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瀟然不高興的撇嘴。“嫌棄我現在不好看了就直說,我又沒要你一定親我!”


    拜托!


    就這張白嫩嫩的小臉蛋,雖然失去了幾分血色,但卻更顯嬌弱可憐,就仿佛一朵經過疾風驟雨肆虐過的花兒,婉轉無力,楚楚動人,光是看著就叫人心疼得不行,她從進來到現在眼睛都沒從他身上移開好不好?


    秦明蘭無力,連忙小聲對他說了幾句。


    李瀟然滿臉的抑鬱立馬煙消雲散。


    “你說真的?”


    這反應和她之前一模一樣。


    秦明蘭點頭。“屍體我已經帶回來了。”


    “好喂!”李瀟然連忙拍手。但這動作無形間拉動了後背的傷口,他禁不住痛呼一聲,眼睛裏又蓄上了兩汪晶瑩的淚花。


    秦明蘭連忙將人給按住。“你小心點。”


    “好疼……”李瀟然眨巴眨巴眼,又開始放大招。


    秦明蘭心兒猛地一揪!果不其然的又開始心軟了。


    “既然疼了就趴著不要動了。”裝模作樣的給他拉過薄被,但李瀟然怎麽可能放過她?連忙握住她的手,“你親我一下好嘛!一下,真的就一下!”


    秦明蘭汗顏。這男人對這事怎麽就這麽執著呢?搞得她都不知道該怎麽辦好了。


    明顯看出她的動搖,李瀟然打蛇隨棍上,連忙又輕輕搖晃了她幾下。這一動不打緊,後背上巨大的傷口不期然又被牽連到了,他眼淚忍不住滾落下來,啪嗒啪嗒的將床褥都沾濕了一片。


    轟!


    秦明蘭心頭那一段矮矮的小土牆倒塌了。


    “好好好,我親!”無奈再次在他的淫威下屈服,她湊過去在他臉頰上蜻蜓點水般的親了一下。


    李瀟然卻還不滿。“不夠!”


    秦明蘭無奈再親一下。


    “還是不夠!”


    “你給我夠了啊!”這家夥真是越來越得寸進尺了!秦明蘭直接甩手走人,“來人,把午膳給我端上來!”


    好久沒有這麽劇烈運動過了,她肚子裏都餓得咕咕直叫。


    外頭的人趕緊將一桌清淡的飯菜送上,秦明蘭撿起筷子大快朵頤。李瀟然背上的傷口還待恢複,現在悒悒的沒有多少精神。雖然秦明蘭的回歸以及那個好消息稍稍振奮了一下他的精神,但他終究還是沒有多少胃口,稍稍扒了幾口飯,喝了小半碗湯便放下了。


    接下來,便是漫長的休養生息的時間。


    漫長是對他們來說的。但對於外頭的人來說,那幾乎是掀起了層層巨浪,尤其是德州,京城乃至南京三處。


    就在李瀟然和秦明蘭遇襲的第二天,這個重大消息便被快馬加鞭送到了京城皇宮內。隨同送上皇帝書案的還有德州太守請罪的折子。皇帝看後龍顏大怒,當即痛斥德州太守一頓,但念在其及時增援,保住了平王世子夫婦的性命,並將賊寇絞殺殆盡的份上,隻將其官降三級,命其竭盡全力追剿餘下的土匪。除此之外,太子也在朝堂上主動請纓,願率部前往剿匪。


    還未等聖旨抵達德州,這裏便已經展開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剿匪運動。


    消息傳出,南京城內一個四麵都是牆壁,沒有開半個窗戶的房間裏轟的響起一陣沉悶的重物落地的聲音。


    “你看看你都幹了些什麽!不是說了隻是給他一點小小的教訓的麽,誰叫你一氣派出這麽多人的?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現在咱們留著他那條命還有大用處!”


    一陣氣急敗壞的呼和過後,一個清淡的男音才慢條斯理的接上:“我知道。不過他們可不是一般人,便是咱們的死士肯定也奈何他們不得。爹爹您看,孩兒這次出動了足足一百二十人,卻不一樣隻傷了他一刀嗎?”


