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乃唐太尉府上公子之妻蔣氏娘家父親五十大壽。


    蔣家世代簪纓,祖上便是指點江山激昂文字的儒人一枚,寫得一筆好字。後跟隨太祖打天下,雖未出謀劃策未曾有過,但也為太祖寫下不少詔令,後頒布天下。天下初定,蔣氏先祖入主中樞,後兩代風頭無兩。雖然近幾代稍有頹唐之勢,在朝中也並無多少高官實權之輩,但都說樹大根深,蔣家在朝中多年積威,又和京中望族姻親往來頻繁,因而今日做壽,依然是賓客盈門,熱鬧非凡。


    作為蔣家準女婿,唐天賜與妻蔣氏盛裝後雙雙出席。


    一如既往,女眷在後院笑意盎然,男人們在前院吟詩作詞,分工明確,有條不紊。


    隻是,突然間的一聲尖叫打破了這難得的寧靜。


    前院後院的人都紛紛為之收住了聲音,麵麵相覷之際,有人小聲問:“發生什麽事了?”


    發生什麽事了?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這年頭,人們最缺的就是八卦,最愛看的就是別人家的熱鬧。如今有人主動將熱鬧送上門來,除了那些真正的衛道士,還有幾個人耐得住不動的?


    不出半盞茶的功夫,尖叫聲傳來的地方便已經被人裏三層外三層的圍得水泄不通。


    蔣家大奶奶帶著人姍姍來遲。一看眼前的狀況便臉色發白。趕緊從人堆裏擠進去,看到眼前的狀況,她不由眼前一黑,幾欲昏厥。


    “啊——”


    馬上,又一聲尖叫從旁響起,這一次卻是從緊隨而來的蔣氏口中發出的。


    入目所見,卻是蔣家的女婿唐天賜唐大公子衣衫不整,腰帶早不知掉到哪裏去了,外袍鬆鬆垮垮的掛在身上,發髻也歪了。在他懷裏,一個更為衣衫不整的女子正死死蜷縮在其中,香肩小露,細膩百潤如脂。即便沒有看到臉,隻看這肌膚,這雪肩,便知道一定是個絕色佳人。


    旁人或許不知道這女子是誰,但是蔣大奶奶和蔣氏卻是知道了——這丫頭,正是蔣氏同父異母的庶妹!


    說白了,就是唐天賜的小姨子。


    嶽父大壽之際,做女婿的上門來拜壽,到頭來卻和小姨子搞到一起,還被這麽多人給抓了個現行,這情形……蔣氏和蔣大奶奶臉上血色迅速退去。


    即便不知道這名女子的身份,這也不妨礙旁人開始浮想聯翩。大家想的最多的,自然就是唐天賜一個多月前在靜王府鬧出的事情,以及後來一口氣收入府中的六名美人。


    而現在,看樣子他後院裏是又要多一個新人了?


    一旁已經有人開始目露笑意,頻頻在蔣氏和唐天賜身上來回遊移。


    蔣氏早站不住了。若不是兩旁的丫頭死死抓著她的胳膊,她隻怕早已經癱軟下去了。


    蔣大奶奶稍稍好些,趕緊便擠出一抹笑道:“我說是怎麽一回事呢,原來是妹夫你喝多了跑到這林子裏來休息了!”說著又衝丫頭們使個眼色,“還不趕緊將姑爺扶回去客房休息!”


    丫頭們應了聲是上前,唐天賜這才回過神來。看到四周圍這許多人,還有眼神渙散一臉慘遭打擊的蔣氏,他霎時也慌了,趕緊便將懷裏的嬌人兒給推開。“夫人,我不是的!我沒有!我隻是,隻是出來走走,誰知道小妹她就撞進我懷裏了,然後……然後就……”


    哦,原來是小姨子啊!


