


    還有太多牽扯。


    明樓聲音很沉穩、平靜。


    “我會辭去偽政府一切職務,做一個純粹的學者。”


    他頓了頓,“那時候…你願意陪我一起嗎?”


    第18章 吃藥


    雨中歸來,明樓方才強抵寒冷,進屋就連打兩個噴嚏,於曼麗看他一眼,手指著一道門,“進去吧。”


    “嗯?”


    明樓不解,她已率先走進了他午睡的小房間,低頭四顧,也不知在尋覓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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