    “那是因為德州太守及時帶人增援了!”


    “當然,孩兒也是考慮到此,所以才派出那麽多人。不然,隻怕那點人還不夠給他們塞牙縫的。”


    “你還說!難道現在就給他們塞住牙縫了嗎?我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三百死士,就被你生生毀掉了一半!還有趙寬,誰叫你派他去的?我不是再三叮囑過你,先叫他老實點藏起來,不到最後關頭不許出來麽?”


    “是他非要求我,孩兒拗不過,便隻得答應了。而且他數次和那個女人交手,對她最為熟悉,派了他過去,也能叫他們損失更大些。”


    “那我們自己的損失呢?”中年男人使勁拍著桌子,“一百二十人,全都有去無回,趙寬的屍體還不見了!”


    少年臉色這才變了。“不是說全都被殺了麽,怎麽會……”


    “你覺得那兩個人是傻子嗎?既然趙寬能對她熟悉,她難道就不能對趙寬印象深刻了?”


    “不可能!她都已經懷了快五個月的身孕了!”少年連忙搖頭。


    中年男人見狀長歎口氣。“你終究還是閱曆淺了些。想當年,秦家男人都死得差不多了,輪到女人上陣的時候,多少女人挺著七八個月的肚子一樣威風赫赫的上陣殺敵?你以為秦家一門英烈的名號哪裏來的?你以為秦家女巾幗不讓須眉的名聲是吹出來的?”


    少年怔住了。“竟然是這樣,我還是太低估她了。”


    中年男人搖搖頭,走過來拍拍他的肩。“罷了,事已至此,說這些也沒用。為今之計,咱們得及時作好部署才是。這一次,難保那邊不就此大做文章。”語氣竟是前所未有的溫和,半點指責的意味也無。


    少年感動得無以複加。“孩兒知道了!爹爹您放心,這事您就盡管交給孩兒去做吧,孩兒一定將它辦得漂漂亮亮的,不叫他們找出半點破綻!”


    中年男人滿意點頭。“爹爹自然是相信你的。”


    而後,父子倆相視一笑,端的是溫馨和睦,令人身心愉悅。


    再說李瀟然那邊。


    背上的傷真是讓許久沒有吃過苦的李瀟然吃盡了苦頭。頭兩天還好,從第三天開始,他便禁不住的直哼哼,既哼自己可憐殘破的身體又添一道新傷,又哼自己散漫無聊的日子無處打發,還哼自己如今的現狀,多少美食放在跟前也無從下嘴,他苦啊!


    秦明蘭一開始還耐心的安慰。後來被他哼得煩了,便幹脆閉嘴,直接叫人搬了個長椅放在他房間門口,優哉遊哉的曬著太陽吃著點心,直饞得李瀟然口水直流,嘴裏哼哼得更厲害了。


    就這樣哼哼到第四天,小院外頭忽的一陣喧嘩,每日至少來這裏報道一次的德州太守又火急火燎的來了。


    不過這一次,和他一同前來的還有一個光風霽月的人物。


    一襲金線繡製的五爪龍袍,腰扣玉帶,烏黑發絲束在頭頂,鑲以紫金色寶冠,單是這一身裝扮便在人群裏顯得格外鶴立雞群。更別提他這通身的氣派,高貴,典雅,令人不由自主想要退避三舍。


    看著這個熟悉的身影逐漸靠近,秦明蘭不禁眯起眼,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和他打過交道了。


    或許是懷孕的關係,直到四周圍的人都已經跪下了,她才慢半拍的反應過來對方的身份,慢悠悠的爬起身。


    口中大叫太子千歲,正待下拜,太子忙笑道:“堂嫂身懷六甲,身子不便,就不用抄孤行禮了。”


    秦明蘭樂得自在,便衝他一點頭,權當做行禮。


    太子往她身上瞄了一眼,旋即看向裏頭:“世子堂兄呢?他現在可還好?”