    原本大家不知道的,但現在聽他這麽一說,便都明白了。


    蔣家女兒各個生得不俗,但聽說隻有最小的一個長得最為美貌。不過這丫頭從小被蔣家人關在家裏養著,並不接觸外人。現在已經到了說親的年紀了卻也並未帶出來見過幾次人,據說蔣家是想將她送入宮去的。


    不過,現在既然出了這樣的事,這蔣小姐必定是入不得宮了。


    但是轉念又想想,雖然不能進宮,但好歹也能嫁進太尉府唐家,和自家姐姐共侍一夫,也可傳為一段佳話。


    至於蔣家平白損失了這麽大一個王牌,在某個月黑風高的晚上一乘小轎將美人兒送入唐府,唐公子後院戰火再起,硝煙更為濃烈,而且各方混戰糾纏不清,這些都不是現在的人們所應該考慮的事情。現在他們隻知道,這位唐公子果真豔福不淺,所到之處總有美人投懷送抱,這果真是人生一大樂事啊!


    當秦明蘭在軍營裏盤旋了半個月,終於得以出來的時候,迎麵一個最新消息幾乎將她轟得外焦裏嫩。


    唐天賜,這位唐家金尊玉貴的大公子,在收用了自家小姨子之後,居然還不肯收手,在父親的書房裏就把侍奉父親筆墨的丫頭給睡了!


    不知道消息是怎麽傳到外頭的,反正現在京城上下幾乎是無人知無人不曉。


    淩辱父婢,這可比和小姨子傳出香豔的傳聞情節還要嚴重得多。為此,才剛剛養好傷的唐大公子再次被唐太尉痛打一頓,一雙腿都快打殘了。


    而且又不知怎的,皇宮裏的皇帝也在和太子的一次閑聊之中無意聽聞了此事,霎時龍顏大怒,當場便將唐太尉給傳進皇宮痛罵一頓。唐太尉被罵得灰頭土臉,回到家中便又拿起鞭子將奄奄一息的兒子給抽了一頓。要不是唐夫人死命哭嚎著抱著兒子不肯撒手,後來又請動了榮養的唐老夫人,唐天賜這條小命怕是早保不住了。


    隻是,事已至此,唐太尉便是再疼寵兒子也不敢再放手不管。他開始著手給兒子捐個官放到外頭去。


    既然在京城裏得罪了人,那惹不起咱還躲不起嗎?


    但是事實證明,他還真就躲不起。


    唐太尉給兒子求官的消息並不遮遮掩掩,皇後也將這個當做趣事說給了太後聽。說罷了,旁邊進宮來玩兒的李瀟然眨眨眼:“這沒想到,這位唐公子竟然如此龍精虎猛,果然是將門之後,不可小覷!既然如此,隻隨便給他一個小官做豈不是太委屈他了?”


    “哦,那阿瀟你覺得當如何?”太後笑問。


    李瀟然笑眯眯的答道:“送他去軍營啊!這麽好的苗子,又這麽充沛的精力,除了軍營還有哪裏能讓他充分發揮所長?”


    “你說得倒也不無道理。”太後頷首,“唐家當初可是和秦家並稱天鳳二雄的,隻是這兩年家中武將沒有,卻是出了幾個文官,真真是失了之前的家風。”


    雖然是祖孫閑談,但天下最不缺的就是打聽消息的耳朵,尤其是皇宮裏那幾個重點部位。


    所以,太後和李瀟然的對話不出一天的時間就原封不動的傳進了唐太尉的耳朵裏。唐太尉震驚之餘,也不得不含淚寫下奏章,呈送給皇帝懇請將兒子送到軍中曆練,以便除去身上的紈絝之氣。


    皇帝見了奏章後這麽長時間以來第一次對唐太尉麵露讚許之色。禦筆一揮,便準了。太子彼時正在一旁,便湊趣道:“唐太尉果真有一顆嚴父之心,孤身為佩服。對了,既然是要送去軍營,那不知唐太尉您是打算將令郎送到京郊的虎威營還是邊關的鎮西軍?說起來,無論是虎威營還是鎮西軍,裏頭都有熟人,都能方便照應唐公子呢!”


    照應?欺負還差不多吧!


    虎威營裏的老大就是秦明蘭,在自己的前任未婚妻手下做事,哪個男人受得了?而鎮西軍那邊又是秦明蘭的弟弟把手,秦家幾兄弟一向以自家姐姐為馬首是瞻。京城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光是秦明嶽的表現就已經令人側目了,餘下兩個弟弟就更不用說。


    這兩個地方,不管選哪一個那都是自尋死路!


