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圓美滿今朝醉


    清淺池塘鴛鴦戲水


    紅裳翠蓋並蒂蓮開


    雙雙對對 恩恩愛愛


    這軟風兒向著好花吹


    柔情蜜意滿人間…”


    周璿金子一般的嗓音,落在分外安靜的獨立式公寓樓裏,仿若砸開平靜湖麵的石子,心裏盪開一圈圈波紋,卻不知是什麽變質了,什麽又從未變過。


    於曼麗緩緩起身,向明樓傾身鞠一禮,“明長官,可以嗎?”


    她用的是男伴邀請女伴的姿勢。


    反串?別有情趣。


    從前在法國,明樓也和一群外國女子這樣互換過身位,與一個中國女子這樣易位而舞,卻是史無前例。


    步伐輕巧、身形靈活、一個轉身卻帶了深刻的力度,十分穩健。


    於曼麗以前和明台跳舞,隻是覺得配合無隙,十分自如,眼下的自己卻被明樓帶領了節奏,腳下生風,腰若無骨,失去了思考,沉浸到另一個世界裏。


    不知何時,明樓稍稍一帶,不露痕跡地又將兩個人切換回男女原來的身份。


    明樓主導著她的一舉一動,輕輕一點,緩緩一收,她的身姿便如長鞭一般靈活自如的轉圜來去。


    莫能與君共一醉,不訴衷情自沉迷。


    於曼麗的目光依然清醒,明樓的眼神卻已然迷離。


    他的呼吸漸漸發沉,好似要入睡,他的身體有些重了。


    於曼麗知道,藥效發作了。


    她微微嘆一口氣,輕輕抬手去解開他的扣子。


    一顆、兩顆、三顆…


    剛剛解開皮帶,手卻被一把按住,她驚訝地抬頭,正好撞入一雙深邃的眸子。


    明樓目光裏有千言萬語,有星光如許,有夜色深深。


    他慢慢搖頭,用唇語說出兩個字:不必。


    於曼麗淒涼一笑,笑容裏有點決絕,又有些欣慰。


    她反扣住明樓的手,卻是毫不費力--明樓已然失去反抗力了。


    她湊上去,在他唇邊印下一吻,手輕輕撫摸他的下腹,又緩緩移動過到更下麵--那裏已經有些發燙,堅硬的觸感讓於曼麗頓了一下。


    她忽然笑了,將冰涼的小手貼在那處灼熱之上,輕一點,又順著其上皺褶勾勒,似是模擬一隻攀沿而上的小蟲子。


    明樓覺得渾身都癢,心裏那一點莫名的情愫幾乎要衝破而出,化成行動。


    但是一旦行動,覆水難收。


    也許就此攤牌,兩個人能走到一起,又或許一場戲演成,卻也永遠是戲搭檔了。


    明樓想要的是一個完整的於曼麗,她的身她的心,還有她真實的淚水,生澀的演技…他還沒一一調|教好,怎麽能放任她隨波逐流,妄圖取捷徑而逃離。


    明樓現在確認了,於曼麗就是要躲他,用這種主動獻身的手段。


    這樣她就有理由恨他、冷淡他、甚至找各種藉口脫身,甚至自欺欺人。


    在這一瞬間,明樓真想抽她一巴掌。


    第12章 雙宿


    汪公館。


    時至今日,偌大的汪宅隻剩了汪曼春和少數幾個僕從。


    她已卸了妝,穿一襲絲袍睡衣,靜靜看遠處星空。


    身後有人靠近,“汪處長,咖啡好了。”


    汪曼春轉身,她接過咖啡,看了一眼對向的男人,“我不喝冷咖啡,太酸了。”


    她目光裏含了點打量,“說起來,師哥派你過來幹什麽?”


    阿誠微笑,“我說過了,明先生讓我來賠罪的。當然,我不能代替明先生,隻是今天明先生脫不開身,我就來了。”


    汪曼春握緊了杯耳,艷紅色指甲隨時要刻入白瓷裏。


    阿誠不動聲色,提議道:“我重做一份吧。”


    汪曼春搖搖頭,“算了。”


    阿誠點頭,“汪小姐還有什麽吩咐,我隨時就在外麵待命。”


    汪曼春點點頭。


    阿誠開門,出去了。


    她看了幾秒鍾門,忽然將手中杯子一鬆--“啪--!”


    “哢嚓--”


    門開了,阿誠一臉淡定,卻在看到汪曼春手上濺出血花的一刻慌了陣腳。


    “汪小姐--!”


    “汪小姐,別亂動。”


    他三步並作兩步,一把握住她的手,將手放平,又迅速找出醫藥箱作簡單包紮,即使阿誠技術再熟練,看到汪曼春纖細手腕上一截雪裏帶紅的白紗布,也是觸目驚心。


    汪曼春臉色蒼白,嘴角卻勾著一絲快意。


    她睜開眼,吐出一句不著邊的話,“我確實喜歡喝冷咖啡,難為你還記得。”


    阿誠的手一頓,繼續清理手邊的紗布,“沒什麽,這是我的職責。”


    她沉默著,又閉上了眼。


    阿誠看看她,花容削減,早不是十年前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了。


    是被大哥拋棄了,還是她放棄了自己。


    過了一會兒,她卻睡著了。


    阿誠也準備離開。


    他起身,拎起藥箱出門,忽然聽到身後一句低低的呢喃,“師哥…”


    他回頭望,沙發上的汪曼春雙眸緊閉,卻流下一行淚。


    她在夢裏也難得片刻歡愉,白日的色厲,卻是夜色朦朧中的內荏。


    自古多情空遺恨,當時曾照彩雲歸。


    平時汪曼春生病,自然是由汪家的家庭醫生負責,阿誠想此刻汪曼春發癲,莫不與明樓和於曼麗的事情有關,於是想要請周佛海的家庭醫生來,以此表示明樓的關心。


    當然要打電話請示。


    電話響了一下對方就接了,是明樓,他的音調有些奇怪,卻依然克製、平靜。


    “說吧。”


    明樓一貫簡潔。


    於是阿誠簡單說明了情況。


    對麵沉默了一會兒。


    阿誠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聽到一聲模糊的嘆息,當然明樓也不會真的明確表現什麽情緒。


    他冷靜地說:“如果是因為於曼麗,她不至於如此,除非南田給了她新的指示,而這個指示…和我有關。”


    他就是如此懂得汪曼春。


    她其實非常的傻,愛了就是傾盡一切的付出與追隨,也不管對方能不能回饋給她相同分量的情感。情深如許,多致悲劇,概因一切入不敷出,都要加倍償還。


    或用心,或用命。


    阿誠忽然意識到一點不對勁,“大哥,你還好吧?”


    明樓默了默。


    沉默是不正常的,特別是在兩個人還在交代工作的時候。


    “大哥…”


    阿誠試探地叫了一聲。


    明樓忽然開口,“阿誠,汪曼春那邊你先負責照顧,我明天會去看她。”


    阿誠聽著,知道還有後話。


    明樓頓了頓,又加了一句,“明台和程錦雲的婚期是何時?”


    阿誠沒料到會是這一句。


    他愣了愣,掐指一算,“是四月十六,宜嫁娶,大晴日,還是周末。”


    明樓輕輕道:“還有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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