    “還好。”秦明蘭忙道。


    話音剛落,裏頭便傳來一聲痛苦至極的哀嚎。“疼啊!真疼死我了,我不要活了!”


    秦明蘭額頭上掉下三根黑線。


    太子一看就是對這樣的情形早習以為常,便隻是笑笑:“看來堂兄著實傷得不輕。孤先去看看他。”便抬腳進去。


    秦明蘭正欲跟上,卻不想一個久違的身影又蹦到她跟前。“姐姐!”


    “阿嶽?”半年不見,弟弟的個頭又竄高了,現在幾乎已經和她差不多高了。皮膚還是黑黝黝的,更顯得雙眼又大又亮,精神奕奕。不過現在這雙精神的眼中明顯帶著一抹擔憂,“姐姐,你沒事吧?好端端的路上怎麽會遇到土匪?”


    秦明蘭淡笑。“我沒事。倒是你姐夫——”


    “他一個大男人,受點傷沒事!”秦明嶽連忙擺手,言語中依然帶著對李瀟然濃濃的不滿,“咱們在邊關的時候,誰身上沒幾處傷疤?大家又誰哼過一聲?就他最嬌氣,一點小口子就大呼小叫跟死了爹似的!”


    很顯然,李瀟然的哀嚎聲沒有逃過他的耳朵。


    自家小弟對他明顯是積怨已深,秦明蘭也懶得浪費口舌解釋,便拉著他坐下。“你怎麽會過來的?爺爺和娘還有二叔他們現在過得怎麽樣?”


    “家裏那邊你盡管放心,大家都好著呢!爺爺一把年紀了,照樣天天去練功,一個不高興就把我們追得滿院子跑,一頓飯至少吃三碗,看樣子再精神個十年不成問題!”


    “那就好。”秦明蘭放心不少,“對了,你這次怎麽會和太子一道過來?”


    “我當然是來協助太子殿下剿匪的啊!”秦明嶽忙道,下巴一抬,胸脯挺得高高的,“我這次可是太子的副手,皇上親封的左邊路將軍呢!而且姐姐,我跟你說哦”,說著悄悄蹭到秦明蘭身邊,“太子殿下跟我說,隻要我這次表現得好,回去皇上肯定會對我大加封賞,說不定回頭就能放我回邊關去殺敵呢!”


    秦明蘭心頭忽的一片悵然。


    邊關殺敵,這對她來說放佛早就成了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明明才離開戰場一年,可是她卻覺得自己已經離開那裏好久好久了。隻怕,這一次就會使永遠的離開了。


    抿抿唇,卻扯不開一抹笑,她拍拍小弟的肩。“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的在太子殿下跟前表現吧!咱們秦家人生來就是要保家衛國的,京城的確不適合你。”


    “可不是嗎?回來這麽長時間,我的骨頭都快生鏽了!這次一聽說要出來剿匪,我立馬就透過靜王世子求了太子殿下,好容易才讓太子殿下答應了帶我出來。姐姐你是不知道,要是再這麽懶散下去,我真的都要廢了!”秦明嶽就跟尋覓到了知音似的,連連點頭大聲道。


    殊不知,他這番話入了秦明蘭的耳,更叫她心裏澀澀的不是個滋味。


    其實,她也想回邊關去啊!和敵軍對著幹,拚智慧拚勇氣,可比在這後方互相算計麵上卻還要笑眯眯的強多了!


    正想到這裏,肚子裏的小家夥仿佛感應到了她的不虞,小胳膊小腿用力一踢!


    秦明蘭一怔,心情霎時開朗起來。


    “小家夥又亂動了。”她道,神情裏滿是為人母的驕傲。


    秦明嶽見狀也笑得尖牙不見眼。“我小外甥現在已經能動了嗎?他能不能聽見我說話?”說著用力拍拍腦袋,“哎呀我怎麽忘了,剛才過來的時候可沒和他打招呼呢!姐姐你說他會不會生我氣了?我連個見麵禮都沒帶!”