    他原本隻是想在羽林衛裏給兒子尋一個差事好敷衍過去的。但是現在,太子直接將事情給提上日程,並當著皇帝的麵給問了出來。再看看皇帝的表情也是靜待著回應,並未有異議。唐太尉便知道自己這次又掉進坑裏了。


    這幾個月,他們家以及不知道以及多少次被人給推進坑裏去了。


    但即便如此,他也隻能乖乖的蹲在坑裏,老老實實接過那個推他進坑的人過來的荊棘條。


    “既然是要曆練的,那自然是要選一個軍紀森嚴的地方。京郊的虎威營自然是好的,隻是其中都是軍中精銳,犬子能力有限,進去了恐給大家拖後腿,所以還是送他去鎮西軍吧!身為將門子弟,若是有生之年都不能往邊關看看,斬殺幾個羅刹人,這才是枉為我唐氏兒郎!”


    這話說得真是好,隻是從他嘴裏出來的可信度就真是不高了。


    唐太尉,似乎您老人家活了這麽多年,也一次都沒有上過戰場?


    不過,當著這許多人的麵,皇帝自然是不會下了他的麵子的。便頷首道:“唐太尉能有此想法甚好。既如此,就送他去鎮西軍吧!”


    兒子的去處稀裏糊塗的便定了。唐太尉深一腳淺一腳,都不知道怎麽回到府上的。到家之後,迎麵而來的就是唐夫人的九陰白骨爪。


    夫妻倆好一通折騰鬧騰之後,唐太尉好容易用男人且一家之主的威勢將唐夫人給壓了下去,並勒令她趕緊給兒子收拾東西,盡快將人給送走!


    於是乎,唐天賜唐大公子身上舊傷帶著新傷,傷都沒好,便被打包送上了前往西邊的馬車。


    既然是去軍營曆練,那麽自然是要從最底層開始做起。雖然不是一文不名的小丙丁,但也肯定是不能帶人侍奉的。也就是說,他那十來名嬌妻美妾,一個都不能跟著去。


    也正是因為如此,在將人送出門之際,也不知後院的人是怎麽阻攔的,十來個美妾一股腦的都衝了出來,將唐天賜給圍了個密不透風,就連跟出來的蔣氏都被推到一旁。


    一時間,唐府門口哭聲震天,怨氣四溢,不知不覺又吸引了不少人過來看。


    偏偏這個時候,這一個多月時間裏每隔兩三天就會雷打不動過來看我唐天賜的靜王是隻又來了。


    但是這一次,他不是一個人來的。


    “哎呀,天賜兄弟,你現在就要走了嗎?我還有一件好事沒來得及和你說呢!”快步上前,靜王世子也顧不上這裏裏外外的人了,走上前去便大聲開口道。


    聽聞此言,唐太尉和唐夫人乃至趴在馬車裏要死不活的唐天賜都紛紛抬起頭來,目光灼灼的看著他,期盼著他趕緊說出好事為何。


    最好是皇上突然改變主意,讓他留在京城!


    在這一家三口殷切的目光注視下,靜王世子滿麵堆笑,昂首大聲道:“你還記得上次的那個燒火丫頭嗎?昨晚上我才知道,她有身孕了!”


    轟!


    一個晴天霹靂在頭頂上炸響,唐家一群人腦子裏都空了,四周圍看熱鬧的人卻不由哄笑起來。


    雖然才一個多月過去,但是他們卻都快忘記,事情的起因就是這個燒火丫頭!隻是鬧騰出來之後,唐家卻沒有將人給接回去,反而是收下了靜王世子送來的舞姬,然後又是太子的五名美人。


    和腰細身軟的舞姬以及太子欽賜的利於生養的美人相比,這等粗俗的燒火丫頭自然是轉眼就會被人遺忘的。


    但是,遺忘,並不代表著就徹底拋諸腦後了。


    更何況靜王世子今天絕對是有備而來。丟下這個重磅炸彈之後,他轉身便對身後招招手,便有一個打扮一新的小丫頭畏畏縮縮的走上前來。


    即便打扮一新,這丫頭還是如過往一般粗苯漆黑,一雙綠豆大小的眼眯成一條縫,綾羅綢緞裁製的衣裳穿在她身上,看不出多少富貴清雅的味道,反而像是不知道從哪偷來一件衣服裹在身上,滑稽得很。