    還越說越認真了!


    秦明蘭好笑不已。“他才多大呢,就知道講這些虛禮了?”


    “也是。我是他舅舅呢!我可是他的長輩,我就算不帶禮物來,照理他也不敢挑我的刺!”一想到自己也升級當舅舅了,秦明嶽更喜不自禁,連忙便蹲下來對著秦明蘭的肚子喋喋不休起來。


    但他的話秦明蘭一個字都沒有聽到。因為後頭房間裏突然鬧起來了。


    “你滾!滾遠點!我不想看到你!”


    不知道太子說了句什麽,可憐的小世子又炸毛了,一臉猙獰的大叫。如果不是因為背上有傷動不得,他肯定已經跳下來直接把人往外頭推了。


    身為臣子,卻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如此不敬,要是換做別人肯定連命都保不住了。


    但這個人是李瀟然。一向特權加身的李瀟然。


    被他吼成這樣,太子也並不惱怒,隻笑眯眯的點點頭:“看堂兄這麽中氣十足的樣子,想必你的傷恢複得不錯,那孤就放心了。此次孤又帶了不少藥材和補品過來,你和堂嫂都趕緊用用吧!孤還有事,就不打攪你了。”


    說罷,瀟灑轉身,步履從容的離開,不見半點被人轟走的狼狽。


    見狀,秦明嶽忍不住搖頭。“姐姐,你說你怎麽就嫁給了我這個姐夫呢?瞧瞧他這小人得誌的樣!”而後又輕歎口氣,“虧得是太子殿下宅心仁厚,心胸也寬廣,不和他計較。不然要是換做是我,我現在就把他揪起來揍一頓了,管他有沒有受傷!”


    所以別人是太子,而你隻能做一名為他出生入死的武將。


    秦明蘭腹誹,嘴上卻道:“不要這麽說你姐夫。”


    秦明嶽撇嘴,還想再說兩句,不料秦明蘭一個冷冷的目光甩過來,他趕緊閉嘴。


    此時太子已經出來了。無視後頭李瀟然的怒罵,他揚眉衝秦明蘭一笑:“孤還未恭喜堂嫂終於傳出喜訊了呢!這下堂兄有後,皇奶奶和父皇也能放心了。”


    秦明蘭頷首。“殿下此次前來,就是為了專門處置德州的匪患麽?”


    太子挑眉。“堂嫂此言何意?”


    秦明蘭道:“前些天在圍堵追殺我們的山賊的時候,我發現了一張熟麵孔。”


    “哦?”太子微驚,“竟然還能有人從你手下逃脫?這可真是太神奇了。”


    秦明蘭不理會他的調侃,徑自繼續道:“那個人當年在京城郊外偷襲過世子,後來在南京時又意圖行刺世子未果,被我抓住。但又詐死逃脫,這次終於又被我捉住了。”


    “是嗎?”太子的神色終於肅穆起來,“堂嫂你這是想告訴孤什麽?”


    “我想說的是,南京平王府裏怕是出了內鬼了。茲事體大,還請太子殿下速速休書一封告知聖上,請聖上定奪才是。”


    ——


    因為有正事要辦,太子並未在此處停留過久。


    等一大群人呼啦啦的離開,秦明蘭才站起身,慢悠悠的回房去。


    李瀟然還趴在床上罵罵咧咧個不停。


    眼見秦明蘭進來,他更是嘴巴一癟,好委屈的道:“阿蘭,太子他剛才欺負我!”


    額,有嗎?秦明蘭嘴角抽抽。“我沒聽到。”


    “你當然沒聽到了!他是湊到我耳邊小聲說的!”李瀟然憤然道,“那個混蛋,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以前看我病怏怏的躺在床上爬不起來也總是抓緊一切機會來嘲笑我,這次亦然!早知如此,小時候我就該多揍他幾頓才對!”


    呃……


    搞了半天,人家是在報複你小時候以大欺小的無恥舉動啊!


    秦明蘭無力搖頭。“人都走了,你再罵他都聽不到了。”


    “可我就是要罵!不罵個痛快我心裏不爽!”李瀟然憤憤道。


    “你嘴巴罵得不幹嗎?”秦明蘭問。


    李瀟然馬上又垮下臉。“酸……”


    那你還這麽一副義憤填膺的樣!


    秦明蘭好氣又好笑,連忙倒了杯茶遞過去。李瀟然不接。“你喂我。”


    看在他剛被太子傷害到了可憐的小心肝的份上,她就不打擊他了。秦明蘭順從的喂他喝下了,李瀟然才舒緩了心情,瞬時又往她身邊蹭了蹭。“那件事你告訴太子了沒有?”


    “說了。”


    “太子什麽反應?很驚訝嗎?”


    “你覺得呢?”


    “那肯定是不驚訝的。”李瀟然說得咬牙切齒,“那小子以前小時候多可愛啊,跟個小團子似的天天跟在我屁股後頭,哥哥哥哥叫得甜膩得不行,又怕毛毛蟲又怕蚯蚓,我隨便抓一個東西扔到他身上就能讓他花容失色哭得驚天動地。可現在呢,不管扔出多重磅的消息都換不來他半點反應,真是越來越不好玩了!”


    別告訴她他其實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不喜歡太子的。


    而且為什麽她越聽越覺得這家夥才是個討人厭的熊孩子?秦明蘭再次對這個男人表示無言。


    她的沉默並沒有換來李瀟然的閉嘴。樂嗬嗬的追憶了一陣童年時代的愉快往事後,他才把歪了的樓又給掰正了。“你說,皇上知道這事會是什麽反應?”


    “什麽反應,等著看不就知道了?”秦明蘭道。


    果不其然。五天後,本在德州的太子便現身南京的平王府。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裏,王府裏大人物接踵而至,而且一個比一個身份貴重。平王爺得到消息連鞋子都來不及穿便趕出去迎接。


    一對叔侄見禮過後,太子便直接開門見山的道:“伯父,孤此次前來是奉了父王之命,來幫伯父您清除內賊的。”


    平王大驚。“內賊?什麽內賊?”


    太子淡笑,雙手奉上一卷明黃的聖旨。


    平王小心翼翼的接過,展開一看,當即臉色大變。“竟有這事?這著實是本王疏忽了!隻是可憐我的阿瀟,好端端的居然就……”


    太子依然含著他的招牌微笑,目光柔柔的看著平王爺。“伯父您就不必自責了。那等賊子既然能自如來往於京城和南京,並三番兩次的行刺堂兄,他們背後必定藏著一個極大的後台。您一直致力於南邊的管製,哪裏能知道有人背地裏悄悄建立起一個這麽大的組織?”


    平王爺一臉慚愧的擦擦額頭上的汗。“不管怎麽說,這確實是我的疏忽。幸虧阿瀟他們福大命大逃過一劫,不然我這個做父親的真是沒臉回京去見母後了!”說著,又猛地抬起頭,“此事我必定要嚴查,務必給阿瀟他們報仇!”


    “伯父您說的太對了!父王之所以派孤過來也是為了這個。”太子笑眯眯的道,“如今孤可是帶了父皇身邊最得力的暗探,他們在刺探那等宵小的賊窩方麵是一把好手。有他們在,想必那幕後黑手也必定會無所遁形!”


    平王爺臉色頓時更白了。連忙握緊拳頭。“太子您說得對!那該死的人竟然敢三番兩次的對本王的兒子動手,本王一定和他們勢不兩立!”


    “然後,太子就把南京城都給翻了個底朝天?”得知太子前往南京的消息後,李瀟然便跟重又活過來了似的,見天的叫人出去打探那邊的消息。楊光遠赫然便成了他和外界溝通的重要工具。


    秦明蘭坐在他身邊,靜悄悄的旁聽。


    楊光遠笑得一臉猥瑣。“哪裏隻是將南京城翻了個底朝天?從平王府開始,直到南京城,再到南京城四周圍的揚州蘇州等等地方,所有出現過可疑人物的地方全都被他們給翻了一遍!”