    靜王世子笑眯眯的把人給推到唐太尉和唐夫人跟前:“就是這個丫頭,不知唐太尉和天賜兄可還記得?原本這事過了也就過了,本世子是打算就此別過的,這丫頭出身容貌才情都遠遠配不上天賜兄,事後本世子便給了她幾個錢,讓她贖身出去了。隻是昨日,她突然又找回王府來,說懷了身孕。雖然這為人母的粗鄙了些,但好歹她腹中孕育的是唐家的骨血,唐太尉你們又是最最看重子嗣的,本世子也不得不小心謹慎,便將人給送了過來。”


    話音剛落,那丫頭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砰砰砰連磕了幾個響頭。聲音之大,讓人聽著都覺得痛。但這丫頭卻仿若並未察覺,磕完之後抬起頭來,淚眼迷蒙的道:“奴婢自知身份卑賤,配不上唐公子,隻是這腹中骨血的確是唐家的,求唐大人唐夫人看在你們未出世的孫兒的麵子上,將我們母子收容了吧!奴婢不求名分,隻要能在府裏有一個容身之地,能安然生下孩子,看著他平安長大,那奴婢就心滿意足了!”


    說完,又開始砰砰砰拚命的磕頭。


    毒!


    靜王世子這一招真是太毒辣了!


    這狠狠的一巴掌,差點把他們的脖子都給打斷了。


    饒是在官場廝混著許多年的唐太尉都不禁眼前一花,幾欲昏死過去。


    “老爺!”見狀,唐夫人連忙一聲尖叫,死死扶穩了他。


    唐太尉欲昏不能,隻能睜開眼,看著那個已經將頭磕出血來的丫頭,一口牙都快咬碎了。


    “你這是說的神馬話?既然是我們唐家骨血,自然應該是回歸唐家的。之前的確是我們疏忽了,現在既然你們母子歸來,那唐家必定會有你們一席之地。”幾乎是從牙齒縫裏擠出這話,唐太尉生怕靜王世子又惹出什麽幺蛾子來,忙不迭就讓人將這個燒火丫頭給送進府內去,並大聲吩咐道,“好生安置,可千萬不能怠慢了!”


    鬧出這麽一場,一家人依依惜別的心都沒了,唐太尉忙不迭吩咐人趕緊把人給送走。越快離開京城越好,不然隻怕接下來丟人現眼的會更厲害!


    身為唐天賜的‘至交好友’,靜王世子自然提出要親自相送。唐太尉推辭不過,隻得讓他跟著一起去了。


    秦明蘭就是在城門口遇上的這群人。


    送別的隊伍異常安寧,隻有靜王世子一個人騎著高頭大馬,興致勃勃的和趴在馬車裏出氣比進氣還多的唐天賜談天說地,並一再囑咐他到了邊關大家還要互相通信,遇到什麽好玩的一定不要忘了告訴他。


    倒是後頭跟隨的一大群人熱鬧非凡,一個個眼睛裏都快冒出火來。


    尤其在看到秦明蘭率眾打馬過來時,靜王世子更是笑得尖牙不見眼:“喲,這是秦將軍回來了!是從虎威營那邊來嗎?”


    秦明蘭頷首。


    靜王世子便又笑道:“秦將軍也是來給天賜兄送行的?也是,你們兩家好歹也是至交,他要去軍營,你過來送送也是理所當然。”


    聽到這話,秦明蘭立馬明白了。再看看那門窗緊閉的馬車,她抿抿唇,淡淡開口:“一路順風。”


    馬車裏一點聲音也無,直到聽到她的聲音才發出一聲怪叫。隨即裏頭的唐天賜跟見鬼了似的開始狂叫:“快走快走,趕緊走啊!”


    車夫都被嚇了一跳,連忙一揮鞭子,馬兒吃痛,抬起蹄子便超前衝鋒而去。


    馬車裏立馬咚的一聲響,也不知道那可憐的病患被撞到了哪裏。


    靜王世子見狀,也忙不迭對秦明蘭拱拱手:“秦將軍,就此別過了,本世子還要出城去送送天賜兄,你趕緊回王府去吧,三弟一直在等著你呢!”


    說罷,還對她擠擠眼,笑得分外促狹。


    秦明蘭微一頷首,便揚鞭往城內去了。


    等到她回到平王府時,下頭的人已經將這些天來的事情都打聽清楚並回報給了她。李瀟然那邊自然又是實況轉播,精彩程度比之秦明蘭的要高得多。


    所以,當秦明蘭走進房間的時候,就看到他正在床上笑得翻來滾去。


    “很得意嗎?”秦明蘭沉聲問。


    那個顛來倒去的人猛地一怔,旋即便爬起來,眼中擺出防備的架勢。“你怎麽回來了?”


    “這裏是我家,我不回來這裏那該去哪?”秦明蘭淡聲道。說話間青蔥已經端上茶來,笑吟吟道,“世子妃別聽世子這麽說。這些天您不在,他天天都念叨著您呢!”


    李瀟然立馬板起臉。“誰讓你說話了?”


    青蔥趕緊低頭。“是,奴婢知錯。”


    秦明蘭聽聞卻隻是挑了挑眉:“天天念叨我?該不會是念叨著叫我再晚點回來,好讓你繼續禍害京城吧?”


    “是又怎麽樣?”李瀟然氣哼哼的道,水汪汪的眼中一抹怒意流轉,更讓他的眼睛明亮得動人。


    秦明蘭唇角微掀。“看來,離開前給你的那點教訓還不夠。”


    李瀟然當即小身板一僵!下意識的撈過一隻大迎枕來抱進懷裏。“你想幹什麽?你別過來!”


    看來那天晚上的事他還是記住了嘛!


    秦明蘭淡笑,信步走上前去,一把便將迎枕扯下來扔到一邊,一手將他亂揮的雙手攥住,另一手抬起他的下巴,繼續用額頭抵著他的額,目光森森的道:“我想幹什麽,你心裏不是罪清楚的嗎?”


    李瀟然冷不丁的一個哆嗦。


    秦明蘭簡直,終於按捺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李瀟然一怔,卻見這個女人已然放開他,轉身往淨房裏去。不一會,便聽到嘩嘩的水聲響起。


    他被調戲了!


    五個字跳躍著出現在眼前,他又是一愣,旋即怒上心頭。


    “秦,明,蘭!”


    恨恨吐出這三個字,他抓起迎枕就是一通亂捶亂打。


    當秦明蘭洗了個戰鬥澡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剛才還整整齊齊的床褥已經被他折騰得亂糟糟的,李瀟然亦然。頭發亂了,衣裳垮了,隻那雙眼更顯得明亮得驚人。


    頓時又忍不住噗嗤一聲笑開了。


    李瀟然又羞又怒,一把將迎枕給砸過去。“笑什麽笑?”


    “笑你呀!”這種暗器完全傷不著她,秦明蘭隨手便將迎枕給抓住了,又大步來到床前。


    李瀟然趕緊又擺出防備的姿勢。


    秦明蘭眉梢一挑。“怕我?”


    誰怕你了?我隻是怕你獸性大發!


    李瀟然心裏大喊。但是,這好像也是怕吧?


    悶悶的抿唇。“秦明蘭,你這個壞人。”


    嘎?


    秦明蘭思緒又有點跟不上了。但這也並不妨礙她看到他這副慘遭傷害後軟趴趴的小狗模樣兒再次身心愉悅。


    李瀟然覺得他被深深的傷害到了。


    “還笑!還笑!你再笑我就咬死你!”大叫著跳起來撲到她身上,他掄起拳頭往他肩膀上揍。


    秦明蘭果然不笑了。她隻睜大眼看著他。“咬我?”


    李瀟然恨恨點頭。


    “那好,隻要你有這個本事。”


    這鄙夷的玩笑的眼神實在是太讓人受傷了!李瀟然氣不過,張口便往她脖子上咬了上去。


    “嘶——”


    不妨這家夥真下口了,秦明蘭疼得低呼出聲。


    李瀟然終於滿意了,得意洋洋的睨著她。“我咬你了,怎麽樣?”