    “可疑人物?”秦明蘭低聲重複一邊。


    楊光遠連連點頭。“沒錯,就是可疑人物!”


    “這個怎麽判定?”


    “判定標準啊,很簡單啊!太子到了南京城後便命人四處張貼告示,凡是有發現可疑人物行跡並上報的,獎勵大米一鬥。於是就有很多人過去檢舉揭發了啊!”


    這手段的確是太子幹得出來的。


    而且,不得不承認,這法子一旦用得好了,效果肯定極佳。正如現在。


    李瀟然顯然也被挑起了興趣。“然後呢?”


    “然後,太子就命人按照線索逐一的前去排查了。還別說,這麽一查,太子還真就查出了不少事情!揚州的鹽商和鹽道的官員勾結,私吞鹽稅上千萬兩。還有人投機取巧,走鑽空子販私鹽,從中謀取重利,林林總總加起來又是一大筆錢!我聽人說,這許多錢加起來,差不多有咱們天鳳王朝三年的賦稅銀子之多呢!而且呀,幾名官員被查出來後,其他人人人自危,有些人直接懸梁自盡了,有的人老老實實交出全部家當隻求自保,還有人舍不得銀子的,妄圖拖家帶口逃跑,卻被太子殿下的人給堵得嚴嚴實實。如此一來,罪加一等,就連家人都不得保全。現在整個南邊天天都在算著還有幾個人還沒落馬呢!”楊光遠越說越興奮,口沫橫飛的。


    李瀟然不爽抹把臉。“我問你這個了嗎?我問的是我的事情的結果!”


    “哦,這個啊,第三天就查完了啊!其實就是王府裏的二管事被人抓了妻女威脅,便利用手下的人看管刺客的機會,偷梁換柱將刺客給換了出來。王爺知道後大怒,當場砍殺了二管事,並將二管事一家都賣到偏遠地方為奴去了。王爺還從二管事那裏摸索出來一條線索,親自帶人去挑了南京城裏的一夥賊人。”有了鹽道上的大人物紛紛落馬這等大事做對比,李瀟然的這點事就不值一提了,楊光遠說起來都有氣無力的。不過看在自己主子對此聽上心的份上,他還是強打起精神道,“世子您看,王爺他心裏還是關愛您的。一聽到您被欺負了,當即采取雷霆之勢為您出頭。要是換做我爹,他第一反應肯定是先揍我一頓再問事情緣由!”


    “小爺隻是問問你事情的結果,誰叫你妄自揣度了?”李瀟然冷冷白他一眼。


    如果還沒看出來主子爺生氣了,楊光遠就不配跟著李瀟然混到如今這個地步了。他連忙低下頭:“是,小的錯了,請世子爺責罰!”


    “要不是小爺現在不能動,你看小爺不打死你!”李瀟然沒好氣的道,“現在和你生氣都是給小爺找不痛快,你還不快滾?非得讓小爺叫世子妃來揍你你才開心了?”


    別!


    世子妃可是武將出身,現在挺著五個月的肚子都能將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風,他哪裏是她的對手?世子妃一巴掌下來,他半條命都得交代了!


    楊光遠連忙一溜煙跑出去。“小的走了!小的現在就出去繼續打探消息,世子爺您千萬別和小的一般見識!”


    果真是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奴才。眼看楊光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奔出去,秦明蘭再度看向李瀟然,正巧李瀟然也抬起頭來看她。四目相對,李瀟然嘴巴一咧,衝她露出一口白牙:“那小子絕對不是去打探消息了你信不信?”


    “不打探消息還能幹什麽?”


    “找他媳婦了啊!”李瀟然道。


    秦明蘭嘴角一抽。這些天人家不停的來回奔波為你打聽南邊的消息,好容易將最新情況稟報了,你難道還不給他一點喘息的時間?心累了身乏了,去找媳婦依靠安慰是再正常不過的吧?就像你,現在不一樣又往我這邊靠過來了?雖然秦明蘭一直不覺得自己是個能安撫人的賢妻良母。


    休養了十多天,李瀟然背上的傷口總算逐漸愈合,看起來不那麽可怖了。但因為傷口太深太長,現在依然不能亂動,不過在床上爬兩下還是可以的。


    眼看著這家夥又在自己腿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靠上了,雙手把玩起她隆起的肚子,秦明蘭抿抿唇。“現在南邊肯定已經鬧翻天了吧?”


    “是啊,真可惜咱們無緣得見,不然一定很精彩很刺激!”李瀟然道,言語中的悵然顯而易見。


    秦明蘭扶額。“你信不信你現在要是在那邊,王爺能一刀劈了你!”


    南邊這些年一直是平王爺管轄的地盤。對外稱是風調雨順官民和合,每年往京城裏交的銀子也是足足的,皇上對此也是讚譽有加,為此沒少賞賜自家‘勞苦功高’的兄弟。


    可是現在,太子過去才不到半個月,就一氣抓出來這麽多蛀蟲,並挖出這麽多銀兩,這簡直就是在打平王爺的臉!


    身為一個上位者,如果連底下人這麽大的動作都不知道,那他絕對昏聵無能,根本沒有資格把控水草豐饒的南方。但如果他知道,但這些年卻都並未橫加幹預,那就說明這事是他私心包庇的結果。而他這麽做的用意是什麽?隻要隨意揣測兩句,再將話傳到皇帝耳朵裏去,他就不用活了!


    這麽不對,那麽也不對。平王爺現在是被推入了一個死胡同裏,跟前還站著一個繼續揮舞著大刀在南邊繼續挖銀子的太子,隻怕他如今活活咬死那個罪魁禍首的心都有了!


    那個罪魁禍首便是李瀟然無疑。


    秦明蘭猜得沒錯,現在平王爺已經快要氣瘋了!


    “孽障!那個孽障!”


    乒乒乓乓的聲響從書房裏傳來,夾雜著男人的怒罵,就連天空中也仿佛浸染著濃重的怨氣,叫人恐懼得不敢上前一步。


    李側妃便是在這個時候過來的。


    “王爺還在生氣?”她問向守在外頭的李渡。


    李渡點頭。


    李側妃抿唇,抬腳走到書房門口。“王爺。”


    “滾!”裏頭一聲怒喝。


    李側妃抿抿唇,從丫頭手裏接過食盒,輕輕推開門走進去。


    砰!


    前腳剛踏進去,一方雕著映日荷花的端硯立馬飛過來在她腳邊摔成碎片。李側妃嚇得腳下一縮,但馬上又堅定的將腳給放了回去。


    “王爺。”慢步走過去,她將食盒放在書房裏唯一完好的書桌上,“您還在為太子的事情生氣嗎?”


    “你說本王如何能不生氣?”平王爺一拳重重捶在桌麵上,“他打著來抓刺客的旗號,結果卻行起了徹查鹽務的事,這才幾天功夫,就已經讓他弄出來這麽多事了!如今本王都已經沒臉出去見人了!”


    李側妃聞言低歎一聲,從食盒裏取出一碗湯。“王爺您其實又何必太過將此事放在心上?鹽務上重重腐敗,這是古往今來約定俗成的事,您便是再想肅清其中的弊病,他們下頭的人有心瞞著您您又能如何?您隻要問心無愧就好。”說著將繪著纏枝蓮花的骨瓷小碗雙手奉上,“從昨天開始您就沒好好吃飯了,妾身親手給您燉了一碗雞湯,您趕緊趁熱喝了吧!”