    這傲嬌的小模樣喲,真是讓人想把他一口吞下肚去!


    心念一閃,她的眸色便陰沉下來。


    李瀟然敏銳的發現了,連忙要從她身邊逃開。可是就他這點小本事,那敵得過訓練有素的秦明蘭?


    不過一個翻身一個碾壓,他就被她牢牢的給製住了。


    一股不好的預感來襲。


    李瀟然用力瞪大眼。“你想幹什麽?”


    “你說呢?”秦明蘭笑道,一手扯開他的腰帶,“我之前說過的話你都當沒聽到,那我必然要給你一點處罰才對。”


    李瀟然一個哆嗦。“現在還是白天!”


    “無所謂,反正等完事的時候天就黑了。”


    “你——嗚!”


    果然,等到天色漸黑,平王妃那邊也沒有等到前來請安的兩個人。


    阿容小表妹坐在飯桌前百無聊賴。“表哥真討厭!表嫂才剛剛回來呢,他就纏著表嫂不放了!”


    平王妃笑眼彎彎,目光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柔和。親手給侄女夾了一塊魚肉,她柔聲道:“吃飯吧!都說小別勝新婚,他們會這樣也是理所當然。”


    “可是我還有好多話想和表嫂說呢!”阿容小表妹悶聲道。


    “乖,明天再說好了。”


    “哦。”


    第二天辰時,李瀟然又沒有按時起床。


    一直挨到午時過了,他才軟趴趴的從床前撐起身子,被青蔥青竹兩個哄著喝了半碗燕窩粥。


    看著自家好容易才變得生龍活虎的小世子又跟隻鬥敗了的公雞似的一點生氣也無,青蔥青竹兩個說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更別說早上等世子妃起身去練劍之後,她們過來伺候,拉開簾子便見到李瀟然光著膀子躺在床上,白嫩嫩的臉色又被掐的青一塊紫一塊,脖子上還能清楚的看到一個咬痕,她們當時的震驚簡直無以言表。


    那一刹那,她們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秦明蘭去軍營那天早上的那一幕。比起今天,那天的才更嬌慘不忍睹。後來世子也是休養了足足三四天才有力氣下地行走呢!


    簡直就是禽獸啊!


    還記得那幾天,這個想法一致在她們心頭盤旋。而現在,這個想法又回來了。


    正在此時,外頭穩健的腳步聲響起,一聽就知道是秦明蘭回來了。兩個丫頭趕緊收起臉上的憐惜之意,忙又小聲哄著李瀟然再吃上幾口。但李瀟然哪裏還有心情?一把將人連碗都往外推。“滾滾滾,爺不吃了!”


    青蔥一聲驚呼,手裏的碗被摔到了地上,半碗燕窩粥撒了一地。


    秦明蘭見到麵色便陰沉下來。


    “生氣就生氣,為什麽要拿這些東西來糟蹋?”


    李瀟然本來心裏就無力又委屈得很,沒想到這女人一回來又對自己開啟攻擊模式,他不由怒從中來。“我糟蹋了又怎麽樣?橫豎不夠使半碗燕窩粥,這些年爺糟踐的東西還少嗎?”


    瞧瞧他這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樣!


    秦明蘭也氣不打一處來。“你知不知道,這半碗燕窩粥可以換多少斤粗糧?這換來的粗糧都夠我手下三個將士吃飽十天了!”


    “那又如何?你拿我和你手下那些將士比?”李瀟然冷哼。


    秦明蘭一滯,旋即輕笑。“是了,我怎麽忘了,你怎麽能和我那些兄弟們比?”


    “你!”李瀟然霎時氣結。盡管在伶牙俐齒,在這個女人跟前,他一氣之下也伶俐不起來了。便隻能氣呼呼的瞪著他,幹巴巴的大吼,“你給我滾出去!我不要再見到你!”


    “你讓我滾我就滾?你以為你是誰?”秦明蘭冷哼,不僅不滾,反而還一屁股在床沿上坐下了。


    李瀟然登時氣得張牙舞爪,渾身的汗毛都快要一根接著一根的豎起來。“秦明蘭,你混蛋!”


    “這個你不是早知道的嗎?”秦明蘭掏掏耳朵。


    “你……你到底是不是個女人?”這吊兒郎當的,比街上的二流子還要二流子,這女人就是個活脫脫的兵痞!兵痞!


    他這個評價真是太對了!要不是兵痞,她怎麽可能鬥得過手下那一群痞子?


    麵對他的指責,秦明蘭隻是笑著,一手又不由自主的朝他嫩嫩的臉色摸去。“我是不是女人,你不是心裏最清楚的嗎?要不然,咱們再證明一下?”


    李瀟然臉上轟的一下燒得紅彤彤的。


    青蔥青竹兩個也好不到哪裏去。眼看跟前的情形不受控製了,兩個丫頭躡手躡腳的就往外走。隻是等走到門口,青蔥終究還是耐不住,便又回頭小聲道:“世子妃,世子身子柔弱,昨晚上又勞累過度,剛剛才醒,力氣還沒恢複呢!您……請憐惜他一些。”


    說完這些,這大姑娘的臉皮也燒得不行,忙不迭捂著臉跑開了。


    秦明蘭聽到這話先是一愣,隨即笑得不能自已。


    李瀟然都快瘋了。掄起拳頭在她身上好一通捶打。“秦明蘭你個混蛋!混蛋!”


    秦明蘭樂嗬嗬的握住他的手,將他往下一壓:“怎麽辦,你的丫頭都讓我對你憐惜些呢!我說我到底要不要呢?”


    李瀟然小臉立馬一白。“不要了!”


    他現在還腿軟呢!想來今天又不用下床了。


    想想他就鬱悶得想去撞牆。親熱過後,這個女人依然能雷打不動的起床練劍,自己卻是手軟腳軟,連吃飯喝水都要人來喂。搞得現在這女人再壓上來,他就想哭想叫!


    但是不能哭啊!這女人的德行他早摸清楚了,他越是哭叫得厲害她就越是高興。然後下手就更狠。可憐他的小胳膊小腿……


    “不要?”秦明蘭挑挑眉,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不要什麽呀?”


    “你不要欺負我啦!”李瀟然閉上眼大叫。


    “這也叫欺負嗎?”秦明蘭淡笑。


    對別人來說,或許這叫男人欺負女人。但對於他們倆來說,她此舉明擺著就是欺負!而且昨晚上她不也說得清清楚楚嗎,那就是對他這些天不老實的懲罰!


    想到這裏,李瀟然又鬱悶得想哭了。


    一開始自己不是占盡上風的嗎?天天在她跟前耀武揚威她也一聲不吭。可是一轉眼,這女人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一下就把他給死死壓在下頭了,自己稍稍反抗一下就會遭到嚴懲。這不是他想要的啊!


    嗯,秦明蘭發現,自己好像真的是在欺負他。


    可是這欺負的滋味真好。和她以往用武力鎮壓手下的將士們不同,這種感覺吧,她也說不出來,反正就是覺得很爽,很爽,很刺激!所以,她還想繼續享受享受,便摸摸他的下巴:“要是不想讓我欺負你,你就認個錯。”


    “我錯了。”李瀟然連忙便道。好漢不吃眼前虧,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


    秦明蘭眯起眼。“就這麽簡單?”


    還不夠嗎?李瀟然咬咬唇,盡力做出低聲下氣的模樣:“大將軍,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姿態放得要多低有多低,聲音弄得要多柔有多柔,搞得秦明蘭的心都不受控製的化開了。


    突然發現,自己還真是個好色之徒啊!美色當前,這種欺淩弱小的事情都做得出來。


    罷了,既然他都已經這麽說了,暫時就放過他好了。雖然她堅信,這家夥這話就是隨口一說,他以後會不敢?他給變本加厲還差不多!


    正欲放手,卻聽噗嗤一聲低笑傳來。


    兩個人齊齊回頭,便見阿容小表妹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門口。水汪汪的眼兒鄙夷的看著那個被死死壓在下頭的男人,紅潤潤的小嘴兒微張,毫不留情的吐出傷人的話:“表哥,你太沒用了!我瞧不起你!”


    李瀟然立馬瞪向秦明蘭。“你混蛋!”