    “本王哪裏還有心情喝這個!”平王爺別開頭,“太子也是年輕氣盛,人才來幾天,就一下挖出來這麽多人。他以為這些人是好對付的嗎?水至清則無魚,這個道理他難道不懂嗎?當初我難道沒想過要整頓他們?可是鹽務上的事情,往往是牽一發而動全身,裏頭的人大都是互相牽連的,一旦動了其中一個,那麽其他人必定會受到殃及。難不成我要將他們全都端了?可我手下也沒那麽多人來替補啊!再者說,這些年我送去的銀子還少嗎?自打我來了這裏,這鹽稅可是一年比一年交的多了!”


    “王爺您的苦心妾身明白,這些年您為了整個南邊繁榮興盛所做的事情大家也都看在眼裏。鹽務繁雜,您也是迫不得已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其實您一句做得很好了。您的苦處大家都心知肚明,肯定不會怪罪您的。”李側妃忙道,又將雞湯往他跟前推了推,“王爺您就別太擔心了,就當是為了身子好,多少喝兩口吧!”


    許是被她柔和的語調稍稍撫平了心頭的煩躁。平王爺端起碗喝了一口,但馬上又將碗一放:“都是阿瀟那孩子!要不是因為他,本王也不至於淪落到如今這個尷尬的境地!”


    李側妃搖頭。“世子又哪裏想到太子竟會借此機會發難?他們已經夠可憐的了,無緣無故的被人追殺,妾身聽說世子直到現在還起不來床呢!京城裏的太後娘娘連同王妃肯定都已經哭得不行了!”


    “你在為他擔心?”平王爺忽的轉過頭。


    李側妃拿起帕子擦擦眼角。“可憐天下父母心。妾身隻要想想,如果是阿默他們淪落到如此境地,妾身還不得過去照料,妾身這顆心都要疼死了!”


    平王爺聞言微怔。


    “哎!”


    忽而一聲低歎,他又端起碗喝了一口。“罷了,也是本王過激了。其實這事又和世子什麽關係?他們也是無辜的。”一口將一碗雞湯飲盡,他大方的把碗往旁一推,“愛妃,你來給本王磨墨!”


    “王爺您這是要做什麽?”李側妃忙問。


    “事已至此,本王也沒別的說的,但終歸是要給皇上上一道請罪的折子。至於皇上看過後如何懲處本王,那都是本王應得的。”平王爺悵然道,撿起地上一張染了幾滴墨的宣紙,小心將褶皺處鋪平。


    李側妃見狀心疼得不行。


    “王爺您又何必如此妄自菲薄?您來了南邊這麽多年,所做的功績大家都看在眼裏。皇上是個明君,哪裏會因為這點小事就對您痛下狠手?您可還是皇上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呢!”


    “正是因為和他一母同胞,所以本王更不能拖了皇上的後腿!”平王爺毅然道。


    李側妃咬咬唇,手上一用力,不小心將一柄上好的鬆煙墨給折斷了。


    她幹脆一把將墨條扔了。“王爺您這二十多年來為南邊所做的貢獻大家都心知肚明,即便皇上為了麵子懲處於您,想必整個南邊的百姓也都是不會同意的!妾身這就回家去,懇請父親兄長聯名為您寫請罪折子,妾身就不信了,所有人都上書為您開脫,皇上還能如此狠心對您!如若不然,那他便隻能失了南邊士林的心了!”


    說罷,她當即轉身就走,仿佛唯恐遲了一步事情就會有變。


    “愛妃,不用了!這件事哪裏能牽扯上嶽父的清譽,愛妃,愛妃!”


    平王爺連忙去攔,但奈何腳下橫七豎八的堆滿了東西,實在行動不便。等他走出來的時候,李側妃已經走出去很遠了。


    “哎!”


    見狀他又忍不住長歎口氣,連忙對李渡吩咐道:“趕緊給本王換身衣服,再準備一車重禮,本王陪側妃一道回娘家去。”


    “是。”李渡連忙轉身去了。


    平王爺再抬起頭往李側妃消失的方向看了眼,旋即垂下眼簾。隱約中,仿佛有一抹堪稱愉悅的光芒在他眼中一閃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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