    秦明蘭嘴角抽抽,默默低下頭。


    雖然這事不是她設計的,但被人抓包卻是現實。夫妻倆私底下打打鬧鬧被什麽,但被人抓了個現行,害得他在別人跟前丟了人,這的確是她不對。


    不過,阿容小表妹卻不這麽認為。


    鄙視過了李瀟然,她便蹦蹦跳跳的來到秦明蘭身邊,雙手挽上她的胳膊:“嫂嫂你可算回來了!昨天我就說要來找你玩呢,結果表哥死纏著你不放。今天我又等了你一早上了結果你又沒來。一會你一定要好好陪陪我!”


    她們倆好像沒那麽熟吧?


    秦明蘭無語看著這張和李瀟然幾乎一模一樣的臉。“表妹,上次的賬我還沒找你算呢!”


    她是想要恐嚇一下她的,卻誰知阿容小表妹根本就不怕,反而眼巴巴的看著她。“真的嗎真的嗎?你打算怎麽算?要像懲罰表哥那麽懲罰我嗎?好呀好呀,現在就來吧,我都等了好久了!”


    秦明蘭默然。


    難怪這姑娘能將李瀟然模仿得惟妙惟肖。就這不要臉的德行,那簡直就是和這家夥如出一轍啊!自己臉皮再厚,又如何敵得過這些已經連臉皮都不要了的人?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這句話實在是太對了。


    不過,眼看著這個丫頭又跟牛皮糖似的黏上了秦明蘭,李瀟然開始不爽了。


    “陳阿容,你給我放開手。”


    “不放!”阿容小表妹緊緊抱著秦明蘭的胳膊就是不撒手,就連身體都已經緊緊貼了上去,大有要和她一直貼到地老天荒的架勢。


    李瀟然冷冷看她。阿容小表妹笑嘻嘻的回他一個得意的笑。


    李瀟然便又轉向秦明蘭:“把她給我扔出去。”


    “哦。”秦明蘭頷首,果真將小丫頭給提了起來,大步走到門口,扔了出去。


    “啊!”阿容小表妹稀裏糊塗的就被扔到外頭。睜開眼,就看到秦明蘭轉身離去的背影。


    “表嫂,你怎麽能這麽對我!”小姑娘脆弱的小心髒被深深的傷害到了。她吸吸鼻子,眼淚汪汪的看著那個毫不留情的轉身而去的背影。


    房間裏,李瀟然得意的放聲大笑。


    阿容小表妹更氣得不行。蹬蹬蹬再度跑進來:“表嫂,你欺負我!”


    “欺負得就是你!”李瀟然大笑,再度指揮秦明蘭,“再把她給扔出去。”


    秦明蘭眉頭一皺。“做事要適可而止。”尤其這還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呢!雖然她做事說話一點都不嬌滴滴。


    “放心吧,你不給她點教訓,她是不會適可而止的。”李瀟然冷哼。


    當了親戚這麽多年,他還不了解她嗎?


    阿容小表妹聞言不悅的撅起嘴。“表嫂,你別聽表哥他胡說,他就會欺負我!”


    “誰欺負誰還不一定呢!”李瀟然道,再看向秦明蘭,“趕緊把這丫頭給我扔出去,我不想看到她!”


    “好。”秦明蘭果然頷首,再度把阿容小表妹給扔了出去。


    阿容小表妹要哭了,一雙柔夷死死抱住秦明蘭的胳膊。“表嫂,表哥他是壞人,你要憐惜也憐惜我才對啊!”


    憐惜不憐惜都一樣,反正你們倆都不是什麽好貨色。秦明蘭心道,嘴上冷冷回應:“我答應過他,在別人跟前要給他留臉麵。”


    既然剛才失敗了,那就隻能用別的方式來彌補了。所以,這不算是憐惜。


    阿容小表妹聽了一愣,繼而扁扁嘴,最後忽的眼睛裏又綻放出精光道道。


    “原來是這樣啊!”小丫頭立馬破涕為笑,開心得跟什麽似的。


    秦明蘭心裏卻咯噔一下!


    不好,這丫頭又不知道想出什麽稀奇古怪